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苦笑：“大娃, 你剛才還說我是你的好兄弟呢。”
    “我現(xiàn)在也沒說你不是啊。”鐘大娃不明白,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
    宋招娣解釋道：“你把自立當(dāng)兄弟，還說他被玩，有你這么當(dāng)兄弟嗎？”
    “可是我說的是實(shí)話啊。”鐘大娃道，“難道要我說自立沒玩過翻花繩, 不會玩才一直輸給三娃？明明是自立笨，三娃獨(dú)贏。”
    自立無語：“大娃, 我不笨。”
    “好吧，你的手笨。”大娃看向宋招娣, “娘，我這么說可以嗎？”
    宋招娣：“你問自立，我又不是自立，沒法替他回答。”
    “自立, 是你笨還是你的手笨？”大娃問。
    自立不想跟他說話, 夾一個餃子塞嘴里。
    宋招娣挺意外, 轉(zhuǎn)向鐘建國，這小孩知道發(fā)脾氣，使性子了？
    鐘建國也沒想到，遞給宋招娣一個韭菜盒子：“吃飯, 再不吃就涼了。”
    宋招娣掰一半還給鐘建國：“我吃不完。”
    “娘，五個餃子吃完了。”鐘三娃扯扯宋招娣的衣服，“我還餓。”不等宋招娣開口，“我不喜歡吃餃子。”
    宋招娣：“那我給你泡一碗奶粉。”
    鐘三娃傻眼，他家什么時(shí)候有這么多吃的？
    “我也不想喝奶粉。”鐘三娃連忙說, 恐怕慢一點(diǎn)宋招娣真去了。
    宋招娣從善如流：“那你的奶粉給哥哥們喝吧。”
    “不行。”鐘三娃脫口而出。
    宋招娣經(jīng)常在孩子面前念叨，牛奶對身體好，年前出去置辦年貨，就買了五包奶粉，五個孩子一人一包。
    三娃不想喝奶粉，因?yàn)閸u上像他這么大的小孩都不吃了。可他想長高，不但很寶貝屬于他的那包奶粉，還總想法子弄一點(diǎn)哥哥們的奶粉。
    在三娃看來，哥哥們喝的少，他喝得多，他長得比哥哥們快，過幾年就能長得跟哥哥們一樣高了。
    三娃的小心思，宋招娣和鐘建國很清楚。發(fā)現(xiàn)大娃由著三娃騙他的奶粉，他們當(dāng)父母的也沒出面干涉。
    宋招娣也是知道這一點(diǎn)，才特意扯出奶粉：“那就吃點(diǎn)韭菜盒子。”
    “娘……”三娃撲向宋招娣。
    宋招娣連忙伸手摟住他：“嗯，我聽見了。”
    “娘，我要哭了啊。”三娃望著宋招娣，眼里沒有淚水，盡是狡黠。
    宋招娣道：“你哭我也沒辦法，豆腐皮都被你哥哥吃完了。”
    “吃完了？”三娃愣住，意識到她說什么，猛地扭頭，碟子里干干凈凈，他大哥鐘大娃正夾著餃子蘸醬，“娘！”
    宋招娣：“你就是想吃涼的，我知道。但是，鐘三娃，你才三歲，腸胃弱，吃了有油的韭菜盒子，再吃太多生的菜會拉肚子。等你長大了，想吃多少，娘給你做多少。”
    鐘三娃想說，長大也不吃。
    鐘建國咳嗽一聲，小孩連忙回去坐好，把碗推給宋招娣。
    宋招娣給他夾三個餃子：“夠嗎？”
    鐘三娃癟癟嘴，不甘不愿的點(diǎn)一下頭。
    宋招娣無語，也沒管他，省得他以為撒撒嬌就能達(dá)到目的。
    翌日，農(nóng)歷正月十三，鐘家也沒蒸飯炒菜，早上和晌午把昨兒包的餃子吃了，晚上喝點(diǎn)菠菜湯，吃點(diǎn)韭菜盒子，一天就過了。
    宋招娣已經(jīng)答應(yīng)孩子們，元宵節(jié)做紅燒肉，正月十四那天就沒去副食廠買肉，一家人吃青菜和腌菜對付一天。
    正月十五，早上，宋招娣帶著一串孩子，到副食廠門口就引起眾人側(cè)目。
    有的人眼中是同情，有的人眼中是佩服，有的人眼中是幸災(zāi)樂禍……宋招娣不知道她們在想什么，也懶得管外人怎么看她。
    宋招娣前世因有貴人幫助，圈里圈外的人都嘲諷她有金/主。后來她幫恩人的兒女設(shè)計(jì)衣服，圈里的人看出她背靠大樹，關(guān)于她有金/主，爬老頭子床的惡語才消失殆盡。
    跟前世比起來，今生那些復(fù)雜的眼神，在宋招娣看來就是這群人眼睛有病。
    話說回來，要不是因?yàn)樗┰降睫r(nóng)村，還是六十年代農(nóng)村，哪怕鐘建國的三個孩子智商破表，可愛到爆，鐘建國本人是師長，她也不會嫁給鐘建國。
    不過，這么一說就扯遠(yuǎn)了。
    宋招娣走到豬肉攤前，拿出五斤豬肉票和錢遞給賣豬肉的男人。
    男人下意識說：“宋老師，這個月還有十天呢。”
    今天陽歷二月二十，對于他的提醒，宋招娣說一聲謝謝，就說：“幾個孩子要一次吃完，那就一次吃完，省得他們天天惦記。”
    “你，你真寵孩子。”男人以前聽同事說過，小宋老師會寵孩子，他當(dāng)時(shí)也不信。可鐘建國和宋招娣三天兩頭過來買魚和鴨子以及大骨棒，副食廠的職工想不信都不行。
    這幾年上面提出“向雷鋒同志學(xué)習(xí)”，副食廠主任也跟工人們開過“向雷鋒同志學(xué)習(xí)”的座談會。但如今日子不寬裕，有人想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招娣對鐘建國的三個孩子好，又在外面撿來兩個孩子，副食廠的工人聊到鐘家的事，心疼宋招娣，更多的是佩服。
    賣豬肉的男人便是其中之一。
    趁著別人沒注意，男人拿起稱隨便稱一下，高聲道：“剛剛好，宋老師，拿好。”
    “謝謝。”宋招娣不認(rèn)識稱，但她知道秤桿是平的就代表剛剛好，秤桿往上翹，說明東西多了。打眼一看，便知道人家又多給她一點(diǎn)豬肉。怕眼尖的人看出什么，宋招娣把豬肉扔到背簍里就抱起三娃去買魚。
    鐘大娃攥著五毛錢，帶著哥哥弟弟們買蔬菜。
    半個小時(shí)左右，一家六口在門口集合。
    片刻，鐘建國開著吉普車來了。
    下車看到地上的背簍里面全是菜，而大娃身上還背一個小背簍，鐘建國驚訝：“你們怎么買這么多？”
    “因?yàn)樵蹅兗胰硕喟　！贝笸拗钢投蓿澳銈兏职趾腿藁厝ィ覀冞€有點(diǎn)事。”
    二娃問：“去買吃的嗎？”
    宋招娣微微頷首：“是的。”
    “那你們?nèi)グ伞！倍迣Τ缘臇|西不感興趣，反正父母不偏不倚，他不爭不搶，該是他的也不會跑進(jìn)他哥肚子里，拉著更生就往車上爬。
    鐘建國提醒道：“大娃，把你的背簍也給我。”
    “我背簍里什么都沒有。”鐘大娃擺擺手，“爸爸，你們快回去吧。”
    宋招娣笑道：“我們?nèi)ス╀N社，不是去干什么壞事。”
    大娃膽子大，他要去海邊撿海螺和螃蟹，自立怕他一個人偷偷跑去，趁著大娃不在，自立就把這事告訴宋招娣。
    宋招娣也怕大娃個貪吃鬼去海邊，今天早上做飯，大娃幫著宋招娣燒火，宋招娣就說，回頭領(lǐng)他去漁民家里換海螺和螃蟹。
    油票、布票和肉票稀缺，宋招娣不舍得用這些票，就去供銷社買一斤糖放背簍里。隨后，領(lǐng)著倆孩子去名聲比較好，大娃也認(rèn)識的漁民家中。
    島上的漁民三天兩頭出海，家里最不缺海螺和螃蟹。宋招娣的運(yùn)氣也不錯，到漁民家中就看到一盆扇貝和一盆螃蟹。
    宋招娣很驚訝，細(xì)問之下才知道，為了今天的元宵節(jié)，島上的漁民昨晚出海了，今天早上才回來。
    宋招娣一邊把糖拿出來，一邊說明來意。
    這個時(shí)代不準(zhǔn)民眾私下交易，但允許民眾以物換物。
    漁民也不缺那一點(diǎn)點(diǎn)海產(chǎn)，宋招娣誠意十足，漁民想著自家小輩經(jīng)常跟鐘家的孩子玩，便給宋招娣十來個螃蟹，一半扇貝，還要給宋招娣一條帶魚。
    宋招娣說孩子小，不能吃帶魚，他們家買鱸魚了，漁民才把魚拿回去。不過，四五斤扇貝，和十來只冬蟹，還是讓宋招娣吃了一驚。
    晌午，宋招娣清蒸螃蟹，炒了扇貝，做了紅燒肉，做個鱸魚燉豆腐，又炒個山藥。一家人吃飽喝足，宋招娣就讓大娃再去漁民家一趟。
    大娃下意識問：“娘，還換東西？”
    “別做夢了。”宋招娣道，“晌午這種吃法，一年最多兩次。柜子里有兩盆腌的蒜瓣和胡蘿卜菜，你和自立給人家送去。”
    大娃不動彈：“娘，你自己都不想吃的東西，叫我給人家送去？我不去，要去你去。”
    “我什么時(shí)候不想吃了？”宋招娣瞪著眼睛，“快點(diǎn)！”
    鐘大娃巋然不動：“不去。”
    “大娃，聽話。”鐘建國揉著肚子站起來，“島上的漁民三天兩頭出海，在海上的時(shí)候都是蒸點(diǎn)米飯，吃點(diǎn)自家腌的東西對付一下。
    “咱們今兒早上還吃過蒜瓣和胡蘿卜絲，算不上把咱家不吃的東西給人家。再說了，柜子里的胡蘿卜絲和蒜瓣是你娘晌午撈出來的，又不是咱家吃剩的。”
    鐘大娃：“娘早上還說不想吃了。”
    “你娘說不想吃，是因?yàn)槌砸粋€冬天了。甭說腌的菜，就算吃肉也吃膩了。”鐘建國道，“自立，去把菜端出來。”
    自立拉一下大娃：“走啦。”
    鐘大娃還是不動彈：“娘，你讓我摘點(diǎn)青菜，我就去。”
    宋招娣笑道：“你看哪棵生菜長得大，哪棵菠菜長得好，你自己拿著鋤頭砍。想砍多少砍多少。”
    鐘大娃一喜，突然想到：“也不能砍太多，咱家還得吃呢。”
    鐘建國突然覺得大兒子很煩，很想一腳把他踢海里，“要砍菜的人是你，不舍得的還是你。你去不去？不去叫二娃去。”
    “去去去，現(xiàn)在就去。”鐘大娃叫自立去端菜，他拿著小鋤頭砍菠菜和生菜。
    半個多小時(shí)，鐘大娃回來，放下背簍就躺在椅子上。
    宋招娣見他有氣無力，神情萎靡，又注意到背簍往外滴水，瞬間想到他怎么了，故意問：“大娃，怎么了？”
    鐘大娃擺擺手：“別跟我說話，我不想說話。”
    “哥哥，有人欺負(fù)你？”鐘三娃跑到大娃跟前，“跟我說是誰。”
    宋招娣問：“你幫你哥收拾人家？三娃，給我過來。”
    “大哥一定是生病了。”二娃猜測，“自立哥，樓上抽屜里有藥，給哥吃一片，哥就好了。”
    鐘大娃抬腿一腳把二娃踢開：“你才有病，滾一邊去。”
    “你才滾一邊去！”二娃踉蹌了一下，抬腳給大娃一下，就躲到更生身后。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