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曝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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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被眼前這個癡情的王爺感動了,想他一個出身龍裔皇脈的男人,本來應該是妃妾成群,卻獨獨為一個小女子而涉身犯險。 且不說他流亡期間不顧****行藏的危險,三番兩次的尋她。 就是他那天說的那句“若不是你的愿望要母儀天下,我何苦去背叛我的皇兄”,細細想來,也不是完全地要推卸責任---自己心愛的女人渴望著母儀天下,而自己卻不是皇帝,凡是要強的男人都免不了在心里起籌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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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門外傳來定兒的敲門聲:“姨娘,怎么起來了?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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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事,你去睡吧,我剛剛喝了口茶,坐一會兒就睡。 ”樂以珍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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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定兒應著,腳步聲“嚓嚓”地走遠了。 樂以珍圍著薄被坐在那里,看著朱璉廣那張掛滿“為什么”的俊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開口說道:“王爺想知道為什么,也是常情合理的事。 可是王爺難道看不出來,此時坐在你面前的樂以珍,已經不是你那個嬌憨純真的珍妹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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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聽了這話,嘴角抽動了一下:“想你一個金玉窩里長大的閨閣女子,遭遇這么大的變故,*情有變,我也是能想得到的,只是…我們之間的那樣美好的一段情感,真的敵不過這世情的變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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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相信能!”樂以珍斬釘截鐵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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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面上一喜,傾身問道:“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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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王爺請到茶桌那里等我一下。 我想我應該能給王爺一個合理的交待。 ”樂以珍咬了咬嘴唇,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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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是她到這一世以來,頭一次考慮要曝光自己地身份。 剛剛一會兒的功夫,她在心里飛速地轉了千百個念頭。 她覺得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繼續冒充樂以珍,惟有在這個男人面前不行。 這個男人將樂以珍揣在心里,溶在血里,根本割舍不下。 如果繼續這樣糾纏下去。 會給她添麻煩自不必說,自己一個冒牌貨總是假惺惺地去傷害人家。 她心里也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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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聽了她的話,起身背過臉去,側坐在茶桌旁的一張雕花椅上。 樂以珍起身來,將頭發攏了,扯過一件外衣披在身上,下了地,坐到了他的另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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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還沒開始說話。 她的心就開始“撲嗵撲嗵”地猛跳。 她心里也是害怕的,這么詭異地事情,說出來不會被當妖孽一劍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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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見她一個勁兒地咽著唾沫,就是不說話,急得直皺眉頭。 樂以珍咬了幾回的嘴唇,最后終于下定決心,開口說道:“王爺也說了,你地珍妹妹絕對不會對你如此絕情。 那么…如果我說我不是你的珍妹妹,你一定不會太吃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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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雖然她開場先做安撫工作,提醒朱璉廣不要吃驚,可是朱璉廣聽她說這話,還是不由地張大了嘴巴:“這…不能啊,我調查得很清楚。 一路追隨著人牙子的行跡跟來的,而且…”朱璉廣顯然有些急了,也顧不得男女相處的禮數了,伸手就來撩樂以珍的頭發,仔細地查看過她的后頸處后,接著說道:“這顆痣,珍妹妹從小就有,不會有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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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抬手拿回自己的頭發,在心里仔細地措好辭,對朱璉廣說道:“本來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跟別人說不得的。 可是王爺如此執著,我若再不說。 于你我二人都是一件傷心費神的事情。 王爺只答應我一件事,無論一會兒我說出什么事情來,你首先要冷靜,不可拿我撒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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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被她的話搞得一頭霧水,謹慎地答道:“你先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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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怕真說了,他心疼他的珍妹妹,急怒之下拿她當妖怪殺了,因此不得到他的保證,堅決不開口。 朱璉廣無奈,只好答應道:“好吧,我答應你,無論你講出什么來,我都不會傷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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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這才將自己如何喪母失魂,如何附身,又如何進地懷府,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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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聽罷,垂首沉吟,好半天沒有說話。 樂以珍忐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會不會拿自己的話當神鬼故事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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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么說…珍妹已經死了?”良久,朱璉廣終于開了口,聲音象是從深邃而幽謐的山洞里吹出的一陣風,空遠而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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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就在她知道樂夫人的死訊那一瞬間,她的芳魂已經追隨著樂夫人去了。 從那以后地這個人,只是一個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家路的異世之魂而已。 ”樂以珍將這件事做了很明確的總結,語氣誠懇而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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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認真地看著樂以珍,希望從她的眼睛里看出編故事哄他的跡象來。 可是樂以珍眼神清亮而坦率,沒有一絲躲閃地迎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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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又將自己這次找到她之后發生的事,前后回顧了一遍,終于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的不是他的珍妹了。 他幽長的嘆一口氣,動情地說道:“還好…還好…我就說珍妹不會對我如此冷淡無情,原來你不是她,這…這也不錯…”說到這里,朱璉廣眸中有兩滴閃亮地東西滾落下來,劃過他清俊地面龐,在他方方的下巴處匯合成一顆大大地水珠,滴落到他的胸前,洇沒在他玄色夜行衣的交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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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的悲傷來得如此迅猛,以至于他來不及擦干第一道淚跡,淚水就如發了山洪的山溪一般,翻涌奔騰而出。 他趕緊以手撐額,遮住了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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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坐在他的側面,看著他的側影如冷風中的一片葉子,瑟瑟地抖動著,她的心也跟著悲傷了起來。 她在心里感慨著:樂家小姐香魂雖已飄散,可好歹有一個癡情的男子一心牽念著她,為她流幾滴傷情的淚。 不知道她在現代的死會有幾個人為她神傷,那個寫給她情書的男孩兒,可愿意為她掬一捧懷念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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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本在她心中已經在逐漸淡去的關于穿越的無奈,此刻因為朱璉廣的悲傷,再次深刻起來。 她愣愣地盯著跳躍的燭火看著,任由一旁那個男人暗暗地抽泣著,也不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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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夜晚的時間沉緩而憂郁地流淌著,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久,朱璉廣平靜了下來,微窘地抬起頭:“對不起,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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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對他輕笑了一下:“我不怕你失態,我怕失控,要是你怨我占用了你珍妹妹的身體,拿我當妖怪砍了,我豈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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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扯起嘴角淡淡地一哂,孩子氣地吸了一下鼻子,說道:“怪你有何用?你又何嘗想這樣…若真論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最其碼你坐在這里跟我說話,眉眼聲調都會給我一種錯覺,好象珍妹還活著。 你替她保存著這具身體,沒讓她腐朽在泥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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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一聽他的語調又開始悲傷起來,趕緊用輕快的語氣說道:“王爺要是看著我心里就好受,那就多看幾眼也無妨,反正在我們那個時代,女人是不怕男人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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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這次是真笑了:“就算你們那個時代的女人不怕看,我們這個時候的男人還是要避諱一下的…對了,既然你是幾百年以后的人,那你多少會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情吧?就象我們現在知道堯舜秦漢的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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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唔…”樂以珍頭疼地撫了一下額,“歷史書倒是記得挺詳細,可惜我上學的時候歷史就不好,我是學商科的…唉…早知道會穿越,我就該把大月朝的歷史記清背熟,也好來指點一下江山什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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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女孩子…還上學?還能學商?”朱璉廣有些訝然于幾百年后的世風人情,忘了自己剛剛要問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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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男孩女孩都一樣,到了年齡就要上學,這是義務。 ”樂以珍已經好久不提自己在現代的事了,講起來有些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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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哦…既然你上過學,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大月在弘化這一朝…恩…可有何重大的變故嗎?”朱璉廣終于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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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是想問有沒有改朝吧?”樂以珍直接道出他的心事,“我讀書時就是歷史無能,年代和事件全能讓我搞亂了。 但是弘化皇帝我還是知道的,因為他是歷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一位皇帝,好象是活到八十多歲,到七十幾歲才退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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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朱璉廣輕蹙著眉頭,象是在思慮著一件什么事,然后他抬起頭來,目光清明地看著樂以珍,笑著說道:“認識一個幾百年后的人就是好,比十個深謀遠慮的軍師都來得管用。 你剛剛說的那番話,對我來說至關重要,謝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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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隱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腦子里僅存的那一點點歷史知識能幫助消彌一場政亂,也未嘗不是一件功德。 她開心的笑了:“如今太平盛世,民心思定,王爺是個聰明人,自會審時度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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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欣然一拍手:“果然是讀過書的女人,頭腦堪比須眉。 失了珍妹讓我心痛,得了你這樣一位知未來的朋友,又讓我心慰。 今晚這一趟,我沒有白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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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正說得高興,一個黑影鬼魅一般地推門而入,黑衣黑頭套,只余一雙眼睛在溜溜地轉,樂以珍冷不丁一見,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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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人進來后,向朱璉廣一揖,輕聲說道:“王爺,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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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朱璉廣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坐了好久了,起身向樂以珍告辭:“我可能會馬上離開安平府,去處理一些事情,不過我一定會再回到這里來,找你聊聊那幾百年后的事。你既用了我珍妹的身子,請一定好好珍惜!告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