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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堅(jiān)逾金石

    俞佩玉見太湖金龍王帶著兩個(gè)里衣人走了回來,又是驚訝,又是著急。
    俞放鶴明明已帶著人走了?這太湖王為何要留下來?
    只聽太湖王沉聲道:“將這土地像和神案都恢復(fù)原位,再將地上掃一掃,切莫讓任何足跡留下來,必須令唐門子弟猜不出唐無雙是從那里走的,到那里去了。”
    這些人行事果然周密仔細(xì),滴水不漏。
    俞佩玉卻決急瘋了,他現(xiàn)在當(dāng)然可以跳下去,將這三人殺了,以他的武功,這三人自然不是他的敵手。
    但他卻生怕因此而驚動(dòng)了尚未走遠(yuǎn)的俞放鶴等到這三人辦完事出去,俞放鶴必已走遠(yuǎn),他再追又來不及了。
    這兩條大漢做事卻偏偏不慌不忙,十分仔細(xì)。
    俞佩玉空自著急,卻想不出法子。
    他只希望這三人也會(huì)從后面趕上俞放鶴,那么他要綴住這三個(gè)人,反而要比綴住俞放鶴容易得多。
    這已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他更不能向這三人下手。
    誰知就在這時(shí),突聽“嗤,嗤,嗤”,三聲輕微而尖銳的暗器破空聲,從門外急射而來。
    兩條黑衣大漢竟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太湖王反應(yīng)自然快得多,身手也敏捷得多,凌空一個(gè)翻身,似乎已將暗器閃過,厲喝道:“是什么人敢大膽暗算盟主座下武士,活得不耐煩了么。”
    喝聲中,他金龍鞭已赫然在手,揮成一片金光,奪門沖出,門外黑暗中卻似傳入了一聲森冷詭秘的輕笑。
    俞佩玉更吃驚,更著急,他猜不出是誰會(huì)向他們驟下毒手暗算?是為了什么?以這人出手之陰險(xiǎn),暗器之歹毒,也不會(huì)是什么好人。
    這難道是唐家的子弟趕來了?他們來的縱然很巧,但卻將俞佩玉最后一縷希望都破滅了。
    神案上的油燈,方才已又被燃起。
    閃動(dòng)的燈光下,忽見太湖王又倒退著走了回來。
    他掌中的金鞭軟鞭已軟軟地重下,滿面驚懼之色,滿頭大汗如雨,但卻看不出受了絲毫損傷。
    他一雙眼睛更充滿了恐懼,連眼珠子都幾乎凸了出來……他為什么會(huì)如此恐懼?他究竟瞧見了什么?
    只聽門外一個(gè)低沉、柔和、優(yōu)美,但卻帶著種令人全身發(fā)冷的邪異之氣的語聲緩緩道:“朋友是什么人?來自何處?”
    這語聲一起,俞佩玉就覺得全身不舒服,就好像聽見響尾蛇的尾巴在響,就好像聽見狼在磨牙齒。
    他不憧一個(gè)人的語聲怎會(huì)如此柔和優(yōu)美,又如此邪異可怖,他實(shí)在想瞧瞧這語聲是個(gè)什么樣的人發(fā)出來的。
    門外黑暗中,的確有條朦朧的人影。
    但門外的夜色實(shí)在太濃,門里的燈光又實(shí)在太淡,他只能瞧見一雙眼睛,卻瞧不見這人的容貌身材。
    這是雙黝黑而深沉的眼睛,黝黑深沉得一如那無邊的夜色,但他眼睛里發(fā)出來的光,卻是一種空虛的、凄迷的,不可捉摸的慘碧色,淺時(shí)如舂日遠(yuǎn)山之巔的一抹新綠,深時(shí)如古墓石棺后的陰濕蘚苔。
    這雙眼睛雖非望向俞佩玉,俞佩玉竟也忍不住打了個(gè)寒噤。
    只聽太湖王顫聲道:“找姓王,王金龍,來自太湖。”
    那優(yōu)美而邪異的語聲道:“原來是太湖王?你為什么到這里來?”
    太湖王道:“我是隨武林盟主來的。”
    那詭秘的語聲道:“武林盟主?是俞放鶴么?”
    太湖王道:“正是。”
    那語聲道:“他到這里來是為了什么?”
    太湖王道:“本與唐無雙有約,來此相見。”
    那語聲問一句,他竟然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一句,他的內(nèi)心神智,竟像是都已完全懾伏在那雙眼睛妖異的光芒下。
    俞佩玉瞧得掌心又不覺沁出了冷汗。
    那語聲微一沉吟,又問道:“俞放鶴與唐無雙相見,為什么要約在這里?他們商量的,難道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么?”
    太湖王道:“這其中的確有個(gè)秘密?是因?yàn)槊酥鳌?br/>     俞佩玉眼見他便要將這秘密說出來,更是既驚且喜,誰知太湖王說到這里,身子忽然一陣顫抖,竟閉住了嘴。
    門外的眼睛光芒更亮,厲聲道:“是什么秘密?你為何不說?”
    太湖王緊閉著嘴,滿頭冷汗,如雨點(diǎn)般落下。
    那語聲又變得出奇的柔和,緩緩道:“你只管說吧,沒關(guān)系的,你說出來之后,絕沒有人會(huì)傷害你。”
    太湖王身子顫抖得更厲害,滿面俱是痛苦之色,內(nèi)心顯然在痛苦地掙扎著,終于顫聲道:“我不能說,絕不能說。”
    那語聲道:“你為何不能說?你莫忘了,現(xiàn)在你的內(nèi)心、生命和靈魂,都已是屬于我的了,你怎敢違抗我。”
    太湖王忽然瘋狂般大呼起來,嘶聲呼道:“找的一切都是屬于盟主的,我不能背叛他,否則我只有死……只有死……”
    忽然反手一鞭,向自己頭上抽了下去。
    門外的人似也大覺意外,失聲驚呼了一聲。
    太湖王卻已倒訃在血泊中了。
    ※※※
    俞佩玉早已瞧得冷汗涔涔,這件事的發(fā)生與變化,賞在令人不可思議,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時(shí)門外暗中,已走進(jìn)一個(gè)人來。
    他腳步輕而緩慢,無聲無息,就宛如幽靈。
    燈光下,只見他穿著身普通農(nóng)家的褐布衣服,手里提著個(gè)破舊的竹笠,身子瘦削而頎長(zhǎng),面容英俊而清瞿。
    他看來似乎已有三十,有時(shí)卻又似已五十多了,一走進(jìn)屋子,目中那妖異的碧光,立刻消逝不見,看來絲毫沒有什么引人觸目之處,但那一雙長(zhǎng)而瘦削的手,卻是纖美有致,光潤(rùn)如玉。
    俞佩玉再也想不到那么樣一雙眼睛,竟會(huì)生在這么樣一個(gè)平凡的人身上,更想不到這眼睛的變化竟有如此快,他約略只覺得這人,就像只蜥蜴隨時(shí)改變自己身子的顏色來愚弄?jiǎng)e人來保護(hù)自己,忽聽一個(gè)少女的聲音,輕輕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死了,都死了。”
    俞佩玉目光,全都被這奇異的人所吸引住,直到此刻,才發(fā)現(xiàn)這人身后還跟著個(gè)粗布衣裙的少女,這少女身材剛健而婀娜,頭上也低低戴著頂竹笠,似乎不愿被人瞧見她的面貌,她又在逃避著什么?
    也不知為了什么,俞佩玉竟覺得這少女的聲音、形態(tài)都似曾相識(shí),卻想不起在那里見過她的,這褐衣人已四下踱了一圈,才回頭去瞧那少女,這時(shí)他清瞿的臉上,竟忽然露出一絲無比動(dòng)人的微笑,悠悠道:“你眼光很準(zhǔn)確,他們的確都已死了。”
    那少女咬著嘴唇,道:“他們并沒有惹著我們,你何苦將他們殺死?”
    褐衣人微笑道:“你說的不錯(cuò),我實(shí)在不該殺死他們的。”
    那少女道:“既然不該,你為何要?dú)ⅲ俊?br/>     褐衣人也不回答她的話,只是含笑凝注著她,忽然嘆了口氣,道:“真美,你的眼睛在這燈光下,看來更美了,你只要瞧我一眼,我就可以為你死十次。”
    他對(duì)這少女似乎千依百順,疼愛已極,說的話更句句都是恭維贊美,但無論誰都聽得出他簡(jiǎn)直像是在哄孩子。
    奇怪的是,這少女竟似絲毫也不覺得被哄被騙,竟被他幾句話說得臉也紅了,癡癡地呆了半晌,才嘆了口氣,幽幽道:“我只希望你莫要再殺人了,只要我們能逃過這一次,我們就找個(gè)地方隱居下來,安穩(wěn)地過一輩子不好么?”
    褐衣人微笑道:“你說的對(duì),找們要找個(gè)美麗的地方,有山有水,我天天陪著你,在山林里撫琴,在清溪旁下棋,我就天天都可以聽到你比黃鶯更悅耳的笑聲。”
    那少女心神俱已醉了,閉著眼仰起了頭,癡癡道:“只要能有這么樣一天,我所做的那些事就都有補(bǔ)償了,只要能有這么樣一天,我就算死了也甘心。”
    俞佩玉終于瞧見她的臉了,她美麗而純潔的臉上,充滿了對(duì)未來幸福的憧憬,她眼睛里流出了快樂的淚珠。
    俞佩玉忽然想起了她是誰……她竟然就是黃池大會(huì)的前夕,將俞佩玉接待入迎賓館的華山女弟子鍾靜。
    這名門正宗的弟子,此刻怎會(huì)和如此奇異詭秘的人在一起?她為他做的“那些事”究竟是什么事?
    俞佩玉不禁又是驚訝,又是懷疑,又是惋惜。
    褐衣人卻再也沒有望她一眼,只是俯首凝注著血泊中太湖金龍王的身,沉思著喃喃道:“這人心里究竟藏著什么秘密?竟連我的力量都無法令他說出來,那俞放鶴又有什么魔力,竟能令人寧可死也不敢背叛他。”
    他又背負(fù)著手,四下踱起步來,目光忽又變得比鷹隼更銳利,四下掃動(dòng)著,忽然輕呼一聲,道:“你看,這里竟有條秘道。”
    他拍著土地像一轉(zhuǎn),地道便露了出來。
    鍾靜也失聲道:“不知道他道是通往那里的?”
    褐衣人閉著眼想了想,展顏笑道:“這里就是唐家莊的后山,是么?”
    鍾靜道:“呀,不錯(cuò),這地道一定是通向唐家莊的。”
    褐衣人微笑道:“對(duì)了,你真是個(gè)又聰明,又伶俐的女孩子。”
    鍾靜臉又紅了,低頭弄著衣角,半晌才輕輕道:“這地方既是別人的秘密,我們不如走吧。”
    褐衣人道:“走?為什么?我一生中最喜歡的,就是揭穿別人的秘密。”
    他微笑著摸了摸鍾靜的臉,又道:“俞放鶴和唐無雙鬼鬼祟祟的,一定不會(huì)是干什么好事,我想從這地道里溜進(jìn)去瞧瞧,你乖乖的在這里等著我好么?”
    鍾靜立刻拉住他的手,著急道:“你不能去。”
    褐衣人目光忽然冷得像冰,冷冷道:“為什么?你怕我一走就不回來了么?”
    鍾靜根本沒有注意他神色的變化,柔聲道:“我不是擔(dān)心別的,我只是擔(dān)心你,你的傷還沒有好,那唐無雙和俞放鶴又都是厲害角色……”
    褐衣人眼里的冰已溶解,微笑道:“你擔(dān)心他們傷了我?”
    鍾靜眼圈都紅了,哽聲道:“你……你若有什么變故,叫我怎么辦呢?”
    褐衣人大笑道:“你放心,就憑俞放鶴和唐無雙想傷我,還差得遠(yuǎn)哩。”
    他溫柔地?fù)嶂^發(fā),道:“你乖乖等在這里,我很快就會(huì)回來,找答應(yīng)你,絕不會(huì)有人傷著我一根毫毛。”他身形一閃,便沒入地道中。
    鍾靜瞧著他頎長(zhǎng)身影沒入地道,癡癡地出了半晌神,以手掩面,長(zhǎng)嘆道:“我這么樣做,是對(duì)?還是不對(duì)呢?…….”
    只聽一人沉聲道:“不對(duì)。”
    ※※※
    鍾靜霍然躍起,凌空翻身,驚呼道:“是什么人?”
    只見一個(gè)長(zhǎng)身玉立的少年,面帶著溫柔的微笑,不知何時(shí)已到了她背后,正含笑瞧著她道:“在下俞佩玉。”
    鍾靜失聲道:“俞佩玉?”
    她知道“俞佩玉”已死了,空山夜寂,荒寺陰森,驟然聽到死人的名字,她全身寒毛都不禁為之悚栗。
    但這少年卻又是那么溫文,那么英俊,那溫暖的帶笑目光,簡(jiǎn)直可以使整個(gè)大地上的冰雪溶化。
    世上沒有一個(gè)女人會(huì)畏懼這樣的男人。
    鍾靜腳步不再往后退了,大聲道:“不錯(cuò),我的確知道一個(gè)俞佩玉,但絕不是你,我不認(rèn)識(shí)你。”
    俞佩玉道:“但在下卻認(rèn)得姑娘。”
    鍾靜怔了怔,道:“你認(rèn)得我?”
    俞佩玉道:“姑娘豈非是華山門下鍾靜?”
    鍾靜驟然又緊張起來,厲聲道:“你是來追捕我們的?”
    俞佩玉心里更驚訝,面上卻不動(dòng)聲色,緩緩道:“姑娘犯了什么罪?為何要怕人追捕?”
    鍾靜凝注了他半晌,身體又松弛下來,勉強(qiáng)一笑,道:“我當(dāng)然沒有犯什么罪,我只不過是試試你的。”
    俞佩玉嘆了口氣,柔聲道:“在下并不想刺探姑娘的秘密,更不是來追捕姑娘的,但卻想奉勸姑娘不如還是回去吧。”
    鍾靜竟又一驚,道:“回去?回到那里去?”
    俞佩玉緩緩道:“回到令師身旁,她一定會(huì)保護(hù)你,不讓你上別人的當(dāng)。”
    鍾靜變色道:“我會(huì)上誰的當(dāng),你憑什么管我的閑事?”
    俞佩玉苦笑道:“在下自顧尚且不暇,實(shí)在不該多管別人的閑事,但這些話卻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至于聽不聽,也只有任憑姑娘自己了。”
    他俯首瞧了地上的身一眼,長(zhǎng)長(zhǎng)嘆了口氣。這最后一絲希望也變?yōu)榕萦埃€留在這里則甚?至于猶在橫梁上的銀花娘,他也放心得很。
    他知道她一定會(huì)照顧自己的。
    鍾靜見到他話未說完,忽然就要往外走,又不覺怔了怔,像是想去攔阻他,卻又終于忍住。但俞佩玉還未走出門,已有一條淡褐色的人影幽靈般自他身后飄過去,擋住了他的去路。鍾靜又驚又喜,失聲道:“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褐衣人微笑道:“我回來得太快了么?”
    鍾靜全未聽出他話中的刺,又問道:“你可瞧見了俞放鶴和唐無雙?”
    褐衣人緩緩道:“沒有,俞放鶴既不在,連唐無雙也不見了。”
    他目光這時(shí)才刀一般轉(zhuǎn)到俞佩玉臉上,微笑著道:“這事的碓很奇怪,是么?”
    俞佩玉去路雖被擋住,但一直沉住了氣,在仔細(xì)打量著這奇特的人,但他無論瞧得多么仔細(xì),也看不出這人是善是惡,更看不出此人是何來歷,他只覺自己面對(duì)著此人時(shí),隨時(shí)都似乎在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威脅著。
    等這人的目光轉(zhuǎn)向他,他又覺得心突然一跳。
    褐衣人竟已又重復(fù)著問道:“這件事的確很奇怪,是么?”
    俞佩玉只有笑了笑,道:“不錯(cuò),的確很奇怪。”
    褐衣人道:“一件很奇怪的事,閣下為何不覺得奇怪呢?”
    俞佩玉知道在這種人面前,是絕不能說錯(cuò)一句話的,他正在考慮著如何回答,褐衣人卻又笑了,悠然道:“你若是不愿回答,不如由我替你說吧……你不覺得這件事奇怪,只因?yàn)槟阍缫亚埔娏诉@件事的秘密。”
    俞佩玉還是只有以微笑來代替回答。
    他忽然發(fā)覺這褐衣人的眼睛雖可怕,但笑容卻帶著種說不出的魅力,一種妖魔般神秘的魅力,莫說鍾靜這樣的少女,就連他俞佩玉,竟也已不如不覺地被這種妖異的魅力所吸引,舍不得移開眼睛。
    褐衣人也始終在凝注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道:“絕世的美男子,閣下當(dāng)真可說是絕世的美男子,莫說是女人,就連我瞧見閣下這樣的笑容也覺得像是有些醉了。”
    他語聲低沉而緩慢,也帶著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俞佩玉本來是不愿說話,但聽著聽著,竟變成縱然有話要說,也忘記說了,褐衣人微笑接著道:“有著像閣下這樣一張臉的人,若是不知道好好利用,實(shí)在是太可惜了,但閣下大可放心,閣下縱然不知道該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我也會(huì)替閣下設(shè)法的,總不會(huì)讓閣下白生著這么樣一張絕世美貌的臉。”
    這句話若是別人說出來的,俞佩玉縱不勃然大怒,也難免生氣,但從他嘴里說出來,俞佩玉怒氣竟發(fā)作不出。
    褐衣人語聲更柔和,微笑道:“好,現(xiàn)在你不妨先忘卻一切,告訴我,方才你究竟瞧見了一些什么秘密?俞放鶴和唐無雙究竟在商量什么?”
    俞佩玉淡淡道:“在下還是不說的好。”
    褐衣人沉聲道:“我要你說,你就得說,知道么?”
    他面上雖仍帶著笑,但目中那種妖異的光芒卻更逼人,緊緊盯住俞佩玉的眼睛,誰知俞佩玉還是淡淡問道:“在下為何非說不可?”
    褐衣人自懷中取出了一串珠鏈,在俞佩玉眼前輕晃著,緩緩道:“只因你已是我的奴隸,我說的每一個(gè)字、每一句話,你都只有服從,絕不會(huì)絲毫違抗。”
    鍾靜臉上已滿是驚懼之色,她知道這褐衣人神奇的魔力,她不愿他又以此害人,卻又不敢阻止。
    誰知俞佩玉竟是神色不動(dòng),竟失笑道:“我一向是個(gè)自由自主的人,為何平白要做你的奴隸。”
    褐衣人面色反而變了,額上竟已沁出了冷汗。
    只因他所用的這攝心**最是陰毒,若是不能攝住對(duì)方,自己反會(huì)被害,此刻他已用盡一切力量,對(duì)方這少年竟似連絲毫感覺都沒有,要知這類攝心之術(shù),主旨便是在松弛軟化對(duì)方的心靈,然后乘虛而入,但俞佩玉從小養(yǎng)心練氣,近來更屢被洗煉,一顆心可說已堅(jiān)逾金石。褐衣人只覺心旌激蕩,幾乎難以把持,俞佩玉卻絲毫也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如此緊張,笑著又道:“閣下這也許只不過是在說笑的,是么?”
    褐衣人道:“是。”
    俞佩玉隨口問道:“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褐衣人滿頭冷汗,涔涔而落,道:“郭翩仙。”
    他只覺對(duì)方的眸子已越來越亮,自己反似要被他所攝,俞佩玉問他的話,他竟已不能不回答。
    俞佩玉沉吟著道:“郭翩仙,這名字倒生疏得很,不知可是閣下的真名寶姓么?”
    郭翩仙顫聲道:“是。”
    此刻他竟已不能閃避俞佩玉的眼睛,俞佩玉若是一直問下去,他只怕便要將一切秘密都說出來。這時(shí)俞佩玉心里也有些奇怪了,他也想不到自己?jiǎn)栆痪洌瑢?duì)方便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一句,他心念閃動(dòng),立刻又試探著問道:“閣下和這位鍾姑娘是一齊逃出來的么?”
    郭翩仙道:“是。”
    俞佩玉道:“閣下逃避的是誰?”
    郭翩仙雖咬緊了牙關(guān),還是不由得說道:“徐淑真?”
    俞佩玉失聲道:“徐淑真?是華山派的掌門人?”
    郭翩仙道:“是。”
    俞佩玉沉吟著道:“難道你已被徐真人所擒,而鍾姑娘反而為你傾心,將你偷偷救了出來?”
    郭翩仙顫聲道:“正……正是如此。”
    他此刻已駭?shù)眯哪懡詥剩跄我褵o法控制自己,鍾靜見到他如此模樣,也早已駭呆了。
    俞佩玉嘆了口氣,轉(zhuǎn)過頭去瞧鍾靜,苦笑道:“想不到姑娘居然不惜叛師,想來愛心必已……”
    話猶未了,突有數(shù)十點(diǎn)銀光直擊過來。
    原來他眼睛一移開,郭翩仙立刻有了松弛自己的機(jī)會(huì),當(dāng)下再不遲疑,手腕一抖,手里的珠鏈已化做滿天銀光暴射而出。
    俞佩玉實(shí)未想到這有問必答,誠(chéng)惶誠(chéng)恐的人,竟也會(huì)突施暗算,他的頭本已轉(zhuǎn)向左方,此刻身子隨著頭一轉(zhuǎn),雙臂若滑翼回旋,若流云出岫,若胡姬曼舞,也隨著打了個(gè)轉(zhuǎn),鍾靜的衣裙,竟也被激得回舞而起。
    那筆直勁射而來的銀光,竟也似數(shù)十條驟然投入急流漩渦的銀魚,繞著他施舞的身形打起圈子。
    她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見一圈燦爛的銀光,繞著一條舞姿美的人影流轉(zhuǎn)不息,直如九天飛仙,戲舞流星。
    鍾靜不知不覺間又瞧得癡了,但聞一連串琮之聲響起,又如飛金鳴玉,妙手敲琴。
    琮聲中,那數(shù)十粒銀珠已滿一地。
    要知俞佩玉方才若是著意閃避,倉(cāng)猝間實(shí)未必能避得開這數(shù)十點(diǎn)近在咫尺間勁射而來的暗器。
    但他無意間這旋身一舞,卻正暗含了先天無極的真意,有意無形,意在形先,其中奧妙,又豈能形諸筆墨。
    鍾靜良久良久,才喘過氣來,忍不住輕嘆道:“好功夫。”
    短短三個(gè)字說完,郭翩仙四掌已拍出。
    他心初定,膽?yīng)q寒,正因?yàn)樗钪撵`受制的痛苦,此刻竟不敢再面對(duì)俞佩玉,只有著著搶攻。
    這四掌出手雖急,掌勢(shì)雖妙,招式雖毒,但每一掌都未使出全力,每一掌都留有五分退步。
    只因他見了俞佩玉這樣的武功后,竟也不敢作孤注之一搏,先將自己立于不敗之地后,再敢出手傷人。
    這四掌俞佩玉閃避得雖輕松,但心里卻不輕松。
    他立刻便已發(fā)覺對(duì)方出手之謹(jǐn)慎、狡巧、機(jī)變、詭譎,竟是自己生平所未遇,他知道無論是誰,若想將這樣的對(duì)手打倒都不容易。
    這時(shí)郭翩仙另四掌又已拍出。
    這四掌招式突變,由輕靈一變而為沉重,由柔韌一變而為剛猛,但掌勢(shì)的收發(fā)間,仍是含蘊(yùn)不盡,留有余力。
    俞佩玉嘆道:“閣下難道定要將在下置之于死地么?”
    這句話說完,他已從容避開四掌。
    郭翩仙道:“不錯(cuò)。”
    這四掌出手更快,竟在短短兩個(gè)字中便已擊出。
    俞佩玉道:“為什么?”
    對(duì)方出手快,他躲得也快。
    郭翩仙道:“只因閣下若是活在世上,在下便難免要寢食不安了。”
    他掌勢(shì)突由奇快變得奇慢,說了二十多個(gè)字,才擊出四掌,掌勢(shì)沉凝,如曳千鈞出手穩(wěn)實(shí),如推重磨。
    這顯然竟是正宗太極掌,“太極門”與“先天無極”素有淵源,俞佩玉一躍而退,人聲道:“閣下莫非是太極門下的前輩?”
    以郭翩仙這樣深厚的功力,若是太極門下,輩份必高,是以俞佩玉才說出“前輩”兩字。
    誰知郭翩仙卻笑道:“區(qū)區(qū)太極門,能容得下郭某?”
    這次他突然變掌為拳,四拳擊出,第一招“羅漢伏虎”,竟是少林“伏虎羅漢拳”的起手式。
    俞佩玉不覺又一驚,他第二拳卻已變?yōu)椤按蠛槿保街型荆鲇忠磺p拳分擊而至。
    這兩拳拳勢(shì)詭秘,俞佩玉竟連見都沒有見過,明明見到雙拳斜擊而來,打的是左腮右頰,誰知拳頭到了面前,卻忽然筆直擊向胸膛,郭翻仙眉飛色舞,忍不住得意大笑道:“你不知這是那一派么?”
    這句話其直并未說完。
    他說到“這”字時(shí),俞佩玉已被逼還手,竟然不閃不避,出手向這搗般直擊而來的拳頭迎了過去。
    他說到“那”字時(shí),已發(fā)現(xiàn)對(duì)方拳力驚人,準(zhǔn)備撤招,縱是他留有余力,見機(jī)得快,但拳鋒還是被俞佩玉掌鋒掃著,他只覺一股前所未見的駭人力道排山倒海般推來,身子已被震得飛了出去。
    俞佩玉的天生神力,他縱然用盡全身力道,也未必抵擋得住,何況他還保留著五分力氣。
    鍾靜已驚呼出聲,失聲道:“莫要傷人。”
    俞佩玉淡淡一笑,道:“在下也并沒有傷人之意,兩位若要走,在下也絕不攔阻。”他已夠了被人傷害的滋味,不到必要時(shí),他絕不傷害別人。
    郭翩仙長(zhǎng)嘆了一聲,鍾靜已奔過去拉住他的手,懇求著道:“走吧,你為什么要和他拚命?”
    郭翩仙苦笑道:“閣下的武功雖不見得如何高明,但這樣的天生神力,我倒真的從未見過,看來我也未必能傷得了你。”
    俞佩玉淡淡笑道:“既是如此,為何還不走?”
    郭翩仙嘆道:“看來我的確還是走了的好。”
    他抱了抱拳,像是真的要走了,誰知就在這時(shí),他手腕一反,袖中又有十余點(diǎn)烏黑激射而出。
    鍾靜失驚道:“你……”
    她一個(gè)字剛說出口,身子突然被郭翩仙提起,向俞佩玉擲了出去,他自己身形一閃,卻繞到俞佩玉身后
    這一著之歹,實(shí)是天下少有。
    俞佩玉若想避開這暗器,已大是不易,何況他縱然避開了暗器,鍾靜的身子已飛舞著撲來。
    她驟然被人擲出,手腳自然難免舞動(dòng),俞佩玉若不管她,反身去迎郭翩仙,便難免要被她所傷,俞佩玉若想接住她,郭翩仙已到了身后,他身后空門大露,雙手若再接著鍾靜,郭翩仙出手時(shí)他又怎能抵擋。
    這變化全都發(fā)生于一瞬之間,俞佩玉還未弄清是怎么回事,暗器已撲面而來,飛舞著的人影也跟著而到。
    俞佩玉本待出手將暗器反激出去,但忽然發(fā)現(xiàn)撲來的人影竟是鍾靜,暗器反激,鍾靜便沒命。
    他既已來不及閃避,若不出手自己就沒命,郭翩仙自然早已算準(zhǔn)了他是絕不忍心下手去傷鍾靜的。
    誰知俞佩玉雙掌還是閃電般揮出,只是他左右雙手所用的力道卻絕不相同,左掌力柔,右掌力猛,左掌先發(fā),一股柔力將鍾靜的身子遠(yuǎn)遠(yuǎn)送了出去,右掌力剛,一股猛力迎上了暗器。
    這時(shí)郭翩仙雙掌卻拍向他背脊!
    俞佩玉掌力已發(fā),既無余力閃避,更無余力招架,無論換了是誰,在這種情況下都難免斃于掌下。
    就在這剎那間,俞佩玉右掌的力道突然由極剛變?yōu)闃O柔,掌勢(shì)一引,暗器竟在空中劃了個(gè)圓弧,呼嘯著向俞佩玉身旁飛過,竟筆直擊向俞佩玉身后的郭翩仙。
    郭翩仙做夢(mèng)也未想到自己發(fā)出的暗器此刻竟來打自己了,他若是傷了俞佩玉,自己身子就要變成蜂窩。
    他出手雖然陰險(xiǎn)歹毒之極,但俞佩玉這一應(yīng)變的手法,更已窮機(jī)智之極點(diǎn),達(dá)武功之巔峰。
    郭翩仙驚呼一聲,撤手后甩,藉勢(shì)翻身,縱然他每次出手都留有退步,還是難免被暗器擦破了衣服。
    這時(shí)鍾靜身子已撞上墻壁,俞佩玉送她的掌力也剛好用完,她沿著墻壁滑下來,面色雖已慘變,身上卻是毫發(fā)無傷。
    俞佩玉自然也是毫發(fā)無傷,但心里怒火卻已直冒上來上!此人竟不惜將對(duì)自己恩重如山,愛逾金石的人犧牲,此人的心腸豈非比狼虎還狠毒十借,俞佩玉怒喝一聲,向郭翩仙直撲過去。
    這一次他滿心怒火,已變守為攻,掌勢(shì)渾圓,看似柔弱,但一股渾圓的力氣隨掌而起,連神龕里的土地像都被震得搖搖欲倒。
    這一次郭翩仙也被逼得不能不以全力應(yīng)戰(zhàn)。
    他功力雖深,真氣卻似時(shí)常難以為繼,只因他本不是個(gè)時(shí)常會(huì)和別人硬碰硬拚命的人,他的對(duì)頭根本就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他,他的狡猾和機(jī)智也已足夠應(yīng)付,他根本就用不著去苦練氣力。
    何況他最近又被金燕子所傷,而且傷得極重,若不是他身上永遠(yuǎn)帶著有妙絕人寰的救傷靈藥,他此刻根本就不能動(dòng)手。
    以他這樣的真力來和俞佩玉對(duì)掌,本是必?cái)o疑。
    但他招式卻偏偏是魚龍蔓衍,變化無窮,前一招用的是外家正宗,后一招可能就變內(nèi)家掌法。
    普天之下,無論江南中原,塞外滇邊,無論那一門那一派的掌法武功,竟沒有他使不出的。
    俞佩玉心里也不禁為之駭然,何況他隨時(shí)還都得提防著對(duì)方出人意外,詭秘之極的奇異招式。
    數(shù)十招拆過后,俞佩玉也不覺汗透重衣。
    只聽郭翩仙忽然大聲道:“閣下難道定要將在下置之于死地么?”
    這句話本是俞佩玉問他的,他此刻反問出來,俞佩玉不覓一怔,沉聲道:“不錯(cuò)。”
    郭翩仙又反問道:“為什么?”
    俞佩玉道:“只因閣下若是活在世上,在下也會(huì)有些寢食不安。”
    他發(fā)現(xiàn)郭翩仙說話時(shí)中氣已不足,顯然已是強(qiáng)弩之未,無以為繼,他出手就更急更猛,竟真的立心要將此人斃于掌下,為世人除害。
    郭翩仙滿頭汗落如雨,招式出手間已力不從心,賞招更少,虛招更多,漸漸被俞佩玉逼入墻角。
    鍾靜呆呆地瞧著,目中已流下淚來。
    郭翩仙嘆道:“很好,我死了也罷,連我最親近的人都不肯出手助我,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鍾靜面上竟木然全無表情,嗄聲道:“你死了,我陪你。”
    郭翩仙嘆道:“你何苦陪我,還是陪他吧。”
    這句話說出,俞佩玉更是勃然大怒,一掌全力拍出。
    突見郭翩仙雙掌左曲右折,似乎變得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掌勢(shì)卻如百花初放,俞佩玉全力一掌竟攻不進(jìn)去。
    這赫然竟是百花門的不傳之秘。
    要知郭翩仙身分隱秘,最不愿別人知道他和海棠夫人的關(guān)系,是以不到最后關(guān)頭,絕不肯使出百花門的武功來,更不肯施展出丐幫拳法他使遍了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卻偏偏將這兩種最擅長(zhǎng)的武功留到最后。
    俞佩玉見他招式突又一變,便出百花門的掌法后,就不再改別的了,暗忖:“百花門的武功難道是他的本門功夫?”
    俞佩玉又瞧了半晌,終于一掠而退,失聲道:“你難道是百花門下?”
    郭翩仙目光閃動(dòng),緩緩道:“百花門下無男子,這句話你難道未曾聽過?”
    俞佩玉皺眉道:“既是如此,你怎會(huì)對(duì)百花門下的武功如此熟悉。”
    郭翩仙傲然道:“少林武當(dāng)?shù)墓Ψ颍译y道不熟么?”
    俞佩玉凝注了他很久,沉聲道:“你真的寧死也不肯說出你與百花門的關(guān)系?j
    郭翩仙仰首大笑道:“郭某縱然傷勢(shì)未愈,氣力不濟(jì),就憑你也未必能殺得了我.你難道還以為郭某會(huì)向你求饒不成?”
    俞佩玉怔了怔,他本以為這人不但狠毒,而且畏死,倒未想到此人竟也有這一身傲骨,默然半晌,嘆道:“你既有這樣的傲氣,使出的手段為何那般卑賤?”
    郭翩仙冷笑道:“郭某一生行事,從來只問對(duì)不對(duì)得起自己,為何要將別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你若想以生死之事來要脅于我,你的想法就未免太可笑了。”
    俞佩玉又怔住了,這人的歹毒雖出了他意料之外,這人的高傲實(shí)也更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自一開始,就將這人看錯(cuò)了。
    郭翩仙忽又問道:“你定要問我和百花門的關(guān)系,卻又是為了什么?”
    俞佩玉嘆了口氣,道:“我絕不和百花門下動(dòng)手。”
    郭翩仙神色竟變了變,厲聲道:“為什么?你難道和君海棠有什么關(guān)系?”
    俞佩玉瞧見他神色的變化,心里正有些奇怪,誰知鍾靜竟忽然一躍而起,沖了過來,顫聲道:“你答應(yīng)過我,永遠(yuǎn)不再提她的名字,現(xiàn)在為何又要問別人和她的關(guān)系?……你你難道還忘不了她?”
    郭翩仙瞪眼瞧著她,目中竟射出了怒火。
    鍾靜全身都顫抖了起來,嗄聲道:“你為何還要管別人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你難道還吃醋不成?”
    郭翩仙怒目瞪著她,良久良久,目光忽然和緩下來,長(zhǎng)嘆道:“現(xiàn)在吃醋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鍾靜嘶聲道:“你方才那樣對(duì)我,我就知道你一直是在騙我的,方才若換了是她,你就絕不會(huì)那樣做的,是么?你現(xiàn)在已恨不得我快些死了的好,是吧?”
    郭翩仙默然半晌,緩緩道:“我若死了,你陪著我,你若死了,我難道不會(huì)陪著你么?”
    鍾靜繃緊著的身子,在這一剎那里忽然完全崩潰了,眼睛涌泉般奪眶而出,終于撲倒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俞佩玉竟不覺已怔住了。
    郭翩仙緩緩道:“現(xiàn)在我不用再說,你也總該知道我和百花門的關(guān)系了吧。”
    俞佩玉吐出氣,道:“不錯(cuò)。”
    郭翩仙輕撫著鍾靜的頭發(fā),才緩緩道:“我實(shí)在想不到一個(gè)像她這樣溫柔的女子,醋勁竟也有這么大。”
    俞佩玉見到他放在鍾靜頭上的手,失聲道:“你……你要?dú)⑺俊?br/>     郭翩仙悠然道:“我為何要?dú)⑺克m漏了我的秘密,但卻只不過為了吃醋而已,她若非真心對(duì)我,又怎會(huì)為我吃醋?”
    他忽然大笑起來,道:“我可以為了一萬種理由殺人,卻絕不會(huì)為了別人吃我的醋而殺她的。”
    俞佩玉懷疑著道:“你這樣的人,也會(huì)將這種事放在心上?”
    郭翩仙緩緩頓住笑聲,眉目間竟泛起一種寂寞之色,道:“你可知道,我平生雖有姬妾無數(shù),卻還沒有一人這樣為我吃醋的。”
    俞佩玉怔了半晌,忍不住道:“這些都是你心底的秘密?你為何要對(duì)我說出來?”
    郭翩仙淡淡一笑,道:“我若殺不死一個(gè)人,就決心要將他當(dāng)做我的朋友,這樣我心里就覺得舒服得多了,只不過……”
    他淡淡接著道:“我可以向你保證,到目前為止,我朋友還不到三個(gè)。”
    俞佩玉凝注著他,只覺這人性格之復(fù)雜,簡(jiǎn)直令人難信,他簡(jiǎn)直就好像三四個(gè)生性極端相反的人,拼在一起的。
    他也許是個(gè)怕死的人,你若要?dú)⑺麜r(shí),他也許會(huì)逃,也許會(huì)騙,甚至?xí)贸龈鞣N要你想不到的陰謀詭計(jì),但卻絕不會(huì)求你饒他。
    他若要?dú)⒛銜r(shí),你卻只有和他拚命。
    郭翩仙也在凝視著他,微笑著道:“現(xiàn)在,你是第三個(gè)。”
    俞佩玉也笑了,道:“但你又怎知我會(huì)做你的朋友?”
    郭翩仙傲然道:“我不但可以說是武林中最有權(quán)勢(shì)的人物之一,也是天下最富有的人物之一,無論誰交上我這樣的朋友,當(dāng)真是終生受用無窮。”
    俞佩玉淡淡笑道:“在閣下說來,這理由固然已極充分,但卻未免將在下看成個(gè)趨炎附勢(shì)、交結(jié)權(quán)貴的小人了。”
    他嘴里還在說著話,人竟已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郭翩仙大喝道:“朋友慢走。”
    俞佩玉雖未回頭,卻停下了腳步,緩緩道:“閣下交不成我這朋友,是否又想嘗試看是否能殺得了我?”
    郭翩仙道:“我是否能殺得了一個(gè)人,用不著嘗試也知道的,只不過……閣下未經(jīng)嘗試,為何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俞佩玉嘆了口氣,道:“閣下要知道,在下只不過是為了閣下與百花門的淵源,此刻才鞠躬而退,至于交朋友么……像閣下這樣的人,在下是萬萬不敢高攀的。”
    郭翩仙道:“這只因你認(rèn)為我是個(gè)心狠手辣的人,是么?”
    俞佩玉道:“閣下難道不是?”
    郭翩仙微笑道:“毒藥雖能致人于死,但只要用得恰當(dāng),有時(shí)也可濟(jì)世活人的,是么?至于“以毒攻毒”的效果,我不說你也該知道的。”
    俞佩玉默然半晌,喃喃道:“以毒攻毒……”
    郭翩仙眸子里發(fā)出了熾熱的光,沉聲道:“以閣下這樣的人,若和我并肩攜手,我保證不出三年,你我便能稱霸武林,君臨天下。”
    俞佩玉還是未回頭,淡淡道:“閣下也未免將在下的野心看得太大了吧。”
    郭翩仙大聲道:“這又算得了是什么野心,大丈夫生于當(dāng)世,本該做一番驚天動(dòng)地的事業(yè),那俞放鶴既能做天下武林的盟主,你找為何不能?我看此人貌如君子,其實(shí)卻有些鬼祟,只要我們能揭穿他的真面目……”
    話未說完,俞佩玉已霍然轉(zhuǎn)過身來,蒼白的臉上,已泛起輿奮的紅暈,沖到郭翩仙面前,大聲道:“好,就此一言為定,你我從此聯(lián)手,來對(duì)付那些人面獸心的人,也讓他們瞧瞧我俞佩玉的顏色。”
    這恬靜從容的人,此刻竟忽然變得如此輿奮激動(dòng),郭翩仙似乎覺得有些意外,但目光一閃后,還是伸出了手,大笑道:“好,一言為定,卻是反悔不得的。”
    俞佩玉仰首大笑道:“你看我像是個(gè)失言背信的人么?”
    突聽屋頂上一人大笑道:“憑你兩人就想縱橫天下,只怕還是差著一些。”
    ※※※
    俞佩玉方才下手并不重,銀花娘的穴道此刻本已該解開了,他自然知道這說話的人是誰。
    郭翩仙的確未免吃了一驚,但這人倒也真沉得住氣,竟連頭都未抬起,只是陰森森一笑,道:“依你看還差著些什么?”
    銀花娘嬌笑道:“還差了我。”
    她在橫梁上舒了舒筋骨,拍干凈了身上的塵土,又取出塊絲巾,擦了擦臉,才飄飄落了下來。
    你要她在八百個(gè)男人面前脫光衣服,她也絕不會(huì)臉紅,但你若要她血脈未活動(dòng)開,就笨手笨腳地跳下來,身上還未弄干凈,就蓬頭垢面地見人,她卻寧死也不愿意的,她覺得這簡(jiǎn)直比什么都丟人。
    郭翩仙只瞧了她一眼,眼睛里也發(fā)出光來了。
    銀花娘媚笑道:“你看我這樣子還過得去么?”
    郭翩仙吶吶道:“很好,好極了。”
    銀花娘嘆了口氣,垂首笑道:“只可惜上面沒有鏡子,否則我還可以好看些的。”
    郭翩仙大笑道:“就這樣已足夠了。”
    鍾靜忽然竄了過來,瞪著眼厲聲道:“你又是什么人?為何要在這里偷聽別人的秘密?不想活了么?”
    銀花娘銀鈴般笑道:“小妹子,你用不著嚇我,我膽子一向很小的。”
    鍾靜怒道:“既是如此,還不快滾出去。”
    銀花娘吃吃笑道:“好妹子,你也用不著趕我,我知道你是個(gè)醋子,但我這樣的女人,若想要男人,只要勾勾小指頭就行了,又怎會(huì)來?yè)屇愕摹!?br/>     鍾靜臉已氣白了,卻偏偏想不出法子來對(duì)付她,俞佩玉忍不住淡淡道:“你若想欺負(fù)老實(shí)女孩子,也用不著找她的。”
    銀花娘笑得花枝招展,道:“我就知道我們的俞公子又要打抱不平了……求求你,莫要生氣吧,我什么人都不怕,就只怕你。”
    她瞟了郭翩仙一眼,媚笑著道:“我和他正是同病相憐,都是你俞公子手下的敗將,俞公子若要我們兩人坐下,我們是絕不敢站起來的。”
    她口口聲聲的“同病相憐”、“我們兩人”,簡(jiǎn)直好像和郭翩仙是一雙患難相共的同命鴛鴦似的。
    俞佩玉知道她又在玩花樣了,竟輕描淡寫地就將郭翩仙勾到她那一邊去,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就請(qǐng)快些說吧。”
    銀花娘眼波流動(dòng),笑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了么?”
    俞佩玉道:“我卻不憧你說的是什么意思。”
    銀花娘道:“你們?nèi)粝敕Q霸天下,還差著一些,但若再加上我……”
    她甜甜一笑,接著道:“我們?nèi)齻€(gè)人在一起,那才真是沒有人能抵擋得了。”
    郭翩仙大笑道:“原來你竟是想來和我們聯(lián)盟的。”
    銀花娘媚笑道:“不錯(cuò),我正是想來做你的第四個(gè)朋友。”
    郭翩仙上上下下的瞧著她,悠然笑道:“以你這樣的女人,要做皇帝老兒的妃子都?jí)蛸Y格了,但若想做我的朋友,卻還差著些。”
    銀花娘扭動(dòng)著腰肢,媚笑道:“難道我還比不上你那些情人么!”
    郭翩仙淡淡道:“情人和朋友是不同的,我的情人,屈指難數(shù),但朋友卻只有三個(gè),而且那兩個(gè)早已死了。”
    銀花娘咬著嘴唇,道:“那么,要怎樣才能做你的朋友呢?”
    郭翩仙道:“你不妨先說說你有何條件?”
    銀花娘眼珠子一轉(zhuǎn),抿嘴笑道:“我雖然不能算天下最美的女人,但卻最憧得如何令男人快樂,你若不信,以后慢幔就會(huì)知道的。”
    郭翩仙謎著眼笑道:“我相信我很快就會(huì)知道的,但這還不夠。”
    銀花娘道:“我也可算是天下最有權(quán)勢(shì)的女人之一,憑我一句話,就可以在這附近五省之中,調(diào)動(dòng)三千個(gè)人。”
    她說的話并不假,“天蠶教”的勢(shì)力在這五省中,的確已遍布每一角落。
    郭翩仙卻淡淡笑道:“人多的唯一好處,只不過是能多吃些飯而已。”
    銀花娘眼波一轉(zhuǎn),道:“我也是天下最富有的女人,我的財(cái)富只怕連鬼都可買動(dòng),你若不信,也立刻就可以見到的。”
    郭翩仙的眼睛果然一亮,笑道:“這倒有些接近了。”
    俞佩玉卻忽然插口道:“這也不夠。”
    銀花娘瞪了他一眼,緩緩道:“我心腸之毒,手段之辣,絕不在任何人之下,你若想以毒攻毒,找我再好也沒有,何況……”
    她嫣然著接道:“我是個(gè)女人,有些事由我這樣的女人去做,比男人要方便多了。”
    俞佩玉想了想,微笑道:“好,這就足夠了。”
    銀花娘眼睛瞟著郭翩仙,道:“你呢?”
    郭翩仙笑道:“你是我第四個(gè)朋友。”
    銀花娘拍手嬌笑道:“好,現(xiàn)在若有人再來惹咱們,他就真倒楣了。”
    ※※※
    就在半天以前,俞佩玉做夢(mèng)也想不到自己會(huì)和郭翩仙這樣的男人,銀花娘這樣的女人結(jié)盟為友的。
    但現(xiàn)在,他的想法已不同了。
    “黃池之會(huì)”已將天下白道上的英雄豪杰都一網(wǎng)打盡,自命正直的俠義之士,人人都唯“俞放鶴”的馬首是瞻,人單勢(shì)孤的俞佩玉,憑什么去反抗他?俞佩玉說的話,又有誰會(huì)相信?
    他只有另外找一條路走,,這就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以毒攻毒!
    他已看透了這些自命俠義之人的面目……鼎鼎大名,堂堂正正的唐家掌門人又如何?又能比銀花娘好多少?
    他現(xiàn)在要交的,就是那些別人都視如蛇蝎的朋友,他只有這樣做,才能揭穿那些“英雄豪杰”的真面目。
    “是真名士自風(fēng)流”,他現(xiàn)在已發(fā)覺,只要自問胸懷坦蕩,便已足夠,別人的想法又何必在乎?
    這是個(gè)荒僻,冷寂,陰森的墳場(chǎng)。現(xiàn)在是深夜。
    ※※※
    黯淡的月光,照在一座座荒草叢生,簡(jiǎn)陋而頹敗的墳堆上,世上簡(jiǎn)直找不出比這里更凄涼的地方。
    埋葬在這里的,都是些貧困而卑賤的人,他們活著時(shí)生命固然貧苦,死后卻更冷落凄涼。
    鍾靜緊緊拉著郭翩仙的手,眼睛卻瞪著銀花娘,恨恨道:“你為什么要將我們帶到這里來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銀花娘嫣然笑道:“好妹子,你害怕了么?其實(shí)這地方非但不可怕,而且簡(jiǎn)直可說是有趣得很。”
    鍾靜服睛瞪得更大,怒道:“有趣?你說這地方有趣?”
    銀花娘悠然笑道:“每到有月亮的晚上,這里的鬼魂就會(huì)自墳?zāi)估飶?fù)活,在月光下曼舞,你瞧,他們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來了。”
    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點(diǎn)點(diǎn)鬼火自墳頭飛起,低矮的樹木,在風(fēng)中嗚咽著,就像是啁啾的鬼語。
    鍾靜全身都發(fā)起抖來,卻故意壯起膽子冷笑道:“他們?nèi)粽娴某鰜硖瑁揖秃退麄円积R跳。”
    銀花娘咯嗒笑道:“對(duì)了,他們瞧見這樣美麗可愛的女孩子,非但要拉你跳舞,而且一走舍不得放你走了。”
    鍾靜忍不住機(jī)伶伶打了個(gè)寒噤,全身都偎入郭翩仙懷里,銀花娘卻已彎下了腰,笑得喘不過氣來。
    郭翩仙微笑道:“你能想得出將珍寶藏在這種他方,倒也真難為你了。”
    銀花娘眼波瞟著他,媚笑道:“我做的事,果然都瞞不過你,我的心意,也只有你知道,我們兩個(gè)難道真是同一類的人么?”
    俞佩玉嘆了口氣,道:“但愿你們這一類的人,世上莫要太多才好。”
    銀花娘嬌笑道:“這一類的人絕不會(huì)多的,有我們兩個(gè)已足夠了。”她眼波又瞟向郭翩仙:“你說是么?”
    郭翩仙才笑了笑,鍾靜已跳了起來,冷笑道:“你就算要勾引男人,也用不著在這種地方。”
    銀花娘大笑道:“你瞧,我們的醋子又打翻了。”
    俞佩玉皺眉道:“你難道真將那些珍寶藏在墳?zāi)估锪耍俊?br/>     銀花娘道:“不錯(cuò),我找了兩個(gè)吃飽飯沒事做的人,先陪他們喝了一頓酒,乘他們喝得醉醺醺的時(shí)候,將他們帶到這里,挖開一座新墳,把棺材里的死人抬出來,換上我的珍寶,再釘上釘子埋進(jìn)去。”
    她嬌笑著接道:“你說我這法子妙不妙?這里都是些窮鬼,連盜墳挖墓的小賊,都再也不會(huì)到這里的,我將珍寶藏在這里,除了鬼外還有誰找得到?”
    郭翩仙微笑道:“幫你挖墳的那兩個(gè)人呢?”
    銀花娘笑道:“我知道這又瞞不過你的,他們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自然會(huì)好好酬謝他們,早就替他們準(zhǔn)備著一壺特別好的酒,陪著他們喝了下去。”
    她嘆了口氣,媚笑著道:“只可惜他們竟無福消受,酒還沒有喝完,就一醉不醒了。
    這種毒辣卑鄙的事,別人縱然有膽子做,也不會(huì)有膽子說的,但她非但說得光明堂皇,還像是覺得很有趣。
    郭翩仙瞧了俞佩玉一眼,芙道:“那兩人既然替你挖墳,自然也不曾是什么好東西,這種人多死幾個(gè)也沒關(guān)系,俞兄你說是么?”
    俞佩玉本來想說什么,此刻卻只不過又嘆了口氣。
    四個(gè)人在亂墳間東轉(zhuǎn)西轉(zhuǎn),走了盞茶功天。
    銀花娘忽然停下腳步,道:“在這里了,從東數(shù)過來,這里是第二十七個(gè)墳,墳頭上的這顆小樹,還是我親手種上去的。”
    俞佩玉淡淡道:“你不必說,我也相信你這種事是絕不會(huì)記錯(cuò)的。”
    銀花娘道:“這墳?zāi)估锛热灰褯]有死人,已只不過是一堆黃土而已,是么?”
    俞佩玉道:“嗯。”
    銀花娘笑道:“我知道我們的俞公子決不肯挖墳,但刨土總沒有關(guān)系吧。”
    其實(shí)她根本用不著用話來套住俞佩玉,此時(shí)此刻的俞佩玉,早已將什么事都看開了,又怎會(huì)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黃土刨開,就露出了一具單薄的棺木。
    銀花娘道:“對(duì)了,就是這口棺材,我在這上面也做了記號(hào),棺材里埋著的,本是個(gè)少*婦,聽說是因?yàn)檎煞蚣{妾而氣死的。”
    她忽然回頭向鍾靜一笑,道:“你說她的醋勁是不是比你還大?”
    鍾靜蒼白著臉,咬著嘴唇不說話。
    銀花娘嘻嘻道:“聽說一個(gè)人死后,首縱然被別人抬走,但一到晚上,鬼魂還是會(huì)回到原來的棺材里睡覺的,你們兩人既然是同類,我將這棺材一打開,她絕不會(huì)找別人,一定會(huì)找你,你還是走遠(yuǎn)些吧。”
    鍾靜雖然拚命想壯起膽子,但腳步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有風(fēng)吹過,她只覺背后冷颼颼的,冷汗已濕透重衣。
    只聽“吱”的一聲,棺材蓋被掀了起來,本來想嚇人的銀花娘,竟忽然放聲驚呼了起來。嘶啞的呼聲,在靜夜里聽來有如鬼號(hào)。郭翩仙和俞佩玉面面相覷,竟也像是被駭?shù)么糇×恕?br/>     棺材里那有什么珠寶,有的只是一具少*婦的體,她那張浮腫猙獰的臉,茫然面對(duì)著銀花娘,像是在說:“我不但鬼魂回來了,連體也回來了。”
    ※※※
    風(fēng)吹草動(dòng),鬼火滿天飛舞。
    銀花娘駭極大呼道:“我明明已將她身搬出來了,我明明是將珍寶埋在這里的現(xiàn)在……現(xiàn)在怎會(huì)……”她只覺兩條腿發(fā)軟,話未說完,已一跤跌在地上。
    凄涼的月光下,死人的手里竟似捏著張紙,郭翩仙折了段樹枝,刷的將紙?zhí)羝穑幻婢箤懼骸拔一钪鴷r(shí)家已被個(gè)賤女人逼走,我死了后你還想來占我的家么?”
    簡(jiǎn)簡(jiǎn)單單的兩行字,歪歪斜斜的字跡,滿紙俱都是森森鬼氣,郭翩仙只覺指尖發(fā)冷,竟再也拿不住了。
    他的膽子再大,此刻也不禁覺得寒毛直豎。
    只有俞佩玉,這種荒唐離奇的事,他見得太多了,沉聲道:“你埋藏珠寶時(shí),當(dāng)真沒有人見到?”
    銀花娘雖已站了起來,身子還是不停地在發(fā)抖,顫聲道:“沒……沒有!”
    俞佩玉皺眉道:“這就怪了,若是如此,除非那兩人死后復(fù)活,否則又怎會(huì)……”
    話猶未了,突聽遠(yuǎn)處有人咯咯大笑道:“好酒,好酒再來一壺吧。”
    另一人嗄聲笑道:“此酒雖好,只可惜喝了肚子有些發(fā)疼。”
    詭秘的笑語聲中,一盞血紅色的燈籠,自那螢螢鬼火間飄飄搖搖地蕩了過來,走到近前,才看出后面有兩條人影。
    銀花娘駭極大呼道:“就是這兩人,就是這兩人。”
    第三部完,請(qǐng)續(xù)看第四部“十大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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