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姨娘專門問起樂以珍,讓老太太覺得有點兒奇怪,她略一偏頭,她身邊的當值丫頭冬兒馬上答道:“珍兒今兒早晨發了高燒,怕是染了風寒了,就請了一天的假,我替她當值。姨娘找珍兒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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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染了風寒呀…”羅姨娘習慣性地轉著她手中的泥金團扇,輕哼一聲,“唉…我們老爺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大半夜的外面多涼呀,蓮池邊上風又大,也不帶珍丫頭回屋里,能不染風寒嗎?可憐的珍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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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這話一說,老太太和沈夫人全都皺起眉頭,向她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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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關老爺什么事?”沈夫人慢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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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哎喲!難道娘和嫂子還不知道嗎?”懷靜雪故作驚訝地將身子傾向沈夫人,頭上的金ju花馬上顫微微地抖動起來,“我看四哥一會兒就該來找娘要人了!昨兒晚上四哥和珍丫頭已經…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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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話明說!都吞一半吐一半做什么?”老太太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了,脾氣馬上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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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回老太太的話。”二姨娘衛紫旋姿態盈盈地站起身來,神色莊重地說道,“老爺正值壯年,身邊多幾個人伺候本是好事。可是…我們府里雖不是書香世家,該有的禮數規矩向來不缺,外人都道老太太和太太治家有方,懷家才會有如此的好家風。那珍丫頭…唉…平日里莫說老太太待她不薄,就是我們姐妹幾個見了她,也沒有不禮遇有加的,誰知道她竟是這樣一個不知感恩不論好歹的主兒…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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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見又一個吞吞吐吐的,大為不耐,指著羅金英說道:“你說!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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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羅金英被老太太指定匯報情況,高興地起身回話道:“老太太,不怪姑奶奶和二姐說不出口,這事就連我這草莽出身的粗人,聽了都羞得沒處躲呢。那珍丫頭呀…昨晚在蓮池邊上****老爺野合,被巡夜的懷山看個正著,您說說…這不是讓老爺在下人們面前沒臉嗎?真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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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胡說!”沈夫人一沉臉,訓斥羅金英道,“那些下人們爛嚼舌根,你們怎么也跟著起哄?捕風捉影的事以后不要拿到老太太面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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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么是捕風捉影呢?這可是有根有據的事呢。”懷靜雪好象生怕事情不鬧大,趕緊搶白道,“那懷山下了值回家,親口告訴他老婆的,他老婆覺得此事可大可小,不能輕忽,就去講給二姨娘聽了,不信你問問二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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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衛紫旋剛想開口表示一下支持,就聽沈夫人搶先說道:“既然懷山家的覺得此事重要,又有憑有據,為什么不找老太太說?不找我說?不找巧香說?跟二姨娘說得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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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衛紫旋一下子被噎在那里,不好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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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此時懷老太太的臉色已經陰云密布了,樂以珍是自她癱瘓以來身邊最得利的一個人,說話能說到她心里去,辦事也從來不用她操心,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連沈夫人都不如樂以珍能討她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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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對樂以珍與其說是一個主子對一個丫頭的寵信,倒不如說是一個病人對照護自己的那個人的一種依賴。她前幾天甚至想跟懷遠駒說,讓他花點銀子給樂以珍脫了奴籍,好收到身邊當義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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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若樂以珍真是那種巧逢迎攀富貴的人,她的所有信任與寵愛豈不是喂了狗了?她哪里能容得下身邊有這種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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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種被背叛的感覺讓老太太心里很不痛快,她對身邊的人吩咐道:“把懷山給我找來!”一個丫頭應了一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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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想了想又說道:“把珍丫頭也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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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到片刻的功夫,懷山就一臉惶恐地進了屋來,不等他跪下問安,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快將你今兒早晨告訴你老婆的話,再說一遍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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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山嚇了一跳,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嘴巴淺擱不住事,可也沒料到這么快就傳到老太太耳朵里了。他一時之間想不出對策來,只好一個勁地磕頭:“老太太饒命!別聽我家那渾婆子瞎說!老太太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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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和沈夫人聽他這樣說,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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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旁邊的羅金英可不干了,跳過去扯起懷山的衣領子,亮開嗓門質問道:“好你個懷山,敢編排瞎話消遣我們姐妹幾個!活膩歪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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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山被這位女山大王一吼,膽子都嚇破了,趕緊辯解道:“羅姨娘饒命!小的可不敢說瞎話呀!小的怎么敢拿幾位姨娘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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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一聽,一口氣又提了上來,指著懷山斥問道:“到底實情是怎么樣的?快告訴我!難不成你想先嘗嘗板子的滋味才肯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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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山左右為難,苦著臉叩頭如搗蒜:“老太太饒命吧!小的要是說出來,老爺還不得打死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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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我護著?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是不說,我現在就打死你!”懷老太太兩道細細的彎眉蹙到了一起,雙目中閃著凌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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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山見自己實在是糊弄不過去了,只得將自己昨晚巡夜路過后花園見到的情形,約略地向老太太做了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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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懷山講述完實情,戰戰兢兢地退出房去后,滿屋子的人都感受到了老太太那凌人的怒氣!只見她胸脯起伏,手放在身邊的炕桌上,不住地發著抖。突然她手下用力一掃,炕桌上的茶盞茶壺點心碟子“嘩啦”一聲全部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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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快去把那個賤丫頭給我拖過來!”老太太的聲音尖銳刺耳,象是劈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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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的尾音剛落下,門口的簾子一掀,樂以珍走了進來。只見她雖然拾掇得挺干凈,可是一張臉慘白得嚇人,青著眼圈神情木訥,走到老太太的身邊,一福身子輕聲說道:“老太太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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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哼!你的風寒可好些了?”老太太斜著眼睛瞅她,冷冷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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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謝老太太關心,我已經好多了。”樂以珍見她那個神情,便知道不是專門找她來問病情的,她那顆痛到麻木的心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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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然!懷老太太以一種冷到讓人發抖的目光瞪了樂以珍一會兒,突然毫無預警地一抬手,抄起冬兒剛剛給她端上來的茶,朝著樂以珍身上砸了過去:“小賤蹄子!我以為你有多清高呢!不過是裝給外人看罷了!骨子里一樣的狐騷妖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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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被一盞熱茶潑到身上,燙得“哎喲”一聲。她馬上明白是昨晚的事讓老太太知道了,她趕緊跪到老太太跟前兒,哭著解釋道:“老太太!不是我…是老爺昨晚喝多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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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老太太盛怒之下,哪里聽得進去?指著她繼續罵道:“他喝多了酒,你不會喊不會叫不會掙扎嗎?你心里巴不得呢!伺候我個癱老婆子委屈了你是吧?你妄想著勾上了遠駒當主子是嗎?來人!把她拖出去給我打!打折她的腿!我看她還能不能跑到大野地里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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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一下子癱坐到地上!她發現以自己的奴才地位,出了事解釋是根本沒人聽的!明明是她慘遭強暴,如今傳出去的卻是她使狐媚子手段****老爺,妄圖登上高枝兒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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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呼,突然覺得這個世道根本不適合她這個異世闖來的人混下去!她已經盡力了,可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昨晚的傷還在她身上心上痛著,眼下又遭如此誣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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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如果我就這樣死了,能不能在天國里見到我的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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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在心里反復地問著這個問題,神情木然地被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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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榮壽堂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幾位姨娘神態各異。二姨娘衛紫旋眼睛不時地瞟向門外,側著耳朵聽院子里的動靜。四姨娘羅金英略略有些不安,搓著手中團扇的扇柄,在椅子上動來動去。其他幾位姨娘顯然受到了驚嚇,臉色有些發青,只有七姨娘象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悠然地端起茶盞品著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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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人屏住呼吸靜了半晌,沒有聽到院子里傳來預想中的慘號聲,都有些疑惑地望向老太太。老太太鐵青著臉,吼冬兒一句:“出去看看!那些懶婆子們在磨蹭什么?還不快給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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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冬兒抖抖地應了一聲,張惶地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又回來了:“回老太太,正打著呢…”小丫頭說完這句話,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她也不敢抬手去抹,只好使勁地垂下頭,站回了老太太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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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自從樂以珍被拖出去后,一直在閉目捻著佛珠的沈夫人這時睜開了眼睛,軟聲對懷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打她幾下解解氣,給她點兒教訓就行了。這丫頭倔著呢,這樣一聲不吭,打死了都不知道。要是真打死了她,老太太心里也難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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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直沉默不語的高氏抿了下嘴唇,開口說道:“大姐,本來這是你們長房里的事,我不該插嘴。可我平日看珍兒那丫頭,是個聰明有矜持的孩子,象這種明目張膽****主子的蠢事,不象是她能做出來的。我倒覺得應該叫來遠駒問清楚,平白冤枉了那丫頭,你也失了左膀右臂,不劃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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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老太太見樂以珍挨板子也不吭聲,就有些心疼了。此時被沈夫人和高氏這樣一說,心里更加地后悔。可是自己剛才那樣武斷堅持,一時之間又拉不下臉來往回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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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正在心里扭著麻花,門簾子一撩,懷遠駒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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