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表妹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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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親們平安夜快樂,圣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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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若亭是沈同達三個兒子中最小的一個，與他的兩個哥哥仕途騰達截然不同，他博研群書，卻賦閑在家。不是他科舉不第，而是他壓根就沒有走科舉入仕這條路。一般人提起這位沈三公子，都只道他閑散灑逸，不喜仕途險惡。殊不知一父兩子為官，一子在野經(jīng)營上下官商關(guān)系，是沈同達當年有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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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此沈若亭的府邸雖不似富貴人家那般繁麗堂皇，卻也不似一般讀書人家那般清簡。從接待樂以珍和懷明弘喝茶等候的這間正廳，就可以看出主人的品味來。廳內(nèi)陳設(shè)疏落有致，細細看來，每一樣擺設(shè)都是大有來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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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對古董不太在行，但是在懷府那樣的人家呆久了，熏陶之下，眼光也精尖起來，雖然好些東西她講不出淵源，但她卻多少能辨出些品相好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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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因為之前在茶樓，懷明弘問起她在現(xiàn)代有無定親一事，勾起她埋在心底很久的那件傷感往事，她心里一直悶悶地，懶得說話。此時坐在沈家客廳之中，她的目光定在左側(cè)的一只原始瓷提梁盉上，青中泛黃的釉色，四道連續(xù)的水波紋，一看就是很古遠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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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知道自己問錯了話，一心想找個機會道歉。可是樂以珍的神情過于專注，以致讓他感覺自己開口說話，她也未必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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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二太太喜歡這只盉？”門口有.人說話。樂以珍趕緊緩回神，起身看向來人。只見他三十剛過的年紀，頭戴青緞方巾，身穿銀藍如意紋天華錦的鶴氅，腳蹬一雙藍綾寶相花紋錦靴，面孔清瘦白凈，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而在他的眉眼鼻型上，樂以珍清晰地看到了沈夫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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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猜到來人便是沈若亭，不.過她還是謹慎地等懷明弘開口介紹：“二太太，這位就是我三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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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舅老爺…”因為他無官無職，樂以.珍也不必行跪拜之禮，只是略一屈膝福身。沈若亭踱步上前，一指那只提梁盉：“二太太認得這只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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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舅老爺說笑，我見識淺薄，哪里識得這種寶貝？”樂以.珍倒不是謙虛，她是真不認得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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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剛剛站在門外，就看到神情專注的盯著這盉瞧，.大概你是瞧出些來歷的，不如說來聽聽。”沈若亭用一種研判的目光看著樂以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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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這才意識到，此番可不是串親戚來的，這.種場合，需要她展現(xiàn)出懷氏新當家人的見識來。如果自己在此時露怯示弱，那么懷沈兩家新的攻守同盟，懷家就會處于劣勢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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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吸一口氣，笑.著對沈若亭說道：“這只盉我倒真是沒有見過，不過從它的釉色和紋飾、造型來看，應該是商周時期的禮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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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哦？”沈若亭發(fā)出一個疑問的聲音來，專注地看著樂以珍。樂以珍倒真不怕他看，目光坦然地迎著他的注視，直到沈若亭繃不住，笑了：“這是西周早期貴族之家在正式宴饗的場合使用的盛酒器物，二太太眼光還是不錯的。你從哪里看出來它的年份？對古器有研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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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從哪里看出來的？當年我們省博物館舉辦商周春秋時期的陶器展，展出的可都是這種東西，既然你非讓我說，我就冒險猜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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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心里這樣嘀咕，臉上卻不得不繼續(xù)掛著微笑：“舅老爺過獎，我哪里有什么眼光？更談不上對古器有研究，我是…恩…隨口一猜，舅老爺不要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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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沈若亭也不欲一直跟她談?wù)摴哦汶S意一笑：“二太太請坐…弘兒也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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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三人坐定，懷明弘琢磨著這開場白還是自己來比較合適，便對沈若亭說道：“舅舅，老太太的喪事辦完后，我爹一直悲傷不能自拔，族里商議定，暫由二太太代我爹掌家。二太太今日剛?cè)バ欣镆娺^我家的掌柜，出來后便說應該拜見外公。我便跟她說外公事忙，見過三舅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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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噢…”沈若亭臉上的笑意像是用一種強力膠水粘牢在眼角眉梢一般，既不會太熱情，也不會太冷漠，恰到好處，紋絲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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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此番前來，第一件要答謝沈大人周護萬盛米行的事。前方將士保家衛(wèi)國，按說身為大月朝子民，為他們籌一些糧餉是份內(nèi)之事，雖然懷家拿不出十萬石糧的數(shù)額來，但為解沈大人的燃眉之急，為前線將士能吃飽肚皮上戰(zhàn)場，萬盛米行愿意捐二萬石糧，三日后這批糧會運至總督府，還請舅老爺向沈大人代為轉(zhuǎn)達懷家至誠的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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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沈若亭的嘴角略略往上一勾，笑意加深一分，“只是…這幾日奉西這里，軍糧已湊齊備，不日將發(fā)往蒙古前線。倒是我二哥那里，也背著十萬石的軍糧任務(wù)，沒有湊齊呢，如果我說把萬盛米行的糧食發(fā)往渠嶺，支援了我二哥…二太太不會有異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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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都是為國募捐，這批糧食算在親家公的名下，還是算在二舅老爺?shù)拿拢瑢ξ覀內(nèi)f盛米行都是一樣的，只是…”樂以珍想起孫掌事跟她提及的糧稅一事，綻開唇角一笑，“如果這批糧押往二舅老爺?shù)闹蜗拢胰糸_口為萬盛米行求免糧稅，怕是再沒有理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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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糧稅？”沈若亭略一思索，“朝廷的免稅條例，也不光只有捐糧這一條…此事我明日派人給二太太回話，你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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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讓舅老爺費心，多謝。”樂以珍起身鄭重謝過。三個人又隨口聊幾句兩家的家事，樂以珍揣摩著目的已達到，該告辭了。于是她說道：“今日造訪府上，純是意外興起，也沒給舅太太和小姐們備一份禮物，就不好意思叨擾她們了。他日閑時，我一定特意登門來見過舅太太。我還要去看我們老爺，這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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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二人辭了沈若亭，出了正廳的門，正往沈府大門走去。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細密的腳步聲：“表哥！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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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聲音嬌脆悅耳，樂以珍回頭，就看到一位芙蓉花兒一般水靈鮮亮的小姑娘向他們這個方向跑來，身上那件緋紅色的毛氅隨著她快速的跑動節(jié)奏而鼓蕩著，白色兔絨鑲邊的帽子原本戴在腦袋上，跑近的時候，往懷明弘的方向一撲，那帽子就掉到了背后，現(xiàn)出她紅撲撲的臉蛋兒和俏皮靈動的一雙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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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表哥！你來了怎么不找我玩？”在場三個人，那小姑娘似乎只能看到懷明弘，連沈若亭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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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有事要忙，今兒不是來玩的，等哪天閑下來了，我來看望舅太太，一定找你玩，好嗎？”懷明弘像哄蕊兒夢兒一樣，哄著眼前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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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撒謊！你上次就說很快就會來找我玩，結(jié)果我一年多都不見你的人影，我不管！今天不吃過午飯，我就不讓你走！”小姑娘賴皮地拖住懷明弘的胳膊，嘟著嘴巴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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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倩！不許胡鬧！二太太還在這里呢！過來見過二太太！”沈若亭雖然板著臉，但是他的語氣明顯有溺愛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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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已經(jīng)猜出她是沈若亭的女兒了，笑盈盈地看著她。誰知道那小倩將眼睛一翻：“二太太？就姑夫前一陣子剛?cè)⒌哪俏粏幔克齺碜鍪裁矗俊?br/>     </br>
    </br>樂以珍聽她這語氣不善，便斂了笑容，沉著等她即將發(fā)表的人身攻擊言論。誰那小倩突然眼珠一轉(zhuǎn)，神態(tài)陡然熱情起來，上前沖樂以珍一屈膝：“見過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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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好漂亮的小姐。”樂以珍覺得這個小姑娘過于精怪，不敢掉以輕心，便微笑著隨口夸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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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漂亮嗎？”小倩頓時眉飛色舞，貼到樂以珍的身邊，“還是二太太有眼光，我的幾位哥哥都說我是丑丫頭！每天都來打擊我，真是沒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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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說完，她拉起樂以珍的胳膊，回頭對沈若亭喊一句：“爹，我跟二太太說句話，你們別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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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被她扯著走出去二十幾丈，回頭看兩個人男人遠遠地站著，正一臉無奈地望著她。樂以珍拖著小倩站住：“別走了，就在這里說吧，他們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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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倩往身后瞄了瞄，湊近樂以珍的肩頭，大眼睛一轉(zhuǎn)，輕聲問道：“二太太，我表哥這次回來，有沒有說要納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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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納小？”樂以珍覺得好笑，“我們家還在孝期呢，你表哥此時納小，還不得被長輩們拖出去打一頓呀？你想什么呢…咦？你問這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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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小倩的臉“騰”地紅了，“我…那個，不會真的守滿三年，不讓納小吧？要是親上加親的事…可不可以通融一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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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樂以珍簡直震驚地無以復加，“你幾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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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我下個月及笄呀！滿了十五歲，我就可以嫁人了！”小倩提到自己的年紀，很沮喪地咬了一下嘴唇，“我只恨我晚生幾年，讓那個郭家小姐搶了先！可是我不介意做小呀，只要能跟表哥在一起，我愿意給他…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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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到底是害羞，沒能說出“妾”這個字來，只是漲紅著臉，用一只期待的目光看著樂以珍：“我跟我娘提過，我娘罵我瘋了！我原本想找姑姑商議的，可是她常年深居簡出，連我奶奶都難得見她一次，我就更是見不著了…二太太，聽說你們家現(xiàn)在你說了算，你給我說一說好嗎？親上加親是好事，你們老太太活著的時候，也很喜歡我的…我爹娘肯定不會讓我等三年，他們現(xiàn)在就張羅著給我提親，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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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倩說到這兒，眼眶有些紅。樂以珍被她驚得差點兒咬了舌頭，在心里反復惦量過說辭，才敢開口：“哦…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身份尊貴，到我們家做小實在是太委屈你，你爹娘斷斷不會讓你擔這份委屈…還有…這事也得你表哥答應才好，他怕是不忍心委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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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小倩一聽樂以珍是推脫的意思，馬上急了：“他不答應又怎么樣？你剛剛不是說，婚姻大事要聽父母之命嗎？你是他二娘！又是當家主母，你說娶，他敢不應？至于我爹娘…他們敢不放我，我就死給他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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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這個…”她的請求如此突然，樂以珍又被她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話語嗆住，一時想不出如何回應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