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鼓起勇氣站上了另一張手術臺，還跺了幾下腳給自己壯膽。</br>
只不過膽量是一回事，水平又是另一回事，第二個病人是脖子中槍，脆弱的脖子整個被打穿了，情況不秒，讓一個實習醫生處理這么復雜的槍傷，也確實太難為人了。</br>
高順匆匆掃了一眼，有點訝然，根據他的經驗來判斷，能造成這么嚴重的貫穿傷，絕對是大口徑的狙擊步槍打的。</br>
看看手里的病人血已經止住了，權衡輕重之下，暫時放開手頭的工作，快走幾步趕了過去，推開助手操作止血鉗，找血管。</br>
負責外圍的護士不以為然的告訴他：“高醫生，這個人是毒犯，是不是先搶救咱們的同志。”</br>
這就難怪了，原來是特警部隊的制式狙擊步槍打的。</br>
高順頭也不抬的繼續找血管，除非是當場擊斃，只要送進了手術室，任何一名醫生，都沒有權利漠視病人的生死，這叫做道義。</br>
這個時候就看出來水平高低了，只用了十幾秒鐘就在復雜的創口里面，找到了受損的靜脈血管，然后把李靜從身后拽了回來，讓她繼續下去。</br>
再回到另一張手術臺，利索的切除有可能造成感染的受傷部位。</br>
足足過去了一個小時，醫院里幾個其他的外科大夫才終于姍姍來遲，站在外圍遠遠的踮著腳尖往里面看。手術室里一個男人腰桿挺的筆直，嫻熟的操控著各種手術器械，眼睛還時不時瞄幾眼旁邊的床位，隨口還指導著一個身形嬌小的少女。</br>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幾個人互相看了幾眼，多少有點羞愧吧。</br>
一個跟高順比較熟的還忍不住咋舌稱贊：“聽說是槍傷，還一次兩個。真厲害，不愧是國外回來的，看看這刀玩的，神了。”</br>
最興奮的是負責外圍的小護士，這個小護士是值夜班的，親身參與了搶救的全過程。</br>
興奮的跟他們解釋：“還有更神的呢，病人受傷之前吃過降血壓藥……”</br>
幾個內行人聽的一起目瞪口呆，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感想。</br>
老資格的一位頻頻點頭：“看這架勢，沒有二十年的功夫拿不下來，我就奇怪了，從哪冒出來這么一位能人啊，就這水平，放到國內著名的外科專家里面比一比，那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啊，以前怎么就沒聽說過呢。天縱奇才，也不過如此了。”</br>
八卦一點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八卦起來：“我好象聽說咱們這位高醫生，好象有什么軍方背景，看他處理槍傷這架勢，挺象！”</br>
老成一點的拉著他們走人：“看來是用不到咱們了，走吧，別跟著瞎積極了，吃早飯去吧。”</br>
人各有志也不可強求，高順但求個問心無愧也就足夠了，這就是他的性格。</br>
高順用盡渾身解數，才保住了傷者的右腎，要是再耽誤那么十分二十分鐘，或者換個人來處理，十有**是要摘除的。隨著有效的止血和大量的輸血，病人的血壓反彈到一個理想的數值，理想到足以保證各大器官，正常的供血需求。</br>
如果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深麻，可就麻煩大了，大劑量的麻醉劑跟抑制類藥物混合作用，四十多歲的傷者，多半就此一命嗚呼。</br>
手術燈熄滅，讓護士幫他擦了擦汗，又接過李靜手里的傷者，實習醫生畢竟水平有限，能接上幾條血管已經很不錯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br>
這個護士嘴里的毒販倒是運氣不錯，大口徑的狙擊步槍子彈雖然打穿了吼管，打斷了幾條靜脈血管，斜45度角向下又打斷了鎖骨穿出體外，卻奇跡般的沒有傷到主動脈和頸椎要害，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突然打了個哈欠，讓他可以挺到現在。</br>
沒有大量出血就好辦的多了，相比之下受傷的警察反倒更加危險。</br>
早上七點，高順結束了搶救，能做的他已經都做完了，剩下的，就看誰的命更硬一點了。</br>
沿海城市，早上七點鐘的時候已經有了點涼意，高順端著一杯熱水用雙手捧著，坐在走廊里的長椅上。起了個大早，也打亂了他的作息時間，熱水喝下去有點燙，卻很舒適，暫時舒緩了緊繃的神經。</br>
李靜很恬靜陪他坐著，很自責：“對不起，我沒幫上什么忙。”</br>
高順無所謂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幫不上忙也實在不能怪她。</br>
經歷了昨天的家庭訪問，文靜少女內心里似乎很掙扎，既想跟高順刻意的保持一定的距離，又不由自主的會把注意力放到高順身上，恬靜的樣子格外楚楚可憐。</br>
高順把熱水捧起來又喝了一口，滾燙的熱水喝到嘴里很過癮，然后輕松的站了起來看看手表，然后提醒她：“去洗把臉吧，不想回家的話，就看著點這兩個病人，有什么情況馬上打電話給我。”</br>
李助理輕輕答應了一聲，習慣性對他的話很服從。</br>
李靜剛走后不久，陳亮帶著幾個警察急三火四的趕了過來，張嘴就問：“小高，人怎么樣了，能保住命么。”</br>
高順默然，他已經盡力了，至于會不會感染，會不會有其他的并癥，都不是人力能決定的。能不能過的了危險期，全靠傷者的身體底子，求生意志，還跟其他很多因素有關。</br>
陳亮當然很了解他，神情黯淡之下重重的一拳砸到墻上，其他幾個警察也無奈的互相對看一眼，搖頭嘆息。</br>
高順默默的陪他們呆著，警用對講機里不時傳來說話的聲音，讓往日平靜的郊區小醫院多了點不一樣的味道。</br>
沉默了好一會，陳亮才抬起頭來又問：“那個毒販呢，能想辦法讓他開口說話嗎？”</br>
高順再次保持沉默，他是醫生不是法官，沒有權利決定讓誰開口。經歷過戰地的洗禮，他很清楚的明白一個道理，偏見可以讓人喪失理智。那些阿富汗肉彈眼睛里野獸一般的狂熱光芒，是他這輩子最不愿意去回憶的事情。</br>
所以他盡量讓自己的意見客觀一點：“頸部主靜脈受損，貫穿傷，現在還沒辦法開口說話。”</br>
一個警察聽到這里，忿忿不平的抱怨：“真是禍害遺千年，特警隊也是，怎么不打的準一點，直接瞄頭不就完了。”</br>
高順聽的大皺眉頭，卻沒有說話，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同事還躺在重癥監護病房里，情緒上多少會有點激動。</br>
幾個人都有點心情不佳的時候，又跑進來一個全副武裝的警察，跑到陳亮面前啪的敬了個禮。</br>
氣喘吁吁的報告：“弄清楚了，根據幾個落網的毒販交代，咱們打傷的那個人是個司機，不是他們一伙的。這個司機是他們在本地雇的，好象是個開出租車的，沒有前科。我們已經查證過了，情況基本屬實。”</br>
高順仍舊坐的很隨意，又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熱水。</br>
一個貪小便宜的出租車司機，或者法官會定他個從犯的罪名，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的刑期等著他，又或者法外開恩輕判幾年，那些都是法官的事情。他是個醫生，沒有權利決定一個人的生或者死。</br>
包括陳亮在內的幾個警察，臉上多少都有點尷尬。</br>
陳亮輕咳幾聲化解尷尬，然后問他的部下：“其他的呢，都抓到了？”</br>
他的部下尷尬的回答：“還有幾個不要命的，開車闖關，沿著國道往南跑了。市局正在統一組織抓捕。陳局，咱們是不是也該走了。”</br>
陳亮點頭，沖著高順不好意思的笑笑：“就這樣吧，小高，受傷的同志就麻煩你們了。”</br>
高順喝著熱水輕松的點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