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逼糧事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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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坐上馬車，吩咐車夫去延慶王府，她就倚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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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芹兒坐在她的對面，斂住自己的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她知道二太太最近煩心的事多，她又沒有定兒的聰慧，出不了什么大主意，只能悄無聲息地做好自己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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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將手放在胸前戴宗符的位置上，心里在反復地回味著兩個場景：一個是老太太臨終前，用那種抱憾的眼神看著她，對她說：“…如果這個家落到那個假道士的手里，我就是在地下閉上了眼睛，也會重新睜開的…”；另一個場景，便是懷遠駒昨晚哀切地抱著她腰：“…咱們回鳳州去吧，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府里人多事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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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是不喜歡府里人多事雜，只要留在安平，總有這樣那樣的事纏上身來，永遠也不得清靜。鳳州是她心中的一處寧靜港灣，在鳳州的半年生活，是她穿越以來最靜美的一段日子。雖然比起安平大府的煊赫氣勢來，鳳州的家顯得小門小戶的，可是小門小戶又有什么不好？她天生就不是那種喜歡高高在上的迷炫生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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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吧，如果他想離開，那么她一定跟隨。雖然她也曾想過，接下老太太交給她的擔子，守住懷氏百年大商巨賈之家的基業，成就懷遠駒的一世奇名。雖然她也曾想過，將自己的兒子培養成人，將自己胸前這塊符交給他，讓他成為一代商業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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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宏.大的理想，尤其是手中掌握了一定的權力，有充分的條件來實踐自己的理想的時候，那理想在心里就會越發地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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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可是回歸到現實中，眼下懷遠駒.對懷氏一族深惡恨痛絕，安平又是他的傷心之地，強留他在此地，只會讓他在痛悔的泥淖中越陷越深。陪他去鳳州，就當是療他的心傷吧，等他心氣復元之后，如果想回來重拾他半生的事業，那自然是好。如果他從此后不想再跟懷氏有任何的瓜葛，那么她也不介意陪他過小門小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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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只是這符…交給誰合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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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一路思量著，馬車已經到了.延慶王府。她下了車，在門房報了自己的名字，等著通傳。不一會兒，從府里走出來侍女，樂以珍認出是漱玉齋的人，便知道朱璉廣在府中，心中便安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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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那侍女笑引著樂以珍到了漱玉齋，朱璉廣就站在.門口等著她。見她走過來，朱璉廣步下臺階，迎到她的面前：“我猜你這兩天就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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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這么聰明？那你說說看，我找你干什么？”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樂以珍面對朱璉廣，總是非常地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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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朱璉廣伸手往前一指：“你隨我來吧。”樂以珍也不.說話，跟在他的身后，往北走了一段路，眼前就出現一座精巧的小院兒，門是虛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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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兩個人拾級而.上，朱璉廣當先推門進入，沖著院子里喊了一聲：“明弘，有客人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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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待樂以珍邁進院門，就看到懷明弘一腳屋內一腳屋外，正欲應聲往出走，見是樂以珍來了，他把住屋門站住。片刻的局促之后，他還是大方地走了出來，迎到樂以珍的面前，微微一躬身：“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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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被他的恭敬窘住，提上來一口氣，卻沒能說出話來。朱璉廣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尷尬，豪氣地一揮手，對懷明弘說道：“嗨！你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這里又不是你們府上，何必繃著臉弄得如此拘謹呢？自在一些好說話，你這樣，珍兒也不知道怎么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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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這才挺直了腰，往旁邊一讓：“都別站在外面了，咱們進屋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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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朱璉廣擺手轉身：“珍兒來找你，必是有家事相商，我就不方便聽了，中午留珍兒在這兒吃飯吧，到時候我吩咐人過來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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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完，他幾步出了院子，順手掩上了院門。剩下懷樂二人，懷明弘就比剛才放松多了，前頭引著樂以珍進了屋，讓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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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這才得空仔細地打量懷明弘，發現他明顯比上次見時消瘦了許多，神情之間難掩悒悒之色。樂以珍隨即想起另一個正在抑郁難解的人來，不禁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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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想先開口說話，卻難為在了稱呼的事情上，動了一下嘴唇，沒能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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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二少爺既已回了安平，為什么不回家去？老太太養你一回，臨終前還在念叨著你，你就不想著在她的靈前磕個頭嗎？”樂以珍看著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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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強自壓抑了好一會兒，才舒出一口氣來：“等她老人家入了土，我會去看她，在她的墳前謝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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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有何罪？你又何必如此？老太太臨終前跟我說了，你是她的孫子，她心里牽念著你呢。她說她不恨你，你也不要恨她，如果你回來了，一定要去給她磕頭，也不枉你們祖孫一場。”樂以珍想起老太太臨死前的囑托來，心中先是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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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聽了這番話，手中的茶杯再也端不穩當了。那茶杯在杯托上“咔噠咔噠”地抖了幾下之后，就要往地上傾落。樂以珍趕緊伸手過去接住，放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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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拼命地咬著嘴唇，還是沒能壓制住嘴角的輕顫，最后他將手中的杯托往地上一扔，伏臂在桌子上，將臉埋進了臂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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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也不說話，靜靜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男人抖動著雙肩，無聲地抽泣著。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懷明弘才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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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抬起頭來，睫毛上還掛著兩滴淚珠，讓樂以珍想起了初見時那個開朗陽光的少年。她很想勸他幾句，可是近些日子她也是心力交瘁，實在沒有心力再去寬慰別人，便靜默地等著他自己平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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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會的，我一定會去墳前給她磕頭，我們之間不管有什么樣的恩怨，這么多年的祖孫情誼，我也無法輕易地割舍掉…只是那個家門兒，我是一步也不想踏進去的…”懷明弘抹了一把臉，對樂以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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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又是一個不愿意回去的男人！那樣的鐘鳴鼎食、富貴榮華之家，普通人在那威赫的府門口走一趟，都會心生羨妒。而生活在那個家里的人，卻一個一個地要往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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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搖了搖頭：“老太太的話兒我帶到了，你要不要回去，我也勉強不得。我今日前來，是有事與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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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一咬牙關，眸光一亮，絕然地對樂以珍說道：“我猜得到你要說什么，我現在就跟你表明一個態度，雖然我不愿意回家，但我仍然是懷氏長房嫡孫，我的祖母是老太太懷良氏，我的爹是懷家的四老爺，我只認可這一個事實，其他的人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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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無關嗎？如果真的與你無關，你又何必一臉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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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在心里暗自惋嘆，對懷明弘說道：“你猜對了一半，還有另一件事是你猜不到的…”緊接著，她就將萬成米行被姚參政下公文逼糧的事說給了懷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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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雖然在處理情感一事上顯得年輕，但生意上的事他卻老道得很。樂以珍說完后，他輕叩著桌面沉吟片刻：“老爺必是不肯去見我外祖父，所以你才會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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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對，老爺現在跟你一樣，不愿意回那個家。婆婆在他面前毒發身亡，對他來說是一個深重的打擊。雖然婆婆和老太太臨終前皆托我好生勸慰他，不可以讓他從此后一蹶不振，可是我看他目前的情緒，恐怕一段時間內他都難以振奮起來了…所以這繳糧一樣，還得你出面才能擺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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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說到這里，伸手從衣領里拿出那塊宗符，“這個東西…其實戴在我身上不太合適，偏偏諸般恩怨擠做一堆，到最后老太太不放心任何一個人，就把它交給了我。昨天老爺跟我商議，要我和夢兒實兒陪他回鳳州，如果我們真走了這一步，這東西我就交給你。就憑你剛剛稱自己為懷家的長房嫡孫，我就沒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應該及早振作起來。懷氏的這份產業，說起來也不光關系到我們自家人的榮華富貴，如果老爺撂了手，你也****不振，這份產業真就交到了不合適的人手中，經營不好的話，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丟了飯碗呢…再說了，你從小到大得到的培養，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接手這份產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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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把捏著眼前的茶杯，靜靜地聽樂以珍把話說完，伸手仔細地撫了撫桌上鋪設的印花桌布，像是要撫平自己皺巴巴的心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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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然后他把手停在了桌沿上，看著樂以珍：“眼下咱們只說那逼糧的事，外祖父顯然是不信任老爺了，而他的消息只能是來自我娘，沈懷兩家的關系，不光是親家那么純粹，牽一發動全身…這中間的關竅，老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對此事甩手不理，果真是對懷家冷絕了心思…外祖父那邊，我去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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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聽他這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懷明弘的目光在她的臉上駐留片刻，然后說道：“你可瘦多了，氣色非常不好看…昨晚的事，你一定嚇壞了吧？繳糧的事我去辦，你不用擔心，你回府里去好好歇息一天吧，兩邊都有人關照，你也不用事必躬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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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的語氣中透著關懷的意味，樂以珍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接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