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世界的生活不算太忙碌。</br> 別問為什么,問就是紀繁音已經半隱退狀態(tài),一不缺錢二不缺閑,什么都有,提前進入養(yǎng)老階段。</br> 其次就是時間,她去另一個世界里花了差不多一年,回來時自己的世界卻只過了幾天,相當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br> 根本沒人發(fā)現(xiàn)她曾經悄悄地跨越世界線又回來過。</br> 但紀繁音確確實實和那么多人打交道累了很久。</br> 最后的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紀繁音去另一個世界前出了車禍,醒來時人就躺在醫(yī)院里。</br> 她甚至有點恨自己為什么不再多暈幾天,能把在醫(yī)院受的苦給跳過去。</br> ——是辛辛苦苦賺的一百億不夠付快進費用嗎!</br> 按照原本的計劃,紀繁音是準備到家以后把這一年間上映的新電影一口氣看完的。</br> 誰知道因為時間收束過于貼心而失去了這個快樂瘋看電影的機會。</br> 甚至她之前等著上映的那部電影,現(xiàn)在還是沒上映。</br> 紀繁音只好懶洋洋地在醫(yī)院里躺了三天等各種檢查的結果出來確認沒有危險,又回家昏天暗地打了三天游戲,到第七天時才把懶勁兒緩了過來,開始接朋友們的慰問電話。</br> 之前的慰問電話基本都讓工作室給擋下了。</br> 光是這你來我往的社交就花了她一整天的時間,還有想要上門來親眼看看她恢復得如何的那些過于關心的朋友,紀繁音統(tǒng)統(tǒng)都拒絕了。</br> 等到某個人打來電話的時候,紀繁音看著他的來電顯示突然察覺到了一丁點的異樣。</br> 而她現(xiàn)在正好是特別相信自己直覺的時候。</br> 所以紀繁音接起電話就很自然地喊了一聲“沈戚”。</br> 對面的人也很自然地應了聲“嗯”。</br> 然后他自己就察覺到不對地沉默了下去。</br> “沈戚,嗯?”紀繁音揚眉重復,“假名編得有模有樣,怎么不早告訴我你的身份?我們認識十幾年,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不是人這件事情。”</br> “……等等,我可以解釋。”</br> “不需要。你是什么種族身份都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就夠了。”紀繁音在他解釋之前直接打斷,“——不過正好,我想問問那個世界的事情,你能回答吧?”</br> 沈戚頓了一下:“是你問的話,當然能。”</br> 紀繁音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個紀繁音應該會沒事?”</br> “她會有什么事?”沈戚一本正經地問。</br> “那個小可憐性格,說不定還會再吃虧。”紀繁音對那位是真的不太放心。</br> 盡管她已經把一路上的障礙都清除了,但“紀繁音”如果本身不變得強大起來,最終還是很有可能重蹈覆轍。</br> “她很好,”沈戚頓了頓,“你不是給她安排好了后路嗎?”</br> 紀繁音低頭算了算。</br> 有程琳,有厲明月,還有章凝,三個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另外賺的錢也都留給了她,應該沒什么問題吧。</br> “倒是另外……”</br> 沈戚突然說了四個字,然后又停住了。</br> “另外什么?”紀繁音懶洋洋地問。</br> “沒什么。”沈戚欲蓋彌彰,他特別不會撒謊,“如果……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br> 紀繁音懶得追問他,特別佛系地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br> 在那個世界里殺瘋了,再回歸到養(yǎng)老生活中,比以前更提不起勁,像是提前預支了一年份的運動量。</br> 紀繁音往沙發(fā)上一倒,拿起了手機看漫畫。</br> 她偶爾也會想另一個世界的事情。</br> 但和該告別的人都好好地告別過了,即便真有遺憾也只是些許。</br> 畢竟是兩個世界之間一場極為意外的事故旅行。</br> ……</br> 沈戚說“過幾個月”,但紀繁音在當天就已經把事情忘到了腦后。</br> 等過去了將近半年之后,紀繁音才終于明白他那天欲言又止的話是什么意思。</br> 那天紀繁音的助理上門來給她送食材,和以往每一次一樣,還扛著一箱影迷送給她的禮物。</br> 紀繁音倒也不是什么禮物都收。</br> 首先,比如特別貴的不收。上到房車支票,下到手表首飾數(shù)碼產品,這些都不收。</br> 其次,手作食物飲料也不收。娛樂圈魚龍混雜,在相關事情上栽過跟頭的明星歌手演員不是一個兩個。</br> 再然后,有危險性的、令人不適的也都不收,這就靠工作室在收到之后進行篩選了。</br> 一輪輪挑選下來,最后到紀繁音手里的大多數(shù)都是已經開封檢查過的信件。</br> 每過一段時間,工作室就會把這些收集整理好,一箱箱地送到紀繁音家里給她。</br> 助理往冰箱里分門別類放食材的動作非常熟練,紀繁音就靠在廚房外面的桌上,從箱子里隨手拿了一封信件。</br> 信封是簡潔利落的白色,上面寫了紀繁音的名字,底下的落款正好被紀繁音的手指擋住。</br> 她漫不經心地移開手指,看見那里寫著“陳云盛”三個字,頓時動作一滯。</br> ……但這并不是個非常特殊的名字,網上搜一搜少說也有幾百個人。</br> 過了兩秒,紀繁音才從已經開封過的口子里把信紙取了出來。</br> 信的開頭中規(guī)中矩地寫著“紀繁音女士”,然后講述了自己是她的新影迷,所以最近才剛剛把她所有的電影看完,一一附上了一看就花了很多功夫才寫完的感想。</br> 措辭看起來有點老練,并不像是個年輕人的口吻。</br> 但在最后寫姓名的地方,又有點幼稚地畫了一個圓圓的東西。</br> “放好啦,過三天我再過來,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畢業(yè)沒幾年的生活助理過來匯報,整個人朝氣蓬勃,聽聲音就知道是小年輕。</br> 紀繁音還在看那封信,她輕輕摩挲著信紙一角,突然問:“我是不是很久沒辦影迷見面會了?”</br> “呃……”生活助理卡了一下,“好像是哦。您不是說懶,云辦一下就好嗎?現(xiàn)在突然想辦了嗎?那反響肯定超熱烈的!是怎么選人呢?隨機抽取?”</br> “隨便你們弄吧。”紀繁音笑著抬頭,把信紙折起來收在指間晃了晃,“但我要黑箱一個名額。”</br> “……啊?”</br> 本來工作室不辦紀繁音的影迷見面會,沒別的原因,不是缺錢也不是缺人,是紀繁音懶。</br> 這回她突然開口,工作室眾人欣喜若狂,火速把抽取影迷的公告發(fā)了出去,免得這位大佬突然之間又反悔。</br> 一共就五十個名額,公平隨機抽取的只有四十九個人,剩下一個是被紀繁音黑幕要走的。</br>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有人深沉地說,“同志們,我覺得這個黑箱很有貓膩。”</br> “這還用你說?鐵板釘釘有貓膩好不好?”</br> “你說的什么廢話……”</br> “我已經看過這個叫陳云盛的交上來的資料了,看起來好像也就挺普通的男孩子嘛。”</br> “……你就別酸溜溜地說什么普通了,他那是能出道上大銀幕的顏值好嗎。”</br> “以前從來沒聽過的人……好像不是音姐親戚什么的吧?”</br> ……于是,等到見面會正式舉行的那天,工作人員都忍不住頻頻往門口張望,人人都想盡快看看那個“陳云盛”到底是何方神圣。</br> 就連在后臺的也心癢癢,不過他們走的是另一條打探路線。</br> 面對眾人的打探,紀繁音淡定回復:“他寫的信很好啊,是個認真的影迷,彩虹屁吹得我舒服,我就給他黑箱一個名額,不行嗎?”</br> “……行,當然行,您最大,您說啥就是啥……”</br> 完全是玩耍性質的見面會,紀繁音也沒在服裝上花太多功夫,一件寬松的針織毛衣加牛仔褲就從后臺出去了。</br> 擔當主持人的那位一路小跑追在后面,著急忙慌地喊:“音姐等等,等等,還沒到時間呢!而且你讓我先上去說話啊!”</br> 紀繁音離開準備室,遠遠看了一眼坐在小板凳上興奮又忐忑的影迷們。</br> “啊,音姐你在找那位小陳嗎?他就坐在……我看看座位表啊。”主持人開始翻自己手里的卡片。</br> “不用,”紀繁音笑了起來,“我看見他了。”</br> 半年多不見的年輕人像枝修長的竹子似的坐在人群靠邊的地方,身上是一件黑色的連帽衫。</br> 他安安靜靜地坐著,雖然垂著眼,依稀還是能看見左臉寫著“酷”,右臉寫著“哥”。</br> 緊接著,最靠近準備室這邊的影迷發(fā)現(xiàn)了紀繁音站在暗處的身影,難忍激動地尖叫起來:“啊啊啊姐姐出來了!”</br> 這下全場都狂熱地將視線轉了過來。</br> 陳云盛也不意外。</br> 年輕人沉靜眼瞳里的神色輕輕地晃動起來,像是被扔進小石塊的古井,濺出幾朵希冀的水花。</br> 紀繁音自己和紀家那對雙胞胎長得是不一樣的。</br> 陳云盛的模樣倒是沒有變,還是從前那張臉,只有神態(tài)氣勢似乎和從前有點不一樣了。</br> 就像是……沉淀過了?</br> 紀繁音想了這些念頭時,視線只是從陳云盛身上一掃而過,揚手笑著和大家打了聲招呼,引起一陣尖叫。</br> 因為見面會的規(guī)模很小,臺下幾十個人而已,還都是過了安檢的,氣氛相當輕松愉快,紀繁音和每個人都有過互動。</br> 輪到陳云盛的時候,他拿著話筒猶豫片刻才問:“您的年輕影迷……都喊您姐姐嗎?”</br> 場內頓時響起了善意的笑聲。</br> “你也可以這么喊。”紀繁音笑著看他。</br> 陳云盛也看著紀繁音,過了兩秒也笑,然后頰邊浮現(xiàn)出單個的小酒窩來:“嗯,姐姐。”</br> 紀繁音聽見一旁的工作人員像是受到驚嚇地“噫”一聲,然后竊竊私語:“原來他會笑!”</br> 等見面會結束,還有個排隊簽名的環(huán)節(jié)。</br> 陳云盛磨磨蹭蹭地排在最后面一個位置,把其他人都讓到了他跟前。</br> 紀繁音權當沒看見,拿著簽字筆一個一個地簽過去,每個人都細心問過姓名和喜歡的臺詞再寫上去,就這樣慢吞吞地簽了四十九個。</br> 但等陳云盛上來的時候,紀繁音接過他手里的藍光碟,游龍走鳳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遞了回去,看起來特別敷衍草率。</br> 陳云盛有點委屈地接回了盒子,正要開口,紀繁音已經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br> “見面會結束了,接下來是私人時間。”紀繁音笑著朝他眨了眨眼,“吃冰激凌嗎?”</br> 經紀人:“……姐,我的老板,我求你了,你還出去吃冰激凌,想被多少人堵著拍?”</br> 紀繁音問生活助理要了個口罩,又摘了她的鴨舌帽戴在自己頭上,很灑脫:“拍就拍嘛。”</br> 經紀人:“……?你等等,你什么意思?老板?Hello?”</br> 紀繁音沒有回應她,拉著陳云盛一溜煙地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