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知秋抿了抿嘴唇,聲音很輕的說道:“回來有一陣子了。”
“哦。”楊曦點了點頭,“怪不得,這么多年都沒有你的消息,原來是出國了。幾個月前,錦川他回家了一趟,我還特意跑去崇城想要找你,結(jié)果也是沒有找到。”
再一次聽到“郁錦川”這個名字,高知秋的臉上倏然變得唰白,沒有一絲的血色,內(nèi)心也是一陣鉆心的疼痛愴然劃過。
如果說對冷世鈞,她是從最初的瘋狂迷戀,到后來因為他的背信棄義而痛苦和不甘,那么對郁錦川,她的感覺就更復雜。
每個女人內(nèi)心深處都會藏著一個男人,他不是陪伴自己走進婚姻的人生伴侶,而是自己最真心付出過的初戀。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其實她也沒有資格譴責冷世鈞,畢竟她在這件事情上也從頭至尾都欺騙了他。
冷世鈞懦弱,但她又何嘗不是?
這也是她二十多年前,并沒有怎么阻攔,就讓他回國的原因。
她甚至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很不詳?shù)呐耍倳o身邊的人帶去災難,郁錦川是,冷世鈞是,還有囡囡也是……所以就注定讓她孤獨一生也罷,起碼不會再把災難帶給別的人。
“唉。”楊曦悠悠的嘆了口氣,“知秋,我冒昧的問一下,你……現(xiàn)在成家了沒有?”
高知秋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暗自咬了咬牙關,說道:“成家了。”
“……”楊曦訝異的看著她,須臾后點頭,“也是,都這么多年過去了。”
恐怕,也只有自己家那個小叔癡情的有些傻吧,這么多年了還是孤身一個人,可把郁老太太給愁壞了。
楊曦心中唏噓,又開口說道:“你丈夫是做什么的?你們現(xiàn)在是在國外定居嗎?你……”
“郁夫人,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先離開了。”高知秋輕聲的打斷她。
“等一下。”楊曦忙攔住了她,說出自己的目的,“你什么時候回去?或者說,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媽她一直都想要見你一面……”
“不必了吧。”高知秋臉上掛著一抹嘲諷的笑,“當初郁老太太和郁老先生說過,讓我遠離你們郁家,我不想做那個背信棄義之人。”
“知秋,你又何必這么說呢?其實媽她一直都很后悔,當年沒有勸爸同意你跟小叔的事情。”楊曦說完,突然又說道,“爸他在三年前去世了,去世的時候跟我們說,一定要把你找回來,還有郁家的孫女兒……”
高知秋猛的抬起頭,“郁家的孫女兒?誰告訴你那是郁家的孫女兒?”
“……”楊曦眨了一下眼睛,臉上快速的劃過一絲尷尬和糾結(jié),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件事情也是三年前,郁老爺子彌留之際才說出來的,原來當年的那份DNA鑒定報告,是他找人偽造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子的軍事前程,郁老爺子身為部隊老首長,卻鋌而走險,犯下了這種致命的錯誤……但如今死者已矣,尤其這又牽涉到了郁老爺子的為人品行,她作為兒媳婦,又怎么有立場在現(xiàn)在就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呢,要說,也是郁老太太親自來說才是……
她糾結(jié)的偷瞄了一眼時間,這都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人怎么還不到?
一陣手機鈴聲突兀的在包廂里響起,楊曦還在心里焦慮的想著事情,高知秋卻豁然站起了身,“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
“知秋,等等。”楊曦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雖然我知道這樣的要求有點過分,但是……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了,知秋,你能給我個聯(lián)系方式嗎?在你回去之前的這段時間,媽想跟你見一面,把當年的事情都說清楚……”
“沒有什么可說的,事情在當年就已經(jīng)弄得很清楚了不是嗎?”高知秋譏諷的看著她。
楊曦皺著眉,還想要再說什么,高知秋又開口說道,“郁夫人,我丈夫不希望我再跟以前的任何人有聯(lián)系,所以麻煩你也不要把今天我們遇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我丈夫和女兒還在酒店等我,我得先回去了。”
說完,高知秋猛地推開了楊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沖了出去。
楊曦一個不妨,身體失去平衡,跌在了沙發(fā)上。
包廂的門猛地被拉開又被撞上,速度快的不行。
她起身,打開門,也快速的追了出去。
只是到了咖啡館的門口,卻剛好看到高知秋在路邊上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疾馳開走,楊曦無奈,只好拿起手機撥打了丈夫的電話,“東辰,你怎么回事兒,到現(xiàn)在還不過來,高知秋她人已經(jīng)走了。”
“什么?人走了?”郁東辰在那頭嘆氣,“哎,今天這路上實在是很堵,我這車都開不動了。”
“……”楊曦皺了皺眉,“那行吧,媽身體不好,你慢慢開過來吧,我在咖啡館這兒等你。”
“好。”
掛斷電話后,楊曦才感覺左腳有點痛,好像是剛才跌倒的時候崴到了。
她一瘸一拐的走回包廂,腦子里亂哄哄一片。
當年,郁錦川作為軍訓的總教官,卻跟大一女學生秘密戀愛一年并導致懷孕生子,如果不是郁老爺子事后將事情壓了下來,差點兒讓郁錦川和郁家身敗名裂,賠上整個軍事前程。
后來,作為老首長的郁老爺子一聲令下,就將兒子調(diào)去了西藏任職,二十多年過去了,哪能想到郁錦川會從此不成家也不娶妻?
雖然郁錦川如今已經(jīng)升為了部隊的首長,身居要職,但孤家寡人一個的,郁老太太心底不好受,郁老爺子當年,也是抱憾離開了人世。
郁老爺子離世后,這幾年,郁老太太才讓她和東辰找人調(diào)查高知秋的行蹤,但每次都是到關鍵的時候線索就中斷了,高知秋這個人,就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要不是剛才她剛好去出入境大廳有點事情,認出了在那兒補辦護照的高知秋,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她也真的以為這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楊曦嘆了口氣,一瘸一拐的回到包廂,眼睛卻掃到剛才高知秋的位置上放著一本護照。
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上面是一個女孩兒的照片。
。
高知秋坐在出租車的副駕駛座上,雙手緊緊的攥著包帶。
“女士,請問去哪兒?”旁邊傳來司機的聲音。
高知秋開口說道,“億豪酒店。”
今天的路況很堵,司機在旁邊一路都說著抱歉,高知秋卻沒有什么反應,整個人呆愣愣的看著前方,沒有一絲的反應。
到了目的地,下車后,高知秋眼神迷茫的走進了酒店大門。
電梯里,她看著鏡子里反射出來的自己的臉龐,眼神恍惚。
塵封了二十多年的往事,因為楊曦,從上了出租車后就一直在她眼前如走馬觀花般的浮現(xiàn)著:
一身軍裝,面容古板嚴肅的郁老爺子坐在她的對面,聲音嚴厲迫人,“高小姐,這份DNA鑒定報告上顯示,你所生下來的孩子跟錦川的親屬關系只有百分之五的可能性,請問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我兒子已經(jīng)申請去西藏當駐扎軍隊的團長,這幾年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guī)湍汶[瞞未婚生子的事情,讓你繼續(xù)在D大念完書,你也要保證,以后遠離郁家,永遠不要跟錦川扯上任何的關系。”
……
她不知道中間出了什么錯,當時又找不到郁錦川本人,囡囡就那么成為了一個沒有父親的私生女。
她帶著囡囡回到崇城,母親卻沒有怪她,只說了一句話,“孩子放在這兒讓我來照顧,你回去好好把書讀完,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耽誤了自己。”
……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她低著頭慢慢的走著,卻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喊,“知秋。”
高知秋抬起頭,就看到冷世鈞面容沉俊的站在眼前,他帶著黑色細邊框的眼鏡,一如多年前那般的溫潤柔和。
她皺著眉,將自己從遙遠的思緒中拉回,聲音冷漠的說道:“你又來做什么?”
“知秋,你能不能別這樣?”冷世鈞嘆了口氣,“vivian她是我的女兒對不對?”
高知秋冷笑,拿出門卡,剛要開門又停止了,回身看著他說道,“請你離開,vivian不是你的女兒。”
“你還想騙我到什么時候?”冷世鈞表情變得嚴厲,“剛才我已經(jīng)問過vivian了,她說她今年剛好二十一歲,從時間上來說,她明明就是我的女兒,如果你還不承認,我也不介意去做個親子鑒定。”
親子鑒定?!
高知秋心頭猛顫,臉上浮現(xiàn)了近似挖苦的神情,“就算vivian是你的女兒又怎么樣?難道你還想要把她認回去嗎?你父母會同意嗎?”
“……”冷世鈞握著拳頭,說不出話。
“你走吧,我明天就要回美國了,你就當從沒見過我們母女倆,好好過你的光鮮日子,我也保證,我們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高知秋說道。
“知秋,我只是想……想要補償補償她。”冷世鈞終于說出了口。
說他自私也罷,但他真的承受不了內(nèi)心的譴責,如果補償能讓心底好受一些的話,他寧愿傾盡所有……
“補償?”高知秋“呵呵”笑了兩聲,“沒有必要,真的。其實,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有告訴你的是,我也騙了你很多事情,所以我們之間也算是扯平了。”
“你騙了我?什么意思?”冷世鈞一臉的不解。
高知秋抿了抿唇,開口說道:“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的是,其實在遇到你之前,我就和別的男人生過一個孩子了。”
“什么?”冷世鈞如遭當頭棒喝,整個人都呆住了。
。
睿園,韓家。
郁承衍看了看時間,提出告辭。
韓老太太點了點頭,拄著拐杖起身,“承衍,我送送你。”
郁承衍知道老太太哪里是要送他,分明是有話單獨要跟他說呢。
點了點頭,拿起外套,就過去扶著老太太一起走了出去。
郁聿庭還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也不動,翹著二郎腿,看著電視,手里拿著牙簽,插著西瓜吃的特別的歡。
“聿庭,你怎么還不回去?”旁邊,韓禛懷里抱著高小白,俊眉微皺,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急什么,才六點鐘,再坐一會兒。”郁聿庭無所謂的說道。
vivian在旁邊眨了一下眼睛,抬起頭蔫蔫的看著他說道,“terry,我突然覺得身體很不舒服,我是不是發(fā)燒了?”
郁聿庭看了她一眼,“衣服穿太多了吧,把外套給脫了。”
“可是我覺得很冷啊。”vivian委屈的說道。
對面的鐘瑜紅看了一眼,“呃,vivian,你是不是發(fā)燒了啊,看你這臉很紅啊。”
vivian點頭,“我下午的時候就很不舒服了。”
“你等等啊,蓮姨,把體溫計拿過來。”鐘瑜紅開口喊道。
郁聿庭這才仔細的看了一眼vivian,又伸手分別在她和自己的額頭上摸了摸,“好像是挺燙的。”
鐘瑜紅無奈的搖了搖頭,“聿庭,你是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連vivian發(fā)燒了都不知道。”
郁聿庭:“……”
這時蓮姨已經(jīng)把醫(yī)藥箱拿了過來,鐘瑜紅取出體溫計,放在vivian耳邊測了一下,“哎呀,都快三十九度了,不行,得去醫(yī)院打針。”
vivian一聽要打針,嚇得花容失色,“我不要,我不要打針,我最怕打針了。”
郁聿庭:“……”
“那也得打,不是說明天要回美國嗎?如果今晚不去打針輸液的話,明天燒退不下來,可能就回不去了。”鐘瑜紅半恐嚇的說道。
誰知vivian眨了眨眼,“那剛好啊,我不回去了,留下來陪terry。”
眾人:“……”
郁聿庭只好開口,“vivian,聽話,我現(xiàn)在帶你去醫(yī)院。”
“不要,我怕打針,我從來都不打針的,只吃藥行不行啊?”vivian一臉可憐兮兮的說道。
韓禛微微蹙著眉,“還是趕緊去醫(yī)院吧,別回頭越來越嚴重了。”
郁聿庭點頭,起身拉起了vivian的胳膊,“走吧。”
vivian只好有氣無力的靠在郁聿庭的身上,跟眾人告別,“韓伯母再見,表姐夫再見,小白再見。”
到了外面,剛好韓老太太回來了,笑瞇瞇的說道,“聿庭,這就走啦。”
“是啊韓奶奶,vivian好像身體不太舒服,我先帶她回去了。”郁聿庭說道。
“恩,慢點兒開車啊,再見。”韓老太太心情很好,揮了揮手就回屋了。
。
樓上,臥房。
“小嫂子,我想要跟郁小二離婚,你幫我想想法子啊。”韓敏夏關上門,開口就是這么一句。
高筱瀟皺著眉,“真的要離婚嗎?可是你們才結(jié)婚沒幾天。”
“嗯,他嘴里沒有一句實話,而且剛開始這個婚姻就是他騙我的。”
怕高筱瀟不相信,韓敏夏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給她說了一遍。
也是實在沒辦法了,雖然覺得很丟人,但是……憑借自己孤軍作戰(zhàn)實在是有些困難,她又沒有什么交心的朋友,大姐很快又要回A市了,唯一能幫忙出謀劃策的就只有高筱瀟了。
高筱瀟聽完,半天都沒能反應得過來。
原來她們先前的猜測全錯了,不過……這個夏夏也的確夠天真的,竟然郁承衍說什么就信什么。
“小嫂子,你說他可惡不可惡?我一定要跟他離婚,不然,以后指不定還怎么欺負我呢。”韓敏夏心力交瘁的說道。
“那……你想到什么好辦法了嗎?”高筱瀟問。
“我不想讓這些事情讓爸媽她們知道,更不想讓郁家知道,太丟人了。所以,想要離婚的話就只能找出其他的原因了,比如抓他在外面犯錯,或者包養(yǎng)小三什么的……”韓敏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