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br> 星煙撅著嘴,淚珠子掛在臉上,同樣是哭,這回倒是像一張哭臉。</br> “嗯,都怪朕。”贏紹的指尖蹭在她的臉上,不停地替她擦,輕聲細語地哄著,不怕她數落他,就怕她不理他。</br> “臣妾怎么敢怪皇上,皇上是天下的主子,做什么都對。”星煙說的不依不饒,但一雙眼睛終于帶了感情,細細地去瞧跟前的這張臉。</br> 不敢去想,</br> 就一直藏著。</br> 怕把自己想沒了。</br> 站在正殿門檻內,她看到他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朝著自己走來,她半步都挪動不了。</br> 懸著的心猛地落下之后,有了后遺癥,看到那張日夜思念的臉之后,星煙突然沒有了興奮與激動,只余了一腔怒氣。</br> 龍袍上的夔龍都瞧不見原來的顏色了,一身的狼狽,足以證明他受過了多少苦,星煙氣,他是帝王,一向高貴,他也不怕糟蹋了自己。</br> 拍屁股走人,多瀟灑。</br> 如今知道自己也并非凡人,也會發生意外。</br> 星煙生氣,也沒管他是不是帝王。</br> 她也不想生氣,</br> 可她管不住自個兒的脾氣,彎不過來。</br> 憋屈,委屈,都有。</br> 她知道,他是為了圓自己的夢,也能理解,但就是生氣。</br> 氣他丟下這個家,自己心里是舒坦了,可曾有想過她,想過太后。</br> 他一走,她和太后經歷了多少?</br> 她不得不一個人扛著。</br> 她越是強勢,</br> 心里就越苦。</br> 她是皇后,沒人能欺負得了她。</br> 可她內心深處,還是想當個嬌嬌。</br> 像之前那樣,躲在他懷里撒個嬌,什么事兒都不用自己想。</br> 有他疼她,有他將她捧在手心里哄著,那才是她最想要的。</br> 星煙說的是氣話,贏紹聽出來了。</br> 贏紹湊近她,看著她的眼睛,像往常那樣,去捏了捏她的鼻尖,聲音滿是寵溺,“小氣包,還氣著朕呢。”</br> 星煙又噘了嘴,滿臉委屈,倔強地嘀咕了一聲,“臣妾沒生氣。”</br> 贏紹笑了。</br> 這還不叫生氣?</br> 但她生氣的模樣也好看。</br> 無論她什么樣,他都喜歡。</br> 贏紹盯著她,沒挪眼,氣氛安靜了幾息,贏紹才突然對星煙說道,“煙兒,朕真的很想你。”</br> 聲音低沉而沙啞,將贏紹所有的思念都滲透到了里面。</br> 這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情感。</br> 他想她。</br> 沒有她的每個日夜,他都想她。</br> 星煙抬起頭,便看到了他一雙猩紅的眼睛里,隱約有一層朦朧的水霧。</br> 那雙眼睛星煙從來就沒有看透過,可此時那里面的情緒卻很清楚明了,他說想她,她從他的眼眸里,也看出來了,他確實是想她。</br> 同她一樣,</br> 他也在想著她。</br> “好好看看朕。”贏紹又將自己往她跟前湊近了幾分,回來之后,她只顧著同自己生氣,似乎還從未好好看過他。</br> “看看朕變了沒。”贏紹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讓她摸著他的臉。</br> 這幾日死里逃生,生出來的胡渣,在適才沐浴更衣時,就已經刮的干干凈凈,那張高貴冷清的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白凈。</br> 藏青色的龍袍上散發出來淡淡地墨香。</br> 是星煙熟悉的臉,</br> 也是星煙熟悉的味道。</br> 星煙的手被贏紹拿起,放在臉上后,就沒再握著她。</br> 星煙沒挪開,食指指腹才在他的臉上輕輕動了動,細膩如水的觸感,便已經融化了贏紹的心。</br> 從眉眼到唇,星煙的手在他的五官上過了一遍,除了憔悴,他還是原來的他。</br> 高貴,帥氣。</br> 很好看。</br> 贏紹見她終于不再生自個兒氣了,才又將她摟進了懷里,輕輕地說道,“朕將自己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帶到了煙兒的身邊。”</br> 這一場離別兩個人都不好受。</br> 星煙哭過之后,便躲進他的懷里,終于綻放出了一道笑容。</br> 雖笑的難看,</br> 但是真正的開心。</br> 她的皇上回來了。</br> 又哭又笑,鬧騰了小半夜,兩人才安靜下來,贏紹吻了她的眉心,將她抱起來,一起躺在了龍床上。</br> 贏紹不在的這半個多月,這張床星煙都是一個人躺。</br> 滾來滾去,也滾不到自己一個滿意的位置。</br> 如今身邊有了人,星煙終于找到了自己最滿意的位置,躺在他的臂彎,側臉靠著他的胸口,手搭上他的腰,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安穩了。</br> 星煙又找回了之前的感覺。</br> 他是一片天,撐在自己的上方,在罩著她。</br> 兩人相擁而眠,舍不得分開,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之中,根本顧不得想其他的事。</br> 這一躺,心里的安穩,身子上的疲憊,讓兩個人都閉上了眼睛。</br> 星煙徹底忘記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他。</br> 所有人都以為星煙昨兒夜里肯定告訴了贏紹,她懷了龍嗣之事,是以,沒人再多嘴。</br> 而星煙的精明腦子在贏紹回來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復存在。</br> 那一忘,星煙也沒說了。</br> 想那么多人,隨便誰提一句,皇上肯定知道。</br> 但結果是皇上并不知道。</br> 歇息了一夜起來,贏紹見床上的人睡的香甜,輕腳輕手起來,便去了大殿。</br> 走了大半個月,今日是皇上回來的頭一回早朝。</br> 早朝上所有人齊聲道喜,恭喜皇上平安歸來,之后卻沒有任何人謹言。</br> 他們怕。</br> 皇上出事的那天,他們每個人都去了正殿,雖然他們覺得那談不上逼宮,可在皇上的眼里,恐怕就是他們在欺負太后,欺負她的皇后。</br> 皇上之前是如何寵愛皇后,大伙兒有目共睹,誰都知道,皇上曾為了皇后,寧愿絕后,不但不愿意親近其他的嬪妃,還有了遣散后宮的想法。</br> 一個帝王為了一個女人做到了這個份上,肯定就是愛到了骨子里。</br> 哪里又舍得她受半點委屈。</br> “無事可奏?”</br> 沒人吭聲,贏紹主動問他們。</br> 臣子們人人自危,但這事情瞞是瞞不住,總得有人來背鍋。</br> 理所當然地文王和康王就成了背鍋的人。</br> 滿朝臣子統一口供,將文王和康王的罪狀,一樁不落地細數給了贏紹。</br> “兩位王爺居心叵測,當朝蔑視皇后,此罪不該輕饒,臣懇請皇上討伐文王,康王。”臣子們都是在官場上打滾的人,此話一半是甩鍋,一半卻也是實話實說。</br> 文王和康王確實有罪。</br> 不過,沒等到皇上下旨,</br> 兩位王爺就已經出了事。</br> 康王以為皇后不可能有孩子,太后遲早有一天還會找上門來。</br> 但他的機會不大。</br> 皇后和太后選了一次文王的孩子,還會再選第二次。</br> 康王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去殺文王的兒子。</br> 結果當場被人逮住。</br> 星煙不喜歡孩子,但也不想自己見過的一個小生命就此遭了劫,早在康王和文王出城的時候,星煙就讓人跟著。</br> 只要康王一動手,必被擒。</br> 誰也沒想到,文王一怒之下,就將康王一劍穿腸,當場殺死了。</br> 文王本也無心治康王于死地,可他眼睛不好使,一捅就捅到了致命的位置,康王倒是想躲,身子上的毛病,又躲不掉。</br> 一場悲劇。</br> 康王死了,文王入獄。</br> **</br> 下了早朝,贏紹就回了正殿,依然還是不知道他已經有了龍嗣。</br> 大半個月耽誤下來的政務,他得趕緊處理,處理完了,他就回去陪他的皇后。</br> 結果一處理起來,就忘記了時辰,還沒有等到他回去,星煙自己就找上了門。</br> 提了一壺茶,茶不是她煮的,是素娥煮的。</br> 素娥心靈手巧,星煙一教,她就能領悟到,一屋子人的茶,如今都是素娥在煮,已經頗有了星煙煮出來的味道。</br> 久違的茶香味兒彌漫開來,贏紹將她摟進了懷里。</br> 星煙不敢給他壓,掙扎了一下,讓他輕些,別碰著自己了。</br> “朕還能將你碰壞了不成?”贏紹輕輕彈了她的額頭,離開這么久,難不成還不給他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