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繁音沉吟了一下,沒有立刻阻止白晝,就看著他拿起自己的手機翻轉(zhuǎn)正面。</br> 那只有可能是宋時遇的電話。</br> 畢竟白晝就在身旁,能將來電撥入她免打擾模式手機的人只剩下了一個。</br> 白晝沒有掛斷電話,他盯著紀(jì)繁音的手機屏幕看了兩秒,居然接了起來“姓宋的,你看起來很上癮啊。”</br> 不知道宋時遇在那頭說了點什么,白晝的臉色看起來更沉了。</br> 過了十幾秒鐘后,他一言不發(fā)地掛斷了電話。</br> 紀(jì)繁音在白晝背后揚了揚眉。</br> 白晝那句話能被人攻擊的縫隙也太多了,一句“你不是也一樣嗎”就能把他堵死回去。</br> 就是不知道宋時遇是怎么說的。</br> 不過紀(jì)繁音最在意的,還是宋時遇是不是打算做下一次預(yù)約來著。</br> 于是她語氣輕緩地問白晝“他說什么了嗎?”</br> 白晝不輕不重地把她的手機扔到包里“沒什么,都是屁話——你不準(zhǔn)看我,看書!”</br> 他踏著重重的步子坐回到自己的作畫位上,突然又輕嗤了一聲“你居然喜歡姓宋的那種人渣。”</br> 紀(jì)繁音維持著人設(shè)沒理會白晝這句嘲諷,內(nèi)心有點無語白晝和宋時遇半斤八兩,結(jié)果居然還大哥看不上二哥,什么玩意兒?</br> 她轉(zhuǎn)而低頭專心看書,一個對繪畫一竅不通的人硬是把手里這本帶著不少專業(yè)詞匯的繪畫技巧書給看完了。</br> 把書合上時,紀(jì)繁音才注意到畫室里只有新風(fēng)機運作的輕微聲響,沒有了鉛筆在畫紙上窸窸窣窣移動的聲音。</br> 她抬頭看了看白晝的方向,對方在那張看起來特別舒適的寬大椅子里昏昏欲睡,手里的筆要掉不掉。</br> 哪怕年紀(jì)輕,熬夜也到底是熬夜。</br> 紀(jì)繁音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放輕了動作起身,過去先將白晝手里的筆悄悄抽出一截,見他沒有反應(yīng)才全部抽走。</br> 白晝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唔……姐姐?”</br> “昨天又通宵了吧?”紀(jì)繁音摸了摸那頭跟主人一樣桀驁不馴的頭發(fā),“睡一會兒,該吃飯了我就喊你。”</br> 她將聲音壓得很低,白晝根本沒懷疑什么。</br> 他嘟囔著含糊不清地說“……姐姐不要走。”</br> “不走,陪你。”紀(jì)繁音柔聲說。</br> 白晝安心地又睡了過去。</br> 紀(jì)繁音突然覺得客戶提前熬夜也不錯,這多省事啊。</br> 她站在白晝身旁,扭頭看了看那幅畫到一半的素描,里面正是她……或者說,紀(jì)欣欣低頭閱讀的模樣,恬靜又歲月安好,令人一看就覺得心底寧靜。</br> 怎么說呢,很難想象是白晝這個性格的人畫出來的。</br> 紀(jì)繁音站在原地看了幾眼素描的功夫,她身后的白晝突然慢悠悠地伸了只手出來。</br> 在雙方指尖碰觸上的瞬間,紀(jì)繁音就把手縮了回去。</br> 白晝只抓住了她的防曬衣外套下擺,然后就像個還沒斷奶的孩子一樣揪著不放了。</br> 紀(jì)繁音低頭看看他,輕輕地挑了一下眉毛。</br> ……</br> 白晝這一覺睡得特別安心,還是被人叫醒的。</br>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了自己喜歡的人,不自覺地露出了個笑,帶著點沒睡醒的鼻音喊她“姐姐。”</br> “小貪睡鬼,”對方責(zé)怪地戳戳他的額頭,“一覺睡過飯點,再不起來要把胃餓壞了。”</br> 白晝閉了閉眼,嘰里咕嚕地“想吃……姐姐做的飯。姐姐之前說,為了去法國還學(xué)了兩道……法國……菜……!”</br> 他這句話說到后來語速越來越慢,最后一個字簡直是喊出來的,并與此同時像是剛醒似的猛地坐了起來。</br> ——操,紀(jì)欣欣明明在法國,他身旁的是個冒牌貨!</br> 白晝見了鬼似的轉(zhuǎn)頭瞪視紀(jì)繁音,后者不以為意地朝他一笑“終于醒啦?”</br> 白晝剛要罵人,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還掛在人家衣服上,趕緊觸電地甩開,腦海立刻被不能播出的字眼刷屏了。</br> “午飯?叫外賣!”他態(tài)度兇狠地掏出手機打開外賣軟件,“吃炸雞!”</br> 紀(jì)繁音嘆氣“你還年輕,不要總是吃垃圾食品。”</br> “不要你管!!”白晝像個馬上就要爆炸的炮仗一樣大喊,“你一點也不像姐姐!難道你會做飯嗎!”</br> “可以啊。”紀(jì)繁音笑了笑,“法國菜我還是會一點的,你想吃什么?”</br> 白晝往購物車?yán)锟窦酉憷彪u翅的手指停了下來“……真的?”</br> “不過準(zhǔn)備需要的時間比較長,我住的地方也沒有食材。”紀(jì)繁音看了看手表,哄他,“一會兒去買菜,今天晚上吃好不好?”</br> 白晝盯著她看了又看,那神情簡直像在防賊。</br> 但最后他還是紆尊降貴地同意了,并且將手機遞給紀(jì)繁音“那中午隨便吃點。”</br> 紀(jì)繁音在這個不太健康的快餐炸雞店里來回看了看,最后還是按照紀(jì)欣欣的習(xí)慣點了沙拉和玉米。</br> 好在早飯吃得多。她不由得心想。</br> 有了晚飯的約定,上午又睡了回籠覺,白晝午后的效率高了不少,他一共畫了兩張素描,都收在了一個外表平平無奇的文件夾里面,很寶貝地揣走了。</br> “你自己去超市,我不去。”臨離開畫室之前,白晝理所當(dāng)然地說,“萬一被人看到和你走在一起就麻煩了。”</br> 紀(jì)繁音本來想問他要銀行卡,仔細(xì)想想還是沒在這時候打破人設(shè)。</br> 嗯,之后再問白晝報銷,他總不會賴賬。</br> 紀(jì)繁音直奔商場負(fù)一層的盒○鮮生,在心里起草了個兩人份的菜單,按部就班地買了全套需要的食材。</br> 畢竟那什么,不想當(dāng)廚子的影后不是好海王。</br> 等紀(jì)繁音推著購物車離開超市時,她給白晝打了一個電話。</br> 少年接起來的聲音帶著點他日常的不耐煩“買好了?地址給我,分開走。”</br> 紀(jì)繁音眨了眨眼“去你家吧,你的廚房更大,而且……我有點擔(dān)心你平常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想去你的公寓看看。”</br>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住址就這么明白地交代給客戶,上次和宋時遇見面,也只是在小區(qū)的公用地下停車場里。</br> 工作歸工作,私生活歸私生活。</br> 白晝沉默兩秒鐘,像是懶得和紀(jì)繁音糾結(jié)這個問題似的“那我把地址發(fā)你,你自己過去。”</br> 他掛斷了。</br> 紀(jì)繁音等了一小會兒就收到地址打了車,帶著一后備箱的食物直奔白晝的公寓。</br> 白晝不差錢,住的地方當(dāng)然是高級公寓,大平層不說,還有專門的管家二十四小時待命。</br> 紀(jì)繁音抵達時,在門口等待的管家將她領(lǐng)上了頂層,打開了白晝的公寓門,什么都沒問就離開了,職業(yè)素養(yǎng)特別高。</br> 紀(jì)繁音在鞋柜里沒找到小號拖鞋,只能穿著男式拖鞋進廚房。</br> 她對烹飪還是很有熱愛的,在開放式廚房里將食材一份份拿出來有條不紊地進行處理時,心情特別愉快,不自覺地哼起了小調(diào)。</br> 大概二十分鐘后,白晝到了。</br> 他打開門時臉上簡直神采洋溢,見到門邊多一雙鞋時才反應(yīng)過來,飛快抬頭對紀(jì)繁音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br> 紀(jì)繁音扭頭看了看他,把招呼咽了回去。</br> “現(xiàn)在嗎?我當(dāng)然可以!”白晝繼續(xù)對著電話那頭講話,從聲音里都能聽出快樂,“……可是姐姐今天不用去上課嗎?”</br> 紀(jì)繁音揚揚眉哦,紀(jì)欣欣的查崗電話。</br> 她將手里的紅椒拋了一下翻轉(zhuǎn)過來,放在砧板上熟練地剖開去籽切成菱形小塊。</br> “我沒有別的事,可以陪姐姐打游戲。”白晝把機車鑰匙放在桌上,一路小跑著去開電腦,“那個……是只有我和姐姐兩個人嗎?……還有誰?”</br> 紀(jì)繁音慢條斯理地給原切牛排撒上胡椒粉和鹽粒,輕輕揉搓入味。</br> “姐姐的朋友啊……男的女的?”白晝的聲音從沒關(guān)門的書房里傳出來,“女的?哦好,我現(xiàn)在開電腦,馬上就上線。好,一會兒你拉我。”</br> 紀(jì)繁音把牛排和其他切好的食材都整整齊齊地放進了超市給的塑料盒里。</br> 白晝從書房走出,手里拿著掛斷了的手機“紀(jì)繁音,你可以走了。”</br> 他說完放下手機直奔洗手間潑了自己一把冷水臉。</br> 而紀(jì)繁音又用這幾分鐘把剩下的廚余垃圾給整理好了。</br> 等白晝臉上帶著水珠重新走到客廳時,他皺了皺眉“你怎么還在?接下來用不著你。看在是我有事的份上不用你退錢——把東西都帶走,我不需要。”</br> 紀(jì)繁音提著一整袋剛處理腌制好的新鮮食材“白少,等等。”</br> 白晝不耐煩地“啊?”</br> 紀(jì)繁音營業(yè)微笑“剛才去超市的消費,小票留在您的鞋柜上,因為是服務(wù)期間的支出,請記得給我報銷。”</br> “你有多窮?!”白晝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快走。”</br> ——反正也就鵝肝牛排紅酒和玫瑰生蠔什么的,一萬多塊錢的東西太子爺肯定不會計較。</br> 出于感謝,紀(jì)繁音臨走時甚至還好心地把那袋廚余垃圾也給帶走了。</br> 紀(jì)繁音帶著白嫖的一整袋高級西餐食材打車回家,到家時一看時間才下午三點多。</br> 提前下班足足八個多小時,回家還有免費的法式大餐吃。</br> 嗯,金韭菜二號認(rèn)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