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謹(jǐn)守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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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邊哭邊說，從定兒的事往前推，一直說到自己被迫進(jìn)群芳院，歷數(shù)過懷遠(yuǎn)駒的諸般不是之后，她開始回憶自己那久遠(yuǎn)的現(xiàn)代生活，先是罵她的爸爸負(fù)心忘義，接著數(shù)落那個給她寄情書的男孩子，抱怨他寄情書的時候也不知道選個黃道吉日，若不是因?yàn)槟欠馇闀鴶噥y了她的心，她就不會在那一天和媽媽一起去碧塘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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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最后終于說到那個埋在她心中最深處的痛，她開始絮絮地回憶她跟媽媽在一起時，那一段雖然艱難但卻很幸福的日子，越說越傷心，越說哭得越厲害，最后終于噎住，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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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面，也不打擾她，任由她的思緒借著酒勁天馬行空地在兩個時空之間肆意地徜徉，直到她聲音的噎住，然后她慢慢地哭累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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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將兩條胳膊伸直了平鋪在桌面上，臉就扣在雙臂之間，原先還掛在發(fā)上的那只玉簪，此時已經(jīng)掉落到桌面上去了。懷明弘從桌上將那只簪撿起來，拿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往門口瞅了瞅，見沒有丫頭進(jìn)來，順手就將那簪納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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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尚不知道自己的貼身飾物已經(jīng)被人拿走了，她迷迷糊糊感覺胳膊壓得難過，便將雙手一伸，將自己的臉直接貼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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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臥室里的桌子本來就不大，.她那樣大伸大展，一雙手就攤到了懷明弘的面前。樂以珍本來很瘦，即便是生了兩個孩子，也沒能讓她身上多出一點(diǎn)贅肉來。但是她生就兩個地方長肉，一是她的那張臉，臉型很小，卻是圓圓的，還有一個小小的雙下頦，冬兒以前總說她這是福相，再就是她那雙手，雖然十指尖尖，可是手背上卻肉肉的，把手?jǐn)偲降臅r候，會出現(xiàn)五個淺淺的小肉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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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靜靜地盯著她的手看，他.很想伸出手指來，挨個點(diǎn)一點(diǎn)她手背上的那些小肉窩。這個想法一跳出來，他趕緊將雙手交握，藏在了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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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知道她這樣睡著很累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在此刻喚玉荷進(jìn)來，。可是玉荷沒有進(jìn)來打擾，他就在這一刻生出一絲貪心來。他很享受這一會兒的獨(dú)處時光，她對他毫無戒心，敞開了心扉將心事說與他聽，而且就在他的面前沉入夢鄉(xiāng)。雖然她此刻的睡相并不美，可是他看著她鼻翼隨著呼吸輕輕地翕張，腮暈粉紅，雙睫微顫，他還是在心里不可抑制地產(chǎn)生一種溫暖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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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貪婪地想要讓這一刻多停留一會兒，可是外面.的玉荷聽到屋子里安靜下來，久久沒有聲音，她便開始擔(dān)心起來。于是她掀簾而入，就看到樂以珍整個上半身撲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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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哎喲！怎么能這樣睡？要受涼的！”她心里暗暗埋怨著.懷明弘，上前將樂以珍扶抱起來，“二少爺，夜深了，您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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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意興闌珊地站.起身來，吩咐玉荷一句：“二太太喝得太多了，明天讓她多睡一會兒吧，不要喊她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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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玉荷口中答應(yīng).著，一轉(zhuǎn)身就撇了一下嘴巴，心中暗道：我還不知道這個嗎？要你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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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感受到了玉荷的怨氣，尷尬地挑了一下眉頭，轉(zhuǎn)身出去了。玉荷這才將樂以珍扶到床上，用熱水給她擦了臉和手腳，脫了衣服蓋上被子，算是安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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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再說懷明弘，出了樂熙院后，在門口站著，想了好一會兒，最后抬腳往府外走去。他前腳剛離開樂熙院的門口，有一個人就從墻角的陰影處走了出來，恨恨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轉(zhuǎn)臉沖著樂熙院的大門啐了一口，憤憤地扭轉(zhuǎn)身，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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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第二天，樂以珍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抱著頭醒轉(zhuǎn)來。她最近因?yàn)榧依锿饷鎯深^忙，五更天起床已經(jīng)成了一種習(xí)慣。一睜眼看到滿屋的陽光，她下意識地猛一起身，頭顱里立即象有一枝木棍在攪動，痛得她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嘔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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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趕緊抱著頭跌回床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她靜靜地躺了一會兒，昨天發(fā)生的事便一幕一幕地在她腦子里回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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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隱約記得起來，自己在小楊那里喝多了酒，回來后沒躺一會兒，就聽到了懷明弘的聲音。她還聽到了玉荷拒他出門的話，她下意識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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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其實(shí)帽兒胡同那邊發(fā)生的事，她不必急著在那一刻說的。現(xiàn)在想一想她那時的情緒，竟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急著抓住一個人傾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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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而她抓住的那個，是懷明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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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誰說喝多了酒，就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了？那純粹是推托之語！她昨天明明喝光了一整壺的酒，可是她卻能清晰地回憶起自己跟懷明弘說過的話。她光是說了帽兒胡同的事，她還說了存在她心里好久的那些委屈，關(guān)于懷遠(yuǎn)駒和他的那些女人！她還說到了自己的現(xiàn)代生活，說到了她的爸爸、她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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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最要命的是，她記得她說起了那封情書，和那個男孩！她記得當(dāng)時她的話是這樣說：“我的背包里總是藏著一把傘，我總希望下雨，好為你撐起一片無雨的天…就是這段話，把我從一個發(fā)達(dá)的社會，送到了這個蠻荒時代…沒有電，沒有自來水，沒有汽車，沒有網(wǎng)絡(luò)，最倒霉的是，這里的女人連門兒都不讓出，而這里的男人…可以娶十個老婆，嗚嗚…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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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越想就越窘，她發(fā)狠地扯過被子蒙住頭，仍是抑制自己去想像懷明弘在聽到這番話后的表情。嗤笑？驚訝？還是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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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玉荷！”樂以珍一掀被子，猛得坐起身來。玉荷在外間聽到聲音，趕緊走進(jìn)來：“二太太醒了？頭疼不？要不要多睡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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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不用了，我起床。”樂以珍邊說邊下床，拎起一只鞋子來，又停住了，看住玉荷：“我昨晚喝多了，你怎么不直接推二少爺出門？我那會兒是不是很失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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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玉荷委屈地扁了一下嘴巴：“二太太…是你說要跟二少爺商議事情，把他叫進(jìn)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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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唉！”樂以珍低下頭繼續(xù)穿鞋，“我知道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二少爺他…什么時候走的？說什么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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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趴在桌上睡著了，他就離開了。他…吩咐我不必喊你起早…”玉荷簡單地回了話，上前來給樂以珍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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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也知道自己昨晚丟了，可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她只能當(dāng)自己不記得了。她撇開了這個話題，跟玉荷說道：“我頭疼得厲害，一會兒給我熬一碗醒酒湯…今天還有事要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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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醒酒湯…一大早弘益院那邊就打發(fā)人送來了，我溫在茶爐子上，馬上就端來…那個…送湯的人還帶來二少爺?shù)囊痪湓挘f你吩咐的事他辦妥了，等你醒了，傳話喊他就好，他今兒也不去行里了。”玉荷轉(zhuǎn)述完懷明弘的話，便閃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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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心有所思，慢慢地擦了牙洗了臉，喝下了玉荷遞上來的醒酒湯，在飯桌邊坐了下去。她拿起一雙象牙筷子來，卻不端飯碗，也不夾菜，只是盯著一盤拌筍絲發(f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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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二太太？”玉荷出聲提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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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讓人去喊二少爺來，讓他去展樂堂等著我。”樂以珍吩咐完畢，開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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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一頓飯還沒吃完，去傳話的小丫頭就回來了：“二太太，二少爺已經(jīng)過來了，在展樂堂等著呢。”還真是快！隨傳隨到呢！樂以珍心里嘀咕一句，將飯碗一推，漱了口，就起身往展樂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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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春日高照，展樂堂的門窗都敞開著，樂以珍步上臺階之后，就看到懷明弘站在堂內(nèi)面東的窗前。而那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從自己的房里走出來，穿過檐下廡廊，走向展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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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她鎮(zhèn)定一下情緒，整肅一下表情，邁進(jìn)了展樂堂的門檻兒：“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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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懷明弘早就回轉(zhuǎn)身來，倚在窗欄之上，看著她走進(jìn)來。見她身后沒有跟隨的人，也不上前施禮，就那樣站著，開口問道：“頭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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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也不答他的話，很鄭重地走向主位，坐了下去：“昨晚我失態(tài)了，請二少爺忘了我說過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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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說了好多的話，你要我忘哪一句？”懷明弘扯起嘴角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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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全忘掉！”樂以珍微惱，沒好氣地輕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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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全忘掉？那我在外面忙了一整晚，豈不是白白忙活了？”看樂以珍秀眉輕蹙，面上掛著惱色，懷明弘咂了一下嘴巴，遺憾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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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你忙什么…你去查云中道長了嗎？”樂以珍想起自己讓他查這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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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是呀，你說得那么嚴(yán)重，要我去砍了這個人！二太太的的吩咐，我豈能不雷厲風(fēng)行？”懷明弘邊說邊走過來，展袍在樂以珍的下首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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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樂以珍聽出他在取笑自己，也不甘示弱，將下巴一揚(yáng)：“那你砍了這個人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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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他的底細(xì)，我已經(jīng)查清楚了，砍了他也不為過！只要你很肯定地吩咐一句，我就派人去做掉他！”懷明弘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現(xiàn)出凌厲之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