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房間是在八樓吧?您去過陽臺嗎?”加賀問道。
“倒是去過幾次,”美千代答道,“但并不常去。所以那天晚上也一樣,樓下的陽臺上發(fā)生了什么,我沒能看到。這我都說了好幾遍了。”
報紙上報道說,早川弘子墜落的時間應(yīng)該是尸體發(fā)現(xiàn)的前夜。
恐怕這是警方根據(jù)解剖的結(jié)果作出的推斷。為了證明這個推斷,加賀立即來到這里,詢問當(dāng)夜美千代是否在場。那個時候她的回答與她剛才所說的一樣。
“您從陽臺往下看過嗎?我指的是早川小姐墜落地點的附近。”
“這個嘛,”美千代低下了頭,“可能看過,但我忘了。最近我都沒往下看過。這怎么了?”
“我在早川小姐房間的陽臺上往正下方看過一眼。我首先想到的是,墜落地點的地面十分狹小。不光被建筑物和墻壁夾在中間,旁邊還有草坪,因此基本上看不到水泥地面。我感覺,如果有什么東西落下去,落到水泥地面的概率應(yīng)該十分低。當(dāng)然,這是眼睛的錯覺,走到樓下才明白,水泥地面出人意料地開闊。只是從上面看上去不一樣。這不僅是我個人的感覺,我的同事似乎也有同樣的印象。”
“然后呢?”
“自殺者的心理表面上復(fù)雜,卻有單純的一面。跳樓自殺也一樣,有時自殺者受俯視時的感覺影響,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自殺者最恐懼的就是不能干脆利落地死去。以七樓的高度,無論落在哪里都會立即斃命,這誰都想得到,但自殺者會覺得自己必須直接擊中水泥地面才行。從這一點來看,在那個陽臺上向下看到的情景會起到干擾決心的作用。”
“否定自殺說法的依據(jù)就只有這些?”
“不,這根本談不上什么依據(jù),只是個人印象罷了。要說證據(jù),她的房門沒有上鎖,錄像機還設(shè)置了定時錄像,這總算得上吧?”
“定時錄像?”
“是的,第二天一大早NHK會播出芭蕾舞入門教學(xué)的節(jié)目,早川小姐看樣子是打算錄下來。我們從到訪過早川小姐房間的人那里獲得證言,直到事發(fā)前一天,她的錄像機都還沒有接上電源。也就是說,她是為了錄像而匆忙調(diào)置了錄像機。一個想要自殺的人,會做這種事嗎?”
錄像機——
美千代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早川弘子房間的樣子。她還記得起居室的角落里擺著電視機。至于有沒有錄像機,她記得不那么清楚。而錄像機是否正處在定時錄像的狀態(tài),她更是沒有考慮過。
“就算是我,也有過一時大意忘了鎖玄關(guān)門的事。如果她是沖動性的自殺,定時錄像也可以解釋,這種事情不也有嗎?”美千代說道,“一旦起了自殺的念頭,總不會想著先解除定時吧?”
“道理倒是這樣,”加賀輕輕一笑,“那為什么會產(chǎn)生那樣的沖動?是她設(shè)置好定時錄像后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這個嘛,這個我就……”美千代搖搖頭。
“之前問大家對早川小姐自殺的原因有什么看法時,您是這樣回答的:早川小姐因為告別了演員生涯,不能再跳舞了,似乎失去了人生價值。她自殺可能是因為這個苦惱越發(fā)嚴(yán)重了。”“我現(xiàn)在也這么認(rèn)為。”
“但在此后的調(diào)查里,出現(xiàn)了與這個說法相矛盾的事實。早川小姐似乎正在努力尋找新的人生價值。”
“新的人生價值?”
“那就是芭蕾舞教室。”加賀雙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身子微微前傾,“早川小姐是琦玉縣志木市的人吧?有跡象表明她正在那一帶物色能開芭蕾舞教室的地方。她的熟人說,她想教小孩們芭蕾舞。而她之所以搬到練馬來,也正是出于這個考慮。從練馬到志木的交通也很便利。”
美千代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
“哦……開芭蕾舞教室。”
“您不知道吧?”
“我第一次聽說。”
這并非謊話。她雖然察覺到早川弘子似乎要干什么事,但完全沒想到是開芭蕾舞教室。
“我明白了。目前并沒有能證明她是自殺的決定性證據(jù)。那么反問一下,他殺的可能性又如何呢?我想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哦?是嗎?”
“怎么說都是活人從陽臺上掉下來,是不是?若是他殺,你不覺得兇手需要很好的體力嗎?而且對方肯定會拼死反抗,因此難道不能說幾乎不可能嗎?或者是兇手讓早川服了安眠藥之類的東西,讓她睡著了。那樣一來,有些力氣的男人倒也不是辦不到。”
“從解剖的結(jié)果來看,早川小姐并沒有服用過安眠藥的跡象。”
“那就不可能了。”說著,美千代點點頭,“我可以斷言。”
“有關(guān)犯罪手段,我們也考慮過。但現(xiàn)在這層想法還是先放在一邊吧。我們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當(dāng)天晚上進了那間屋子的人到底是誰。不管用什么手段實施犯罪,如果兇手不進房間,早川小姐是不會掉下去的。幸好早川小姐是剛搬的家,出入她屋子的人應(yīng)該沒有多少。哪怕只是檢查一下落在地上的毛發(fā),都能得到相當(dāng)多的信息。”
一說到毛發(fā),美千代不由得將手放在頭發(fā)上。最近將白發(fā)染黑費了她不少功夫。
“要是那樣,我就該最先被列在嫌疑人名單里了吧?自從她搬來以后,我已經(jīng)去過她房間好幾次了。”
“您說的這些,我們在調(diào)查的時候當(dāng)然考慮到了。但不只是毛發(fā),我們還會檢查衣服的纖維等細(xì)小的遺留物。還有,不僅是兇手留下的東西,我們還打算追查兇手拿出去的東西。”
“拿出去的東西?”
“說拿出去不太好理解。更確切地說,就足附著在兇手身上被帶出去的東西。”
“我還是不太明白。”
“比如說,”加賀說著抱起胳臂,“早川小姐或許打算做些園藝,陽臺上鋪了一塊木墊,還有一個空花盆放在角落里。您還記得嗎?”
美千代稍事思考。“說起來,是有這些東西。”她答道。
“在調(diào)查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那個花盆有被人碰過的跡象,而且應(yīng)該是被人戴著手套舉了起來。當(dāng)然,那個痕跡可能是早川小姐自己留下的,但我們必須弄清楚。”
“你們怎么調(diào)查?”
“花盆雖然是空的,但或許附著了微量的泥土和農(nóng)藥。當(dāng)它被舉起時,這些東西就有可能附著在手套上。這么一來,就該秘密武器出場了。”
“秘密武器?”
“就是警犬。”加賀豎起了食指,“讓它聞一聞農(nóng)藥的氣味,然后去找手套。如果不能在室內(nèi)找到手套,那就說明有早川小姐之外的人碰過花盆。如果順利,或許還能把那個人如何走出房間的情形弄得一清二楚。”
聽著加賀的話,美千代想起了某個電視節(jié)目。那是一部紀(jì)錄片,講述的是一群憑借氣味發(fā)現(xiàn)毒品的緝毒犬的故事。在片中,它們的神勇表現(xiàn)被刻畫得淋漓盡致。
美千代呼地嘆了一口氣,露出微笑。
“真是有意思的嘗試啊。但這樣一來,我可能就越來越受懷疑了。因為警犬一定會在我房間前汪汪大叫的。”
“為什么?”
“因為我碰過那個花盆呀。她搬來的那天我過去幫忙,我記得在打掃陽臺的時候把它拿起來過。”
“戴了手套,是嗎?”
“是的。不戴會弄傷手嘛。”
“您確實碰了?”
“嗯。”美千代挺起胸脯點點頭。
加賀陷入了沉默,仰頭看著天花板。
“可惜啊。警犬派不上用場了。”
“看來確實如此了。”加賀撓撓頭。
“我不明白。為什么你認(rèn)為這是他殺呢?如果是他殺,一定要有犯罪動機吧?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說到真正的動機,那只能去問兇手了。不過,能讓我們往這方面想的證物,我倒是拿到了一些。”
“請務(wù)必告訴我,我也有興趣。”
加賀露出一絲猶豫的表情,接著將手伸進了上衣的內(nèi)兜。
“這個您還記得嗎?”
他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攤開有A4大小。這是一張復(fù)印件,上面印著細(xì)小的文字和符號。
美千代瞥了一眼便點點頭:“嗯,我記得。前幾天你拿給我看過。不過,這好像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吧。”
“是的。嚴(yán)格地說,這只是一部分的復(fù)印件。因為那是重要的物證,不能隨便拿來拿去。”
前幾天加賀拿來的是一沓厚厚的文件,其中夾著幾張記錄了樂譜和配舞動作的底稿復(fù)印件。那確定無疑就是預(yù)定于今天演出的《一千零一夜》。
據(jù)加賀所說,這份文件是在早川弘子的住處找到的。搬過來的其他東西大都還收在紙箱里,唯獨這份文件早早地就拿了出來,而且還被藏在了床底下。
這份文件的內(nèi)容有幾個耐人尋味的地方。首先,它是手寫底稿的復(fù)印件。這之所以會成疑點,是因為現(xiàn)在芭蕾舞團使用的樂譜和底稿都是印刷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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