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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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甩開羅金英拉扯她的手,對懷祿的解釋也聽而不聞,木然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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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臨上馬車前,她回了一下頭,看見懷遠駒坐在窗戶的里面,以手支額。她沒有看見他的臉,不知道他現在是一個什么樣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的內心充滿了失望和傷痛,所有關于屋里那個男人的不愉快回憶,此時都涌上了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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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馬車出了帽兒胡同,玉荷小心地詢問一句:“二太太,回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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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閉著眼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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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二太太現在想去哪里?”玉荷的聲音輕輕的,生怕讓樂以珍聽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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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睜開眼來,掀簾往車外看著。市井街面上,人群熙攘穿流,無論是裝潢華美的店鋪樓面,還是街頭簡陋的小攤小販,亦或者隨意逛蕩的街上閑人,沐在春日的陽光里,人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種閑適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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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些笑臉此時看在樂以珍.的眼中,顯得格外刺眼。似乎每個人的日子都過得舒適安寧,唯有她是一個麻煩不斷找上身的人。難道命運之神將她丟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讓她經受這些磨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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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去…城西禮士街,我想看看我那處.院子。”樂以珍不愿意回府,又不愿意去行里,她現在不愿意見到任何與懷氏有關的人。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處她名下的院子,自從那場火災之后,懷家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也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考慮重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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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現在,她唯一想去的地方.就只有那里,她想在自己最初降臨這個世上的地方坐一會兒,她覺得自己生活亂了,心也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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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從帽兒胡同到禮士街,只有半個時辰的車程。樂以.珍原本以為,自己下了馬車后會看到一片廢墟,卻不料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正在忙碌的建屋工地。工匠們搬石搬木,砌磚堆瓦,呼喝說笑,正干得熱火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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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在馬車邊上愣了一會兒,走上前攔住一個.工頭模樣的人問道:“師傅,請問這里是在建誰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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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工頭打量樂以珍衣著華貴,便客氣地笑道:“這.位太太找人嗎?這里前一陣子著火了,你找的人怕是不在呢,這里是懷府二太太的私宅,修好還得一陣子呢,你要是找那位二太太的人,還是去他們大府里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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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樂以珍一臉.的莫名其妙,轉頭去問玉荷,“修我的房子?怎么我不知道呢?還是說我最近忙暈了,吩咐過的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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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二太太…”玉荷附在樂以珍的耳邊輕聲提醒,“會不會是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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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這才恍然大悟,這院子當初就是他買下來送給自己的,現在除了他,還有誰會惦記著修這個地方?她看著已經起了一半的屋子,冰冷的心里稍稍有些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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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邁步進了院子,小心翼翼地在滿院子的磚石木料堆中穿過。剛剛那位被問話的工頭一聽是懷家的二太太來了,還以為她是來檢查工程進度的呢,緊張地跟在樂以珍的身后:“二太太,正堂已經起了一半了,上房和廂房昨天打好了地基,還有…廊子的圖紙今兒早晨畫好了,本來打算著人送給二少爺看看,既然二太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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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回頭對那工頭笑道:“這位師傅,我就是路過附近,過來隨便看看,你不用跟著我,圖紙的事…也不用問我了,這房子的整體格局我都不知道,單看一個廊子,也看不出門道來,原先誰管的事,你還是找誰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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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工頭這才諾諾地答應著,退了下去。樂以珍小心地從前院工地上穿過,來到了后院。打地基挖出來的土還沒有清走,堆得滿院子都是,地基的旁邊堆著石料,十幾個工匠正在夯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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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打量著這里,當初她身為女奴被關的那間小黑屋子,眼下是一個深深的地基坑,而她被李大升摁住塞窩頭的那堵墻連塊磚頭沒有剩下,已經完全找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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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估摸了一下方位,爬上了一個土堆,慢慢地溜下去之后,在一堆石材前站住,撿了一塊稍稍平整的石頭,坐了下去,靜靜地看著工匠們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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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里是她穿越的降落點,她坐在這里,就能想起自己曾經是一個現代人的事實。她現在需要一個清醒的頭腦,來思考她眼下的生活,因為自從兩位老太太去世后,她的生活就逐漸陷入了一種亂糟糟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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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所有這一切,皆源于她新婚當晚的那一次拜見。似乎是命運在提醒她,她與懷遠駒的婚姻是注定難以得安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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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認真地想一想,從夢兒生下來后到自己成親的那一天,這一段日子是她與懷遠駒最和樂相睦的兩年。懷遠駒對她的愛,她從來都認識得很清楚,可是對于懷遠駒的秉性她也是清楚得很,他行事一向是大家族中的大家長作風,沒有她之前,他是這樣,有了她之后,他也只是為討得她歡喜,偶爾小小地牽就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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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本來她以為吸毒這件事,只要她好言相勸,他戒除毒癮不是什么難事。可是眼下看來,他沉溺在西土煙給他帶來的幻覺之中,不是不能自拔,是他不想拔出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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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府里,懷明弘對她的情意已經越來越明顯地表露出來。每當她看到郭元鳳憂悒的樣子,她就忍不住地自責。她比誰都清楚,懷明弘拿這位二少奶奶剛成親時的冷漠做借口,刻意無視郭元鳳現在與他修復夫妻感情的努力,故意地疏遠他自己的妻子,這件事與她是有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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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最要命的是,當前天晚上在集芳亭中,懷明弘突然逼近她的時候,她感覺自己渾身都有一種觸電般的顫栗,心跳加快,面頰發燙。她與懷遠駒在一起三年時間,孩子都生了兩個,從不曾有過這種突如其來的莫名激動。這種感覺讓她心懷罪疚,讓她害怕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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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她可以依賴的丈夫卻深陷在他自己內心的傷痛之中,完全地忽視掉她了,他甚至為了能繼續得到西土煙,而拿熱茶水潑向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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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她得知他玷污了定兒的時候,當她得知他吸上了西土煙的時候,她都沒有打算放棄他,那是她的丈夫,他們共同擁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因為她打算給他機改過!但是她卻不能忍受他欺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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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也許…自己該認真地打算一下了,如果不考慮這父子倆兒的事情,她還是很享受眼下這種有事可做的日子。可是她卻不能摒棄這對父子來思考自己的未來。只要她還在行里做事,她就擺脫不掉懷明弘的如影隨形。她沒辦法指望一個心有所愛的年輕男子,在自己所傾慕的女子面前一直保持克制與淡定。總有一天,他會將她丟入一個尷尬窘迫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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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前天那么篤定地說,他在找一個接近她的借口。那么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防微杜漸,遠離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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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想起了鳳州,那個靜好安寧的小城。她愛那個地方,也許那個地方才是她最終的歸宿地。懷遠駒…給他點兒時間吧,如果他戒得掉毒癮,那么他們就按照原先說好的,帶著一雙兒女定居鳳州。懷氏家族的責任,就讓懷明弘去承擔吧。如果懷遠駒頑固不化,她也不應該將自己的一生耗在一個癮君子身上,她會自己帶著兒女回鳳州,那里有房產有生意,雖然沒有安平這邊的富貴榮華,讓夢兒和實兒平安快樂地長大,還是不成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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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總之,安平不是她久留之地了,她在這里,怕是永遠麻煩不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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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旦做了離開的決定,樂以珍心里雖然有些痛惜,可更多的是感覺到了輕松。她抬頭看天,就往她以前做過的那樣,想像著自己曾經從哪一朵云端上跌落下來,猜測著命運之神戲弄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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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不能迷失自我,她是一個現代人,愛她的懷遠駒也好,她愛的懷明弘也罷,如果住在這里,注定會使她陷入一個無法可解的困局之中,那么她應該對得起自己所受過的教育和所經歷過的文明,她應該堅決地離開,不能變成一個期期艾艾地怨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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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一想,她突然望著天空笑了。一旁的玉荷看著自己的主子靜靜地坐著,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突然見她那樣輕松地笑出聲來,嚇得上前搖了搖樂以珍的胳膊:“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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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轉頭,搭住玉荷的手站了起來,活動一下麻痹的****,大聲說一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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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于是主仆二人走出這忙碌的工地,坐上馬車回了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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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天折騰下來,當樂以珍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一個小丫頭跑顛顛地過來稟報她:“二太太,二少爺剛剛找您,說是有要事相商,他等在展樂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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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一揮手:“我要看我兒子去,你讓他不用等了!”說完,她抬腳往三個孩子居住的地方走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