“我知道你心思，但在這件事上我和老朱秉持相同的觀點，回去歇著吧，別讓家里老人擔(dān)心。”賀崢說。
    衛(wèi)君瀾置若罔聞，沉默良久道：“之前那胖子問我，他說，你想過沒有，一個小小的抉擇可以怎么樣改變你的一生。困在地下室那暗無天日生死一線的十幾個小時里，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后悔上門嗎？后悔當(dāng)警察嗎？”
    她搖搖頭：“不，我的抉擇早就作出了，從我決定要當(dāng)警察的那刻起，我就已然接受了任何可能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賀崢笑了：“那你講講當(dāng)時情況。”
    衛(wèi)君瀾沉下口氣，徐徐道：“他一直在按圖索驥，模仿那卷錄像帶。起先手法特別生澀，塑封袋老是套不牢，漏氣，憋不死。嘴上還忘了纏膠帶，可以咬破。我反抗了幾回，他也吃了不少虧，所以就暫時撇下我，拿另外兩名女孩做實驗。”
    “那兩名女孩在我之前就被他綁架了，看模樣長得很像…”
    賀崢：“倆姐妹。”
    “對。數(shù)次實驗都失敗，那女孩反抗又激烈，惹惱了他，他下手重，活生生把人給…”
    其實身為刑警，自己遭殃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眼睜睜看著別人遭殃卻無法相助。
    她能夠坦然地細(xì)數(shù)落在自己身上的凌虐折磨，卻不敢去回憶，當(dāng)她被綁在旁邊，親眼看著年輕女孩被棒球棍一下又一下毆打致死的畫面。
    就在一米之遙，一條鮮活的生命凋零。
    衛(wèi)君瀾不自覺紅了眼眶，賀崢握了下她肩膀以示安慰。
    她作了好幾個調(diào)控的深呼吸，問他：“賀隊，你是不是有頭緒了？”
    賀崢按滅煙蒂，沒搭腔。
    時值晚上九點，局里人陸陸續(xù)續(xù)下班了，有幾個過來打招呼，賀崢一一點過頭，正想和她說點什么，衛(wèi)母倏爾跑進(jìn)來喊道：“瀾瀾！”
    “大夫都沒準(zhǔn)許你出院！你怎么——”
    衛(wèi)母急火攻心，瞥見賀大隊長也在，話頭于是收住，轉(zhuǎn)而道：“崢兒。”
    “阿姨。”賀崢和衛(wèi)母挺熟絡(luò)的，自然曉得她意思，遂向衛(wèi)君瀾道：“時間不早了，回家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衛(wèi)君瀾無可奈何，但她清楚，賀隊神態(tài)如此篤定，是案子即將水落石出了，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她一顆焦灼懸著的心，也能平穩(wěn)落地了。
    辦公室內(nèi)徹底安靜下來。
    賀崢瞧了會兒相片，又打開電腦找著那卷錄像帶來回播放。
    那股一直存在卻與目前全部調(diào)查背道而馳的揣測愈發(fā)明顯，其實他一開始就應(yīng)該這么想的，但或許是對那倆姐妹的惻隱之心，又或是被諸多眼花繚亂的陰謀的蛛絲馬跡給牽引了，才來不及往深處研究。
    錄像帶重復(fù)數(shù)次，那曲“今夜無人入睡”的聲樂不斷在耳邊回蕩，畫面中地板上的倆具身體從靜止到激烈掙扎，他眼睛微亮，按下暫停。
    思忖片刻打開搜索網(wǎng)頁，輸入了幾個詞組。
    屏幕滑動，白光傾照在他臉上，愈發(fā)襯得眉目俊朗傳神，他指關(guān)節(jié)抵著唇，盯著密密麻麻的字文迅速瀏覽。
    半晌，他合上電腦，掌心抹了把臉，抻住頗為凌亂的頭發(fā)，閉眼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累，不是身體上的力竭，是精神上的倦怠。
    一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爆出的事件卻多如牛毛，叫人應(yīng)接不暇。
    細(xì)數(shù)過遍，好像還有件事沒做。
    賀崢手撐著額頭，兀自輕笑了起來。
    “一杯馬提尼。”
    酒水呈到跟前。
    秦尤瞧了眼說：“你忘了放橄欖。”
    短發(fā)女酒保將毛巾甩到肩上搭著，叼著卷煙說：“橄欖用完了，要不來點餡餅？”
    “算了。”她端起酒喝了口，肩膀倏爾被人輕拍了一下，扭頭看過去，咽在嘴里的酒立時吐了出來。
    賀崢失笑：“我長這么可怕？”繼而沖酒保示意道：“跟她一樣的。”
    秦尤抽紙巾按嘴角，翻白眼道：“你怎么也在這。”
    “我說過，忙完了會來找你。”
    “行啊。”她支起下頜，“我洗耳恭聽。”
    賀崢轉(zhuǎn)過她坐著的凳子面向自己，笑道：“談戀愛嗎秦律師？”
    秦尤頓了頓，旋即哈哈大笑：“吃錯藥了？”
    “我是認(rèn)真的。”賀崢說：“你相信科學(xué)吧？”
    “科學(xué)和你現(xiàn)在表達(dá)的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么。”
    “當(dāng)然有了，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樣情況下人的神經(jīng)狀態(tài)和吸/毒相似？”
    不等她接腔他便道：“就是當(dāng)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
    “ew。”秦尤干嘔一聲：“我求你，別來惡心我。”
    賀崢大笑：“真的，那個叫潘克塞普的神經(jīng)學(xué)家說的，當(dāng)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狀態(tài)和吸/毒相似，也會像戒不了毒一樣，低估那個人的重要性。”
    秦尤聽不下去了，抽出幾張紙鈔壓在杯底下做小費，想走又被他拉住：“哎，別急啊，惡心你的話還沒說完呢。”
    賀崢將她按回座位上，從褲兜里抽出一疊紙團(tuán)，展開了遞給她。
    秦尤還以為是什么肉麻兮兮的書信呢，正詫異于他竟然會用這樣文縐縐又稀奇古怪的方式，結(jié)果一看發(fā)現(xiàn)，是他的個人資產(chǎn)一覽表。
    更加稀奇古怪了，秦尤眉毛挑得老高，瞅了眼那“鳳毛麟角”的余額感嘆說：“哇，你好有錢啊。”
    賀崢哂笑，她又挖苦道：“我知道你窮，可也沒想到你居然窮到這個地步。怎么著，上我這要飯來了？”
    賀崢：“……”
    賀崢：“我是想跟你說明，其實我是沒有長久計劃的人，我不存錢也不貸款，不買車也不買房。畢竟生在這個世界，干這種行當(dāng)，命都是栓在繩子上的，活到哪天算哪天，要是真死了，也算對得起這身警服。”
    秦尤：“然后…？”
    賀崢目光沉靜下來，抬手撫摸過她側(cè)臉，指腹溫柔挓挲，輕聲道：“然后遇到了你，什么都變了，沒有辦法停止去想你，又忍不住渴望更多。怕自己死，更害怕你死。記得之前我跟你說，死我們每天都在看著，可能就是因為每天都在看，所以不知不覺中，漸漸地就認(rèn)為它沒什么大不了，然而當(dāng)它突然發(fā)生在自己牽掛的人身上的時候才明白，死是一件很可怕、很恐怖的事情。”
    “你知道槍擊案那會兒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如果真的是你，你死了，那我就再也見不到你，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再也沒辦法跟你抬杠較勁…世上再也沒有你，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秦尤直視著他的眼睛默然不語。
    很久之前她用過一個比喻，覺得他那雙烏黑如墨的深眸好像是幻影世界的暗門、洶涌神秘的沼澤，對視時仿若無形中有只大手在將人往里拖，不斷吸納和攝入，久而久之整個人都深陷其中。
    她在那邊緣地帶徘徊。
    賀崢嘆了口氣：“我一直以為，我對你的那些個下/流/淫/亂的非分之想只是見色起意，其實不是，最起碼不全是。大概是我自己不敢承認(rèn)，不想去相信，于是找各種借口糊弄，可真相就赤/裸/裸地擺在面前，遮掩和沉默都無能為力。”
    “我一直都知道的…”他越說越口干舌燥，越說呼吸越急促，最后略微停頓，嗓音低沉：“真相就是我喜歡你，特別喜歡。”
    秦尤面無表情的，濃密的鴉睫半垂，看向他鼻尖周圍的皮膚。
    如果有那么一個怦然的瞬間存在，那她墜落下去之后望見的，到底是黎明還是深淵？
    “哇哦。”縱觀全程的女酒保嚼著檳榔笑得吊兒郎當(dāng)，“這么感人，我都快聽哭了。”
    秦尤醒了神，習(xí)慣性地哼笑，嘲弄道：“賀隊的花言巧語哪學(xué)來的？”
    “自創(chuàng)。”
    “這算是告白嗎？”
    賀崢虛摟著她腰肢，抬眸笑望她說：“換個詞，示愛吧。”
    她又從鼻腔里哼出絲漫不經(jīng)心的笑：“我記得不久之前呢，你還恨我恨得入骨，現(xiàn)在卻又說喜歡我…喜歡我什么？心黑沒人性，貪財又好利？”
    賀崢笑了，講真的，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自己都喜歡她什么？為什么偏偏是她這個頭號公敵，而不是像瀾瀾那樣端莊大氣善良仁慈的女人呢？在秦尤身上一丁點兒美好正直的品格都找不著，所以喜歡她什么呢？
    后來他想明白了，大抵是因為所有人的天性中都慕強(qiáng)，他也不例外，而這種精妙得引人贊嘆的強(qiáng)，是不分正邪的。
    況且，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直善良的靈魂？皮囊之下，不過都是顢頇淵藪，篳門圭窬。秦尤在其中，就仿若萬壽無疆的人形地獄，殘忍、倨傲鮮腆，甚至可以說是丑陋，卻又丑陋地那般真實而特別，像荒原上遙蕩恣睢的烈火，荊棘叢生里搖曳盛放的玫瑰。偶然間顯現(xiàn)出伶俜闃然的枯窘，他站在某個恰巧的時機(jī)，通過這抹偶然窺見了一個完整的靈魂，于是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在這樣一場蓬勃的浩劫面前，沒有人不會被征服。
    賀崢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對，就是愛你心黑沒人性，貪財又好利。如果一定需要一個理由，其實什么都可以成為理由，你的頭發(fā)你的眼睛你的嘴唇，通通都具有讓人神魂顛倒的魅力。所以重點不在于喜歡你的什么，而是只是因為你才喜歡。”
    秦尤靜默一陣，搖頭嗤笑：“演講稿一套又一套的，看來你是真的做足了準(zhǔn)備。”
    賀崢也笑：“看來你的信任問題真的很嚴(yán)重。”
    “什么意思？”
    “簡單點解釋就是，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即使沒有理由害怕別人，也會對他們產(chǎn)生不信任和懷疑。你懷疑我對你的感情，所以你一直逃避回應(yīng)和承諾。”
    秦尤：“……”
    秦尤說：“少顯擺你那套犯罪心理分析的把戲了！我才沒有逃避，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回應(yīng)地還不夠清楚？”
    說她喪盡天良可以，但說她逃避？絕對不行！
    賀崢噢了一聲：“所以你不喜歡我。”
    秦尤鏗鏘答道：“不。”
    賀崢卻笑了。
    秦尤有些慍怒：“笑什么？”
    “笑你撒謊的功夫不過關(guān)。”賀崢拖腔帶調(diào)道：“我們干警察的，一輩子都在研究騙子。舉例來說，我問你一個問題，是你現(xiàn)在能看見的，比如你喜歡什么顏色，如果你眼睛往左上方瞟，表示你的大腦在吸收視覺咨詢，說明你講的是實話，如果瞄向右上方，那是你在用大腦的創(chuàng)造部分，就說明你在撒謊。”
    秦尤語氣很生硬：“我眼睛可沒往左也沒往右。”
    “的確，但你的身體語言已經(jīng)出賣你了。”賀崢捏起她細(xì)白的腕骨，眸中隱有狡黠的笑意，他輕聲問：“秦律師，你脈搏為什么跳這么快？”
    秦尤觸電似的縮回手，忿忿道：“我正常心率就這么快！”
    旁觀的女酒保噗嗤笑了出來。
    秦尤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她才止住。
    賀崢把她摟地近了些，慢悠悠笑：“別裝了，現(xiàn)實是逃避不了的。而真正的勇士都敢于直面現(xiàn)實，秦律師，難道你要當(dāng)個畏首畏尾的懦夫嗎？”
    秦尤：“……”
    秦尤表情木然：“我告訴你，激將法是沒用的。”
    賀崢只是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說：“摸一下我頭發(fā)。”
    “干嘛。”
    “摸一下。”
    她無動于衷，賀崢只好抓住她手往自己腦袋上摁，輕笑道：“看，我不是寸頭，不扎腿。”
    秦尤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梗的出處，她都給逗笑了：“我懂了，搞半天說這么多，你其實就是想把我弄上床。”
    “是挺想的，做夢都想，但還不止，要是天天都能把你弄上床就好了。”
    “你——”秦尤失語。
    思緒倏爾回歸到他之前那句“下/流/淫/亂的非分之想”上，他這么坦坦蕩蕩地說出來，感覺還真挺微妙的。
    但不古怪，可能是因為打打鬧鬧地相處了這么久，是真的模糊了很多界限。
    她輕哼道：“喜歡我可不是什么好事。”
    “的確，興許還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之前我還跟方亦白講，秦尤是獅子，是毒物，要想接近她得有足夠的膽量和必死的決心，而恰好，我除了這兩樣也沒別的了。”
    賀崢湊近幾公分，鼻尖沿著她襯衫排扣輕嗅，玫瑰的冷香，他音色微啞：“跟我試試？”
    “你就不怕我把你毀了？”
    “你會把我毀了嗎？”
    “人生最大的樂趣。”
    “那好吧。”他笑了下，“我讓你毀，只要你開心。”
    挺誠懇真摯的一句話，秦尤卻倍感無趣又煩躁。
    好像有很多東西亂成一團(tuán)想不明白，她什么也沒說，想離開，賀崢又把她拽到懷里，低聲說：“秦尤，我們天生一對，絕配知道嗎？形容的就是我們倆。”
    他神色很認(rèn)真，秦尤大概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的認(rèn)真，她微愣，然后掙脫鉗制，扭頭走人。
    賀崢也沒追，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似的，抿了口酒自言自語道：“你遲早會明白的。”
    夜色如墨。
    “文文，還沒下班呢…咦，你怎么啦？”
    文麗野趕忙抹把臉，沖她強(qiáng)顏歡笑道：“沒事。”
    “還沒事，眼睛都腫了。”女人半信半疑，瞥見電腦屏幕上展示的照片，嘴巴微動，文麗野啪的一聲將電腦合上了：“我真沒事，就是加班有點累，飛姐你先回去吧。”
    “行吧…”女人嘟嘟嚷嚷的，臨了不忘囑咐：“那你沒事也早點下班，別為了這么點加班費累苦自己身體。”
    “嗯。”
    女人離開，整座辦公室死寂，昏沉。
    復(fù)又打開電腦，模仿犯的圖文報導(dǎo)，她望著那張照片不過幾秒，再度紅了眼眶。
    終于忍不住，她埋臉下去，雙肩顫抖，壓抑的哭腔斷斷續(xù)續(xù)地回響這一方天地。
    秦尤沒去想那么多，但與其說是沒去想，倒不如說是她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
    再者工作將她時間都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空不出心力去肉麻世俗的兒女情長。
    駁回起訴動議于次日上午再次開庭。
    如果老朱同志能用那照片模棱兩可地辯護(hù)，那她身為律師，就更能放大這個空子，為自己爭取有利的機(jī)會了。
    沒有陪審團(tuán)，發(fā)言純粹就是你一言我一語，你一槍我一炮地互掐，激烈地簡直不可開交。
    “他偷拍她們！很早之前就開始了！這難道不是處心積慮的動機(jī)？一個心理有問題的變態(tài)每天隔窗偷窺、拍攝她們的一舉一動，這就是赤/裸/裸的預(yù)謀！”
    “照片分明——”
    “金小姐未免太孤陋寡聞，這世上不是所有相機(jī)都需要人類手持的，三腳架同樣可以達(dá)到目的！”秦尤字正腔圓步步緊逼：“我的當(dāng)事人案發(fā)時在床上好好躺著呢！一個睡著的人怎么去行兇？夢游？”
    開庭已過半刻鐘，金多莉被接連懟地啞口無言，她咬牙，拋出了重磅炸/彈：“行，那就聽聽警方怎么說！”
    警方？
    秦尤心下涌起股不妙的預(yù)感，在聽到法庭大門緩緩?fù)崎_后回眸望，果不其然。
    賀崢硬著頭皮走了進(jìn)來。
    半小時后——
    門砰一聲破開，秦尤高跟鞋踩得震天響，賀崢在屁股后面追，好不憋屈又老實巴交道：“都是那天蓬元帥出的餿主意！我真沒想來跟你對著干的，秦律師——”
    秦律師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其實他真不樂意來，畢竟他昨兒晚上還濃情蜜意滿腔赤誠好不天花亂墜地在秦尤面前禿嚕了一大堆，指望著秦大律師能賞個臉，可這一覺醒來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這叫什么事兒啊！
    都怪人慫氣短的老朱同志！這殺千刀的自己沒膽子跟上頭正面剛，老是拉他出來擋槍！
    說白了這就是多方勢力角逐的結(jié)果，市政急著息事寧人，偏生他當(dāng)初第一時間就在媒體前大爆料了，檢察院又有金多莉這么個只想擊垮秦尤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檢察官在，更是把局面攪合地混亂不堪。
    想滅這熊熊烈火，哪有那么簡單？
    當(dāng)然了，眼下這都不是最緊要的。
    他得把祖宗哄歸位。
    賀崢抓耳撓腮的，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最終索性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昂鷣聿皇恰?br/>     秦尤自顧自坐上車，一騎絕塵而去。
    賀崢心想：完了，把人弄上床的美夢怕是要破滅了。
    這可不行！
    他趕忙開車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