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長亭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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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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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天，樂以珍就離開了王府，趁這次出府的機會，去自己位于城西的那處宅院，探望恩人婆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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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個月未見，婆婆已經(jīng)不是山上那個干瘦皺巴的樣子，城里的日子把她養(yǎng)得潤腴了不少了。一身暗紫的壽字團花大襟襖裙，一頭白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圓髻，干凈清爽的一個小老太太，只是多年山間艱苦生涯壓彎的腰身，終究是直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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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婆拄著拐杖立在上房的臺階上，笑瞇瞇地看著樂以珍朝她走過來：“哎喲！瞧瞧這小媳婦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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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知道自己產(chǎn)后胖了不少，最怕人提這個了，上前挽住婆婆的手臂，撒嬌地晃著：“人家才沒有胖呢！婆婆再說，我就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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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婆疼愛地拍著她的手：“胖點兒好，身子好，再生幾個大胖小子，多子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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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又不是豬，我才不要再生.呢…”樂以珍在婆婆面前，少有的現(xiàn)出小女兒家的情態(tài)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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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胡說！我還希望有那么一天，你領(lǐng).著一群的孫子來看我呢…聽說我孫子生得早了些，身子不太好？沒什么要緊吧？”婆婆關(guān)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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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提起兒子，樂以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嘆口氣說道：“婆婆放心，他好著呢，我們家老太太請了老太醫(yī)專門照顧他，如今也是越長越胖乎了，只是他算起來才剛剛足月，我不好抱來給婆婆看，等他長大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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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雖然想看孫子，可也不急于一時…既然我孫子好.好的，你這愁的什么勁兒呀？”婆婆拉著她往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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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兒子如今被一大群人照顧得好好的，只是我這.個當(dāng)娘的插不上手…老太太把他抱到自己屋里養(yǎng)著，我要過一次，沒能要回來，唉…”樂以珍扶婆婆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坐在了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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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婆一聽這話，當(dāng)即變了臉色，把拐杖一點，想要.開口說什么，怒目張口，看了看樂以珍，卻又閉上了嘴巴。她胸口起伏著，鎮(zhèn)定了一會兒，方才說出話來：“可不能這么著，孩子一到了別人手里，時間長了，跟你這個當(dāng)娘的就不親了，你們家老爺不是待你挺好嗎？讓他幫你把孩子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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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們家老爺…出.遠(yuǎn)門兒了，還沒有回來呢，這件事…我也只能指望他了。”樂以珍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婆婆捶著肩膀，說起懷遠(yuǎn)駒，她就有點兒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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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婆看了她這個樣子，笑她道：“走多久了呀？你就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快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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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估摸著，再過一個多月吧，他走的時候就說，我生寶寶前他一定趕回來，可惜我提前生了…不過寶寶的名字我還沒取呢，等他回來取名字，還有滿月酒我也推了，等他回來辦一場百日宴…可惜婆婆不愛湊熱鬧，要不把你接過府去，一起熱鬧一番，你也順便看看我的一雙兒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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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婆哼笑了兩聲，搖了搖頭：“我這幅鬼樣子，還是不要見人了吧，你得空了，將孩子抱來我瞧瞧，我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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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正閑話著家常，秋嬸端著茶水點心走了進(jìn)來。樂以珍沖她一招手：“嬸子坐下來了一起說會兒話，我正要謝你呢，你把婆婆照顧得這么好，讓我怎么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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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秋嬸笑吟吟在下首的一張凳子坐下，擺手說道：“姨娘可別這樣說，我還想跟你說件事呢，你把婆婆接下山來，是讓她享清福的，可她老人家總是跟我搶著干活，勸又勸不住，你快說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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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看了看婆婆，笑著回應(yīng)秋嬸：“家里也沒什么太重的活計，洗個米摘個菜，婆婆想做就做吧，她老人家在山上勤勞慣了，冷不丁閑下來，可能也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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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哎！對嘍！”婆婆很高興有人能理解她，“我就是個勞碌命，真要讓我干等著吃飯，怕是死得快呢…小秋，你去把我繡的那幾件小衣服拿來給珍兒看看，我現(xiàn)在人老眼花，繡出來的東西都不成樣子了，你要是看著還行，就拿回去給我孫子孫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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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好啊！辛苦婆婆了。”樂以珍口中答應(yīng)著。沒一會兒，秋嬸子就抱著一個小包袱走了進(jìn)來，遞給樂以珍。樂以珍在膝蓋上解開包袱，抖出一件小衣服，本來打算隨口夸幾句，讓婆婆高興一下，誰知她一看那件女童的小斜襟褂子，月牙兒白的素緞，在衣袖衣擺和交領(lǐng)上分別繡著纏枝的綠萼淡紅梅花，一朵一朵如初在雪中綻放一般，嬌艷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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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婆婆！這是你的手藝？這個也太精致了，我們府里那些繡娘給老太太做衣服的時候，都拿不出這等手藝來！”樂以珍由衷地贊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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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呵呵…”婆婆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發(fā)，“我眼神兒跟不上了，活計也粗了，年輕的時候，這些都不算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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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謝謝婆婆，這些衣服太漂亮了，我那個****兒年紀(jì)雖小，可愛臭美了呢，穿上一件新衣服，見了人就會扯給人家看，她一定喜歡這些衣服。”樂以珍說起自己的女兒，滿臉是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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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能穿就好。”婆婆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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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天，樂以珍就留在了那里，陪了婆婆一天。婆婆一切安好，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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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二天早晨，她起了一個大早，乘著馬車趕去給懷明弘送行。在約好的街口，她跟懷明弘碰了面，同來送行的，還有一個閑得發(fā)慌的浩親王朱璉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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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兩個男人棄了馬，鉆進(jìn)樂以珍的馬車?yán)铮送艘惠v馬車，往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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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看著對面的懷明弘，心里琢磨著，這種場合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說點兒什么，比如“保重”、“注意身體”之類的？想來想去，說這些都好假。可是不假的話，她又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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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明弘看出她一臉躊躇的樣子，沖著她笑了一下：“你什么都不用說，你能來送我，我就已經(jīng)很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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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覺得他真是太聰明了，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思想。既然他這樣說，自己也不必說些虛情假意的送別之語了，于是只回了他一笑，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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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哎哎哎！”朱璉廣不滿地吵吵著，“你們這是做什么？眉來眼去的，當(dāng)我不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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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當(dāng)即瞪了眼：“什么眉來眼去的？王爺滿腹經(jīng)綸，說起話來怎么著三不著四的？也不注意自己那高貴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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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被她噎住了，沒有接下話來。倒是懷明弘吃了一驚，他沒想到樂以珍跟王爺說話，竟用這種語氣，連他這樣號稱是王爺朋友的男人，見了王爺也不敢忘了上下尊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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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蹭了蹭鼻翼，對懷明弘說道：“她…一直就是這么厲害的，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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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知道…”懷明弘很用力地?fù)u了搖頭，證明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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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離別的氣氛還算輕松，出了城門，又在官道上行出一段去，看到路邊有一個亭子。朱璉廣一回頭看兩個護(hù)衛(wèi)，那二人便跑到亭子里，解下背上的背囊，取出酒壺酒具來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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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看著就笑了，果然是皇家的人愛搞這些閑事兒：“王爺還真會營造氣氛，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這才像是送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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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別說這個哦，小心我忍不住，在這里哭出來。”懷明弘大概真被勾起了傷感心懷，吸了吸鼻子，擠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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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天下之大，自然之廣，我們這點兒小悲傷都不算什么，放開心懷，卸掉時間套在我們頸項上的枷鎖，回歸自然，回歸本心，塵世紛擾自會煙云散去！”朱璉廣也是有心結(jié)的人，自然感悟會多一些，他攬著懷明弘的肩膀，一邊往亭子里去，一邊勸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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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跟進(jìn)亭子里，將酒斟好，分別遞給了二人：“既然王爺備下了，我們就來喝一杯送別酒吧。不過二少爺不必戚戚自擾，等過一陣子，你想開放下了，還是回來吧，娘還是你的娘，家還是你的家，什么都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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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什么都變了…王爺四方行走，總會路過淮安的，記得去看我，我們再把酒言歡！至于你…” 懷明弘舉著酒杯，看著樂以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多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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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三人舉杯，喝光了杯中酒，懷明弘向兩人深深一揖，轉(zhuǎn)身出了亭子，翻身上馬，****用力一夾，那馬奮鬃揚蹄，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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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站在亭子里，揚起手來，卻不見懷明弘回頭，又將手放了下去，心里一陣戚然，鼻子一酸，不由地掉下兩滴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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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別哭了，人都走遠(yuǎn)了，你這眼淚可不是為我掉的，我可不會勸你。”朱璉廣很自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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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們一個一個的…真是，都讓我揪心。”樂以珍沒好氣地拍開朱璉廣的手，擦了擦眼淚，奔向亭外路邊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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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看了一眼自己被拍開的手，隨著她上了馬車，一齊回城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