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向陽看起來有點好奇。</br> “除了好聽的說法,還有別的稱呼嗎?”他問。</br> 紀繁音笑了起來。</br> 那就是“感情騙子”了。</br> 她避開了岑向陽的這個問題,站起了身來“時間差不多了,我準備去外面坐下等電影開始,你呢?”</br> 跟在宋時遇身旁的紀家父母看起來正準備往她的方向走。</br> 岑向陽也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你的座位是?”</br> 兩人對比了一下座位,一個是小有名氣的導演,一個是籍籍無名的影評人,位置差得還挺遠。</br> “那等首映完了以后再聊吧。”岑向陽拿出手機,“你能來這里應該也是同行,交換一下聯系方式?”</br> 他問得很自然,完全沒有任何搭訕意味的那種自然,就好像兩個工作上有交際的人需要加個好友一樣簡單。</br> 紀繁音正好已經把他列入三號韭菜兼吃未來牢飯的列表里,聞言拿出了手機。</br> 打斷他們加好友過程的人的是宋時遇。</br> 走近的宋時遇朝岑向陽點了一下頭,又看向紀繁音,叫了她的名字“紀繁音,你父母很擔心你。”</br> 紀繁音總覺得宋時遇的目光在她的手機屏幕上停留得久了一點,好像很在意上面的什么信息似的。</br> “剛才和他們已經打過招呼了,”紀繁音懶得和宋時遇多說話,拿著手機敷衍了他一句,“失陪。”</br> 她簡單地和岑向陽道了聲再見,把兩個男人都留在原地就走了。</br> 這會兒加不上好友沒關系,岑向陽不會就這么放棄的。</br> “宋先生和紀小姐也認識?”岑向陽詢問宋時遇,又自問自答,“哦,也對,她是欣欣的姐姐,宋先生和紀家關系好,兩姐妹都認識也不奇怪――她們倆長得可真像,臉簡直是一模一樣,如果能稍稍改變一下氣質的話,可以說完全能互相替代了。”</br> “替代”兩個字像是細針扎入宋時遇的心臟,令他不舒服地皺了皺眉。</br> 但他確實……是把紀繁音當做了紀欣欣的替代品。</br> “對了,宋先生應該知道她的聯系方式吧?能推給我一下嗎?”</br> 宋時遇“……”刪了,還沒加回來。</br> “別去招惹她。”宋時遇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再怎么樣,她好歹也是欣欣的姐姐。”</br> 岑向陽愣了愣,開朗地笑了起來“招惹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和她交個朋友而已,宋先生未免管得有點寬吧?你以什么身份對我做出提醒?欣欣的男朋友還是普通朋友?”</br> 哪怕岑向陽忙得沒去參加紀欣欣的餞行宴,他也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事情。</br> ――比起他們這些沒對紀欣欣表白的人,宋時遇才是那個明確被拒絕了的失敗者。</br>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也是比你更親近的普通朋友。”宋時遇也回以溫文爾雅的一笑,“紀繁音沒你以為的那么好糊弄,岑向陽。”</br> 如果說從前的紀繁音只會逆來順受,那現在的紀繁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穿上了能保護自己的偽裝。</br> 雖然那自我保護的偽裝在宋時遇看來簡直是不堪一擊就是了。</br> 他常常忍不住想,如果紀繁音和紀欣欣的愛意能交換一下該有多好。</br> 而不是現在這樣三個人之間誰都不能圓滿。</br> 岑向陽對于宋時遇的警告選擇了一笑而過,他半開玩笑地說“宋先生的說法真令人誤會,我一瞬間都要以為你喜歡的不是欣欣,而是欣欣的姐姐了。”</br> 宋時遇面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心里嗤之以鼻。</br> 他如果想喜歡紀繁音,對方一片癡心,他早就動搖了。</br> 不喜歡的人就是不可能喜歡。</br> 見宋時遇不搭話,岑向陽便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伸手示意宋時遇一起往外走,甚至很關心地詢問了一下看起來臉色有些異常的宋時遇“宋先生面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還是不要太操勞,身體不適的話盡快回家吧。”</br> 宋時遇看了他一眼“多謝關心,我很好。”</br> 夏季突然接連幾天暴雨,天氣突然轉涼,本來就是最容易感冒的時候,宋時遇一不小心就著了涼。</br> 但一點小感冒他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將重心轉向了工作。</br> 不知道怎么的,宋時遇最近突然覺得工作賺錢特別重要。</br> 只要錢夠多……連以假亂真的愛情也可以買得到。</br> 只要你有源源不斷的金錢。</br> ……</br> 紀繁音的座位在偏后幾排,但還算靠中央,所以觀影體驗相當不錯。</br> 她專心看電影時簡直心無旁騖,半路身邊的觀眾突然起身換過一個人的事情都沒有發現。</br> 直到電影放映完,開始播放片尾曲和演職人員名單時,紀繁音才長出了一口氣。</br> 這是一部充滿了緊張感的電影,男主時刻都處在被暴露的危險中,好像他編織的騙局下一刻就會被戳破、迎來死亡,紀繁音的心一直都為他提著。</br> “你覺得電影怎么樣?”旁邊突然有人低聲問。</br> “別出心裁。”紀繁音下意識地回答,“無論是導演的鏡頭語言、編劇從整個騙局的深意設置、還是幾個主要角色之間的陣營意識轉換都非常巧妙。我認為這是今年可以送展沖獎的片。”</br> “賀深的演出呢?”</br> 紀繁音不假思索地“完美。但他演戲是身臨其境派,我覺得他這部片入戲太深,可能出戲有些困難。”</br> 一說到電影,她的話就不自覺地多了起來。</br> 做完了評價,紀繁音才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人“你怎么覺得?”</br> 放映廳里昏暗的燈光下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模模糊糊地笑了一下“我和你想的一樣。”</br> 男人說完就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往另一個方向移動離開了。</br> 紀繁音“……?”急著上廁所?</br> 演職人員表滾動完后,燈光重新亮起,全場起立鼓掌。</br> 紀繁音下意識地偏頭打量一眼自己身邊,那只剩了一個空座位。</br> 接下來就是主創團隊上臺接受采訪的時刻了。</br> 紀繁音雖然不準備發言,但也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準備做個速記。</br> 主創的思路視角有時候是和觀眾截然不同的。</br> 既然要寫影評,功課還是得做足。</br> 在主持人有條不紊的領導下,臺上臺下一問一答進行得井然有序。</br> 紀繁音記了幾條重要信息,心里對于這篇影評怎么寫已經有了思路。</br> 等參加首映的人陸續開始退場時,紀繁音也站了起來準備回家。</br> 別問為什么,問就是晚上寫完影評明天還要早起上班。</br> 她從座位間向外走時,看見了前排的岑向陽似乎正往著這個方向走來。</br> 接著,宋時遇攔住了他,兩人都面帶笑容地停下開始說話。</br> 紀繁音覺得大概變態和變態之間是有互相吸引力的,所以這兩個人才能走到一起。</br> 她事不關己地繼續走,卻又被另一個人喊住了。</br> “紀繁音,等一下!”章凝從后面趕了上來,笑語盈盈,“先別急著走,我帶你去認識幾個人。”</br> 紀繁音有點好奇了“認識幾個人?”</br> 這種幫著別人往上拓寬社交圈的事情,應該是很親密的關系之間才會觸發的。</br> 比如師徒、家人、合作伙伴等等,本質是把渠道無私分享給對方,希望幫助對方變得更好。</br> 她和章凝之間完全不存在這種單向的利益關系。</br> “對啊,既然你要寫我們的影評,那見見電影的主創也理所當然吧?”章凝拉著紀繁音的手往里走。</br> “哦……”紀繁音說,“我還以為你要帶我去見親自給我點了關注的賀先生呢。”</br> 章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打了個哈哈“他有點忙,剛才下臺就走了,下次應該能見上?”</br> “是嗎?”紀繁音也意味深長地沖章凝笑了笑,“我很期待。”</br> “電影怎么樣?你喜歡嗎?”章凝扯開了話題。</br> “很喜歡。”紀繁音在心里評估了一下,“是我有史以來最喜歡的電影3。”</br> 章凝卻沒有很滿意,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地噘l了下嘴,“為什么不是第一?”</br> 紀繁音笑而不語。</br> 她最喜歡的當然是她自己的電影了。</br> 在章凝的介紹下,紀繁音的好友圈里又多了一群人。</br> 似乎有章凝的帶領,大家都對紀繁音非常友善,甚至大多都主動提出了交換聯系方式,以后有機會可以合作。</br> 光這么一轉,紀繁音就能猜到章凝的身份恐怕沒有一介經紀人這么簡單了。</br> “你怎么過來的?要我派人送你嗎?”章凝最后問。</br> “打車。”紀繁音晃了晃手機,“一個半小時就到了。”</br> 大城市打車費雖然有點貴,不過紀繁音負擔得起。</br> “我還是找人送你吧,正好賀深自己開車走的,兩個助理沒事干。”章凝堅持。</br> 紀繁音想了想沒強行推辭,和章凝道別后就和賀深工作室的兩個助理從側門離開,一起上了一輛低調的改裝保姆車。</br> 將地址報給他們后,紀繁音拿出手機就準備在車上開始動工影評的草稿。</br> 車輛緩緩駛離路邊時,紀繁音往窗外看了一眼。</br> 她見到了似乎在門口蹲守著什么人、不肯離去的紀家父母,還看見了捂住額頭、神情露出一絲不適的宋時遇。</br> 他生病了嗎?生病確實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br> 紀繁音腦中飛快閃過這個念頭。</br> 但保姆車逐漸加速,把紀家父母和宋時遇都甩在了車后,也甩在了紀繁音的腦后。</br> 算了,非工作時間沒必要和客戶產生太多交流,免得產生不必要的誤會。</br> 有需要的話客戶自然會打電話的啦。</br> ……</br> “哎呀呀,她走了。”岑向陽發出遺憾的聲音,“我還沒加到好友。”</br> 宋時遇沒有理他。</br> “反正欣欣總說現在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覺得和紀繁音談戀愛也不錯,有個高仿總是比什么也沒有好,宋先生覺得呢?”岑向陽問,“認識她的人總有幾個,就算你不肯給,我問一問肯定能拿到聯系方式的。”</br>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在他近處的宋時遇聽得清。</br> “你要追她盡管去,”宋時遇無所謂地說,“先預祝你成功吧。”</br> “你很有自信我會失敗?”岑向陽摸著下巴,“是因為紀繁音也不想談戀愛,還是你知道她喜歡的類型?……哦,等一等,我猜到了。”</br> 岑向陽看著宋時遇的眼神微妙了起來。</br> “――難道,是因為紀繁音喜歡你?”</br> 宋時遇將雙手放進風衣口袋里,他輕輕揚起下巴,微微一笑“對,因為紀繁音喜歡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