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哭笑不得:“怕他偷咱們家的東西啊。”
“不怕一萬, 就怕萬一。”鐘大娃看著鐘建國, “這話是娘說的。”
鐘建國朝他后腦勺一下,基于上次把孩子揍哭,這次就輕輕掃一下:“少往你娘身上推,我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睡覺去, 別讓我再說一遍。”
“哼!”鐘大娃瞪他爸一眼,“睡就睡!”
宋招娣:“二娃, 跟哥哥上去,舅爺爺不會來咱家, 少聽你哥胡說八道啊。”
“好的。”二娃扶著扶手跑上去。
鐘建國抱著三娃,宋招娣把門鎖好,一家人上樓。
大娃和二娃如今已習(xí)慣睡在兩層床的上層,可是冬天冷, 宋招娣便讓三個孩子一個被窩, 睡在下層, 三娃睡當(dāng)中。
宋招娣怕孩子夜里睡覺亂踢被子,就在床的四周圍一圈薄被子。隨便他們怎么踢,被子都不會掉在地上,夜里也不會凍著。
宋來男把宋招娣抄寫的英語本拿走, 宋招娣雖然勸過大娃,以后碰到宋來男那種人離遠(yuǎn)點(diǎn)。可是鐘大娃還是嚇著了。
大娃昨兒晚上睡著的時候突然醒了,睜開眼一看,四周漆黑,雙手一動, 左手碰到弟弟,右手碰到系在兩頭床柱子上的被子,小少年莫名覺得心安,一覺到天亮。
今兒晚上大娃和二娃跑到床上,鐘建國把三娃塞在他倆中間,再次把薄被子系在床柱上,把仨孩子圈在床里面,不擔(dān)心半夜?jié)L下床的仨孩子嬉鬧一會兒就睡著了。
鐘建國卻沒有絲毫睡意,一看到宋招娣就咧嘴傻樂。
宋招娣被他笑得直發(fā)毛:“你有病啊?”
“隨便你怎么說。”鐘建國道,“我今兒心情好,不跟你計較。”
宋招娣笑瞇瞇道:“那明兒早上你做飯,洗衣服?”
“可以。”鐘建國不假思索道。
宋招娣反而噎了一下:“就因?yàn)槲医写蟾缛バ∷未澹缓笈龅侥憔司耍俊?br/>
“不單單是這一點(diǎn)。”鐘建國道,“我覺得一本書,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勸你再給大哥打個電話,叫他別去了。但是你沒有,是你的堅(jiān)持才有今天晚上這通電話。我很想跟你說一聲,招娣,謝謝你!”
宋招娣下意識搓搓雞皮疙瘩:“鐘建國,你跟我貧慣了,突然這么正兒八經(jīng),我有點(diǎn)不習(xí)慣。趕緊,趕緊變過來。”
“那你這樣習(xí)慣不?”鐘建國說著,欺身上前。
宋招娣抬腿朝他身上踹一腳:“離我遠(yuǎn)點(diǎn),說說你舅舅怎么會去小宋村。”
“舅舅”二字一出,鐘建國停下來,翻身躺在宋招娣身邊:“我也奇怪怎么會那么巧,偏偏是小宋村。大哥說他用廠里的電話打的,細(xì)節(jié)不好當(dāng)著廠里的保安講,趕明兒擱信里說。”
宋招娣算著時間:“等大哥的信到了,我寄回家的信也該到了。”
臘月二十八上午,鐘建國收到來自濱海的信。
晌午,鐘建國拿著信回家。遠(yuǎn)在小宋村的宋父也收到宋招娣的信。
年底寄東西的多,郵局有些忙,送往村里的信便遲了兩天。郵遞員見著宋父就忙道歉,信送晚了。
宋父連連擺手,表示沒關(guān)系。心想,我寧愿沒收到信,起碼心底還有一絲希望,來男偷東西的事,是鐘衛(wèi)國聽錯了。
了解人性的宋招娣防著她爹娘這一點(diǎn),才另寄一封信過去。在信上強(qiáng)調(diào),宋來男拿走的那本書是鐘建國手寫,而且寫兩個多月才寫好。
宋父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把信念完,宋母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宋來寶也挺難受,不想再往她娘傷口上撒鹽,還是忍不住問:“建國會咋想咱家招娣?”
“建國有大學(xué)問,明事理,不會怪招娣。”宋父嘆了一口氣,“來寶啊,你和劉洋明天去來男家里,把書要回來。”
宋來寶提醒道,“來男說她沒有拿招娣的東西,還說招娣冤枉她。俺如果不知道招娣不差錢,看著來男打死也不認(rèn)的樣子,也會認(rèn)為招娣冤枉她。”
“是的,爹。”劉洋道,“俺和來寶去了也沒用。”
宋母擦擦眼淚:“那這事咋辦?那本書是建國寫給幾個孩子的。”
“招娣信上不是說了么,如果來男死不承認(rèn),她就不認(rèn)這個二姐。”楊氏提醒道。
宋家的三個姑娘,楊氏最喜歡宋招娣。當(dāng)年村長建議劉洋入贅,楊氏當(dāng)時就想,招娣要是老大就好了。
可惜宋招娣年齡小,楊氏就選宋來寶。
宋來男?楊氏根本沒考慮過,她不喜歡宋來男為人處世的作風(fēng),不厚道。也想提醒一下宋來寶,宋來男不是個省油的燈。怕傳到宋母和宋父耳朵里,便一直憋著沒說。
聽完宋招娣的來信,楊氏擱心里感慨一番宋招娣的各種好,又接著說:“來寶她娘,再過兩天就過年了,來男來給你拜年,你跟來男說招娣氣得不愿意認(rèn)她。
“她如果還不承認(rèn),俺說句難聽的話,你也別生氣,這個閨女你也少來往。”
宋母以前覺得宋招娣嫁給鐘建國,是鐘建國占了大便宜。
去兩次翁洲島,看到宋招娣吃的用的,以及還能給她幾百塊錢,宋母反而覺得宋招娣幸虧嫁給鐘建國。假如宋招娣嫁給王得貴,甭說日子過得怎樣,起碼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又是買胰子,又是用雪花膏。
宋母便希望宋招娣和鐘建國好好過日子,過兩年幾個孩子大了,宋招娣自己再生個孩子,日子就完美了。
偏偏鬧出宋來男偷東西,宋母氣宋來男不爭氣的同時又擔(dān)心鐘建國跟宋招娣吵架,還覺得是她沒把二閨女教好,對不起小閨女和閨女女婿。
宋母是個極為講究的人,因?yàn)樗蝸砟懈傻氖拢@些天吃不下睡不著,聽楊氏這么一說,剛剛止住的淚又出來了。
“哎,大嫂子,依俺說招娣說得對。”
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文复篌@,出去一看,墻頭上又多出個人頭:“狗蛋他娘,你再這樣,俺明兒就去海邊撿牡蠣殼,鑲在墻頭上。”
“不是俺想聽,你一個勁哭,俺被你吵得腦殼痛。”狗蛋的娘道,“楊嫂子的聲音高,她說的話跑俺耳朵里,你不能怪俺。”
宋母噎了一下:“俺家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
“咋沒關(guān)系?咋沒關(guān)系?”狗蛋的娘道,“咱們兩家的墻頭這么低,俺家狗蛋都能翻進(jìn)去,萬一你家來男看到俺家沒人,翻進(jìn)來拿俺家的東西咋辦?”
宋母頓時胸悶氣短,連忙捂住胸口。
宋來寶嚇得扶著她娘,沖狗蛋的娘說:“來男不是這種人。”
“招娣的東西咋丟的?”狗蛋的娘不識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一些人之常情她還是很清楚,“鐘團(tuán)長是個軍官,除了你家來男,誰敢偷軍爺?shù)臇|西?”
宋來寶噎住。她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她在翁洲島的幾天,鐘家的大門從不上鎖,即便是晚上睡覺,也只是把小樓的大門從里面閂上。
狗蛋的娘見宋家人不吭聲,便知道猜對了:“嫂子,俺這人是有點(diǎn)小毛病,愛聽墻腳,愛學(xué)話,可是咱兩家也是親戚,雖然出了五服。
“來男偷東西的事,別人會看你家笑話,俺不會。再說了,俺也不敢。俺還指望鐘團(tuán)長的舅舅把俺家狗蛋教成大學(xué)生呢。”
“可是來男,來男她是俺閨女啊。”宋母說著說著又哭了。
狗蛋的娘冷笑道:“她當(dāng)你是娘了?她要是有你這個娘,就不會讓你兩頭為難。你家招娣這點(diǎn)就比來男強(qiáng),來男不把東西還給她,她也只是不認(rèn)姐,沒有說不認(rèn)你這個娘。”
楊氏暗暗點(diǎn)頭,狗蛋的娘終于說一次人話:“來寶她娘,咱要不要給招娣回個信?”
“俺去寫信。”宋父轉(zhuǎn)向宋母,“你也別哭了。來男做事這么不講究,你就算哭瞎眼,她還能覺得是你自己想哭,跟她沒關(guān)系。”
年初二,嫁出去的閨女回娘家。
宋來男知道她做的事小宋村的人都知道了,怕村里人見著她打趣,晌午別人都擱屋里吃飯的時候,她才出現(xiàn)在村口。
宋來寶不信宋來男這么沒良心,先提書的事,宋來男還是不承認(rèn)。宋來寶就說她娘為了這事眼睛都哭腫了。
宋來男回了一句,是她自己想哭,多大點(diǎn)事啊。
宋父抄起掃把把她打出去,站在門口指著宋來男說,以后別再回來。
宋來男哼一聲,不回來就不回來。抱著兒子,喊上丈夫,轉(zhuǎn)身就走。
宋母傷心難過,痛哭流涕。
兩千多里外的翁州島上,滿堂歡聲笑語。
鐘衛(wèi)國在信上說,他舅舅的一個學(xué)生,托關(guān)系把他們老兩口,以及他學(xué)生的父母送到民風(fēng)淳樸的小宋村。雖說是下放,其實(shí)沒遭一點(diǎn)罪。蓋因小宋村的村民非常尊重有學(xué)問的人。
鐘衛(wèi)國信上還說,他姥姥和姥爺早幾年就病逝了。舅舅的一對兒女,因?yàn)槭轻t(yī)生,整天忙個不停,也沒怎遭罪,請鐘建國不用擔(dān)心。
外祖一家的消息,一直是鐘建國心里的一根刺,想起來就難受。如今刺拔掉了,軍區(qū)司令又沒派他們師出海,也能在家里過個安心年。
鐘建國太高興,就跟幾個孩子說,想吃什么,他就去買什么。
鐘大娃跟報菜名似的,紅燒肉,豬肉餡餃子,海帶排骨湯,蒜蓉生菜,雞蛋醬餅等等,把宋招娣做過,他認(rèn)為最好吃的東西,全部報上來。
鐘建國可不敢累著宋招娣,端是怕她撂挑子不敢。于是就說,年初二請劉師長一家來他們家吃飯的時候再做。
劉師長是劉洋的叔叔,劉洋和宋來寶離得遠(yuǎn),沒法過來拜年,宋招娣請劉師長的時候,便說替她姐夫和大姐孝敬他。
宋招娣這么一說,劉師長不好拒絕。便帶著肉和菜,以及孩子吃的東西,來跟鐘家人一起過年初二。
宋招娣、段大嫂和劉萍在廚房里準(zhǔn)備晌午飯,鐘建國和劉師長坐在客廳里,幾個孩子想到待會兒有很多好吃的,高興的又蹦又跳。
劉師長沒覺著吵,還挺高興,忍不住跟鐘建國說:“這才像過年。”
“是呀。”人逢喜事精神爽,然而,鐘建國還有點(diǎn)小遺憾,“招娣要是能生個閨女,唉,我這輩子就知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