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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xiàn)在,滕敏敏長大了,已經(jīng)具備分辨是非的能力,再加上李妙蓮母女找到了,唐希恩和滕敏敏成了這世界上唯一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滕仲謙到底還是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倆姐妹能夠互相扶持,故而消除滕敏敏心中的怨恨及偏見,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顧頤時日不多了,即使他知道滕敏敏現(xiàn)在情緒不好,可他還是得將當年的事情說清楚,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因為滕敏敏若是有所懷疑,會去問顧頤。顧頤現(xiàn)在一心想為當年的事情贖罪,很大可能會說真話。
滕仲謙再次回了書房,信件都攤開散落在桌上。
滕敏敏手中捏著最后一封還沒拆開,不知在想什么
滕仲謙回座,看了眼桌上發(fā)黃變脆的紙張,問:“你外公和爺爺?shù)淖舟E,你應該都認得吧?”
滕敏敏低垂著腦袋,沒吭聲。
滕仲謙將信件一封一封疊好,裝進信封。
他邊收邊說:“你是檢察官,這樣的鐵證擺在你面前,當年真相如何,你應該心里有數(shù)了。如信中所言,我和恩恩媽戀愛在前,你外公和你爺爺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為我和你媽媽訂下婚約,我知道后,回城要求解除婚約,你爺爺受你外公威脅將我軟禁,你外公還派人去了鄉(xiāng)下……當時如果不是因為恩恩媽懷孕被娘家人趕出去,在外流浪,恐怕現(xiàn)在恩恩也不存在了……”
“別說了!”滕敏敏大吼,將手中最后一封信甩到桌上,“我都知道了!”
她捂著臉崩潰大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滕仲謙心有不忍,上前將她抱到懷里,安慰道:“雖然是這樣,但爸爸還是很歡迎你出世。你和姐姐,永遠都是爸爸最疼愛的女兒。”
滕敏敏嚎啕大哭,語不成句:“可我……我不是……不再是你唯一的女兒!”
她哭得很傷心,仿佛是被父母無情拋棄的孩子。
滕仲謙知道她的心結在哪里,養(yǎng)了三十年的女兒,心里在想什么,他怎么會不知道呢。
他輕拍著滕敏敏的后背,溫聲道:“你不要想著爸爸的愛被姐姐分走了,到你這邊就少了。這種事情不是這樣看的,爸爸的愛不是只有一百份,因為姐姐來了,你就剩下五十份。爸爸的愛是可以無限增加的,在依舊那么愛你的同時,也會給姐姐相應的愛。而且現(xiàn)在,你還多了一個姐姐愛你,你獲得的愛將會更多……”
滕敏敏大哭,捶著滕仲謙的肩膀:“我不要!我不要跟她一起分享父愛!我討厭她!”
滕仲謙心里一酸,到底還是為大女兒感到不公。
他眼前浮現(xiàn)了唐希恩那張像極了他的臉,他已經(jīng)好些時間沒看見大女兒了。
滕仲謙閉了閉眼睛,哽咽道:“你姐姐什么錯都沒有,她是因為愛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你在享受父愛的那三十年時間里,你知道你姐姐在遭遇著什么嗎?”
滕敏敏只是哭,什么都不說。
滕仲謙吞了吞喉腔的痛楚,說:“你從小到大,順風順水,念最好的學校,穿最漂亮的衣服;手機、MP3、數(shù)碼相機,各種你想要的數(shù)碼產(chǎn)品,爸爸都會買給你。每年你生日,爸爸都在酒店為你慶生,讓你邀請你的同學好友一起參加。你求學那些年,爸爸為了讓老師多多關照你,多次放下身份,親自上門拜見老師。別人正在苦惱老師的冷淡與嚴厲,而你不用,從小到大擁有老師的疼愛、同學的羨慕。甚至你當年高考的分數(shù)遠不到B大法學系的錄取分數(shù)線,也是爸爸和奶奶去為你奔走,讓你順利進了B大的法學院。你本科畢業(yè)后,說不想念研究生,爸爸支持你到縣法院工作,擔任法庭書記員。你說路太遠,乘坐地鐵太累,爸爸給你買車。你說有時候下班晚不想回家,爸爸在你單位附近給你買了公寓……你享受了爸爸帶給你的這一切,可你知道你姐姐在同樣的時間里,在同一個時空,正在過什么樣的日子嗎?”
滕敏敏紅著眼眶不說話。
“你姐姐十歲就到鎮(zhèn)上念初中了,孤身一人。十歲的小女孩,又瘦又矮,那胳膊一崴就斷,可她要自己洗衣服、自己鋪床洗被單,自己照顧自己;十三歲,她初中畢業(yè),是她們老家的市狀元,可她養(yǎng)父不讓她繼續(xù)念書,將Z市一中給她的錄取通知書給燒了,她差點沒書念;且她養(yǎng)父還暗暗跟鄉(xiāng)霸村長勾結,打算將她嫁給村長的傻兒子,換取而三十平方的宅基地,蓋房子給養(yǎng)父的兒子娶老婆……”
說到這里,滕仲謙難過得留下兩行淚,心里太悲慟,不得不中段談話。
他放開滕敏敏,坐回原位,椅子一轉(zhuǎn),人背向了滕敏敏。看著面前那墻書柜里,他與眾多高官的合影,他卻一點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成功的。
有怨債的又何止顧頤一個人……
滕仲謙沉浸在追悔中,久久沒言語。
滕敏敏也慢慢平靜下來。
她說:“我不信,如果她真的是那種困難的條件,怎么可能去到哈佛讀博?”
“Z市一中的招生辦見她沒過去報道,開學好幾天了,才找到村里。當時她養(yǎng)父剛好不在家,招生辦的人跟她媽媽溝通了一下,她媽媽一咬牙,當晚趁她養(yǎng)父睡著了,聯(lián)系了村里的拉磚車,將她送到市里……車子顛簸了一整夜才出山,她又從鎮(zhèn)上轉(zhuǎn)中巴,當天下午才趕到學校……當時,她只有十三歲啊!只有十三歲……”
“學校知道她困難,每月給她六百塊錢生活費,支撐她念完了高中。那幾年,她養(yǎng)父一直對她喊打喊殺,她一次都不敢回老家,每年的春節(jié),都獨自一個人住在學校的宿舍……她高考成績優(yōu)異,是當年的理科狀元,可她沒錢念大學……原本,她應該跟你是同學,因為她亦向往B大……可她沒錢北上念大學,只得南下,去了給她全額獎學金的港大。在香港,她沒有任何依靠,要學粵語、糾正英語口語的發(fā)音、要念雙學位、要打工存錢回B市念碩士學位……因為語言問題,她只能去餐廳后廚洗碗……你姐姐她……過得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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