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私宅私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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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聽說鳳州到了,掀開車簾往前看,果然見暮色中一座灰墻斗檐的城門樓子氣勢蒼茫地立于前方,近了,看到城門上有一黑地兒藍(lán)字的大匾,上書“鳳州”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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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有些興奮,又有些茫然,不知道懷遠(yuǎn)駒口中的金粉凝住之地到底是怎么個(gè)樣子,她未來在此處的生活又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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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馬車趕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進(jìn)了鳳州城內(nèi)。 樂以珍將夢兒交給定兒,掀著簾子往外打量著這個(gè)陌生的城市,幾乎將半個(gè)身子都探出車外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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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說安平府在大月朝算是首富之地,雍貴繁華之鄉(xiāng),那么鳳州果然如懷遠(yuǎn)駒所說的那樣,是一個(gè)鐘靈秀氣的所在。 城內(nèi)的官道比較窄,卻鋪著青石板,雖經(jīng)一天的人走馬踏,依然光潔干凈。 天色剛剛暗淡,路兩邊的店鋪都點(diǎn)起了紅亮的燈籠,酒肆茶樓之內(nèi)歡鬧喧囂。 一路行去,小橋流水,白墻紅瓦,幽謐深巷,空靈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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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心里產(chǎn)生一種安定而靜好的感覺,一路上的惶然無措也沉淀下去,對這個(gè)城市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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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惜這種美妙的感受沒有維持多久,她就迎來了新生活中的第一個(gè)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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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馬車進(jìn)城后,行了半個(gè)時(shí)辰的路,樂以珍看著日落的方向,判斷自己在一路向北。 一條長長的巷子走到頭,向右一拐,車停了,懷祿回頭興奮地說一句:“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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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心里一熱,趕緊鉆出馬車。 自己跳了下去,抬頭打量眼前的這座小院落---精巧地如意門,高高的白墻,灰瓦的墻檐,雖然沒有懷府的富麗堂皇,可是很有居家過日子的人煙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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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們…以后就住這里?”樂以珍指著那扇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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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呀,外面看是小了點(diǎn)兒。 里面有三進(jìn)院子,倒是夠住了。 ”懷遠(yuǎn)駒也跳了下來。 一邊應(yīng)她的話兒,一邊走上臺階,叩響了門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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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過一會兒,門“吱扭”一聲打開,一個(gè)十三四的小廝探頭出來一望,見是懷遠(yuǎn)駒,“嚯啷”一聲把門打開。 跪地迎接:“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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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遠(yuǎn)駒“恩”了一聲,邁進(jìn)門檻往里走。 那小廝爬起來后,在前面引著路,口中喊道:“杏姨!老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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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好奇地一邊打量一邊跟進(jìn)院子。 外面看著小門小戶地一處院落,沒想到內(nèi)里卻另有天地。 迎面是一間正堂,東西各有廂房,正堂的東側(cè)有一個(gè)寶瓶門,是通往后院兒地。 過了這處寶瓶門。 后面是一個(gè)寬敞的院落,正屋在臺階之上,飛檐紅瓦、紅柱欞窗,面寬五間,頗有氣勢。 沿著正屋門前的抄手游廊各往東西,便是兩處廂房。 格局雖小,倒也精致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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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正扶著廊中的一根柱子,環(huán)視著這處院落,突然正屋房門打開,一個(gè)女人從里面一路奔了出來:“哎喲!老爺!你可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奴家這雙眼睛都要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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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聞聲看去,一個(gè)三十歲左右的女子,穿著一件肉粉色的立領(lǐng)小襖,水綠的馬面裙,外罩一件洋紅地及膝褙子。 頭發(fā)油亮亮地挽成一個(gè)高髻。 上簪一朵大大的石榴絹花,細(xì)眉大眼。 一路搖曳著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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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爺怎么也不提前捎個(gè)信兒?這么突然就回來了,奴家連個(gè)準(zhǔn)備都沒有。 ”那女人撲到懷遠(yuǎn)駒身上,扯著他的胳膊,眼淚汪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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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遠(yuǎn)駒淡淡地看了那女人一眼:“有什么好準(zhǔn)備?又不是皇上駕臨,有什么吃什么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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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轉(zhuǎn)頭一指樂以珍:“這位是…”他只說出這三個(gè)字,就看到樂以珍的神情不對,剛進(jìn)門時(shí)那種歡喜雀躍的樣子完全不見了,臉上冷冰冰的,咬著嘴唇扶著柱子僵立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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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鸞杏兒,這位是家里的九姨娘,叫珍兒,比你小。 ”他心里緊了一下,但還是把到嘴邊地話說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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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叫鸞杏的女人轉(zhuǎn)頭看到樂以珍,臉上也僵了一下,隨即展開一個(gè)風(fēng)情萬種的笑容,走上前招呼道:“喲!老爺這可是頭一遭帶家里的人來,可見妹妹是老爺心檻兒上的人,一刻也離不開呢。 妹妹以后多關(guān)照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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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作勢向樂以珍微躬了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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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從進(jìn)鳳州以后涌起的新奇喜悅,在此刻全飛到九霄云外了,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砸進(jìn)了她地心里。 她萬萬沒想到,懷遠(yuǎn)駒在外面私購的這間宅子里,居然還養(yǎng)了一個(gè)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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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雖然眼下的情況跟在家里沒有什么不同,家里的女人甚至還要多。 可是不知怎么的,自從出了安平府,她就將家里的女人拋諸腦后了,一路上都有一種三口之家串了親戚,正在返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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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剛剛踏進(jìn)鳳州地界的時(shí)候,她對這個(gè)地方是那么地滿意歡喜,心中甚至暗暗生出一個(gè)想法:若從此后扎根這里,慢慢地接受懷遠(yuǎn)駒,跟他好好地過日子,此一番穿越人生雖不圓滿,總算是平平安安,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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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眼前這個(gè)女人的出現(xiàn),將她所有地期盼都敲得粉碎。 她有一種受了欺騙地感覺,心中一陣狂怒,又不好發(fā)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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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個(gè)女人還在笑瞇瞇地看著她,可是她卻將頭一扭,接過夢兒抱在懷里,對懷祿吼一聲道:“我住哪里?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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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祿心里暗暗叫苦,他這一路擔(dān)心的事終于還是發(fā)生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懷遠(yuǎn)駒,卻后者正緊著眉頭看著樂以珍,想了想便說道:“姨娘住東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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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隨著他地聲音往東廂看一眼,再望一眼對面地西廂。 門開著,一個(gè)小丫頭正從屋里走出來,往這邊迎。 她料定那里是眼前這個(gè)叫鸞杏兒的女人所居,于是將眉毛一擰:“不是說有三進(jìn)院兒嗎?我不住這個(gè)院子,在后面那個(gè)院子里給我收拾一個(gè)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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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她抬腳就往第三進(jìn)院子走去。 懷遠(yuǎn)駒一撩袍子跨出一步,攔在她面前:“你發(fā)什么瘋?后院兒是廚房、雜物房和下人的住處。 你怎么能住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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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此時(shí)感覺血全沖到頭頂去了,腦袋氣得都要炸開了。 她連看也不看懷遠(yuǎn)駒,只是盯著懷祿,聲音又尖又顫:“下人的住處怎么了?我不就是一個(gè)下人嗎?住后院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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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完,也不顧懷遠(yuǎn)駒擋在身上,抱著夢兒就往上撞。 懷遠(yuǎn)駒沒想到她倔脾氣上來,力氣竟是不小,被她撞得一個(gè)趔趄閃到邊上。 樂以珍擦過他的身側(cè)。 大步往后院急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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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定兒自然是跟著主子的。 懷祿想了一下,跑上前去再次攔住樂以珍:“姨娘消消氣,后院屬實(shí)是住不得。 即便姨娘想住,也得明天著人好好拾掇一番,眼下少不得讓姨娘委屈一晚,先住東廂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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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這樣說,其實(shí)是覺得樂以珍只是一時(shí)氣憤,只要將她勸進(jìn)東廂住下。 過了今晚,氣也消了,就不會再鬧著住后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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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哪知樂以珍這次卻堅(jiān)決不肯妥協(xié),氣鼓著臉瞪了懷祿半晌,突然說道:“好!既然此間無我可容身之處,我回安平!小楊!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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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喲!”鸞杏兒看出樂以珍的怒火是沖她來地。 心里也不舒服,抱著肩膀兒倚在廊柱上,細(xì)聲慢氣地諷道,“妹妹好大的脾氣!難不成在安平地府里,老爺就這樣慣著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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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不說話還好,她一出聲兒,樂以珍只覺得腦子里“轟”地一聲,所有的理智都被炸飛了,只剩下滿腔的怨怒。 她將夢兒往定兒懷里一塞,回手一指鸞杏兒:“誰是你妹妹?你們素未謀面。 我怎么就成了你妹妹?我怎么不知道我還有這樣一個(gè)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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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鸞杏兒被臊了一鼻子灰。 也有些火起,將腰一掐。 尖尖食指沖著樂以珍,漲紅著臉罵道:“我看老爺?shù)拿孀樱醮我娒婢茨闳郑∧銊e給臉不要臉!你拿什么臭架子?不過是跟我一樣的人,少在我面前裝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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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定兒一聽自己的主子挨了罵,登時(shí)火起,抱著夢兒回罵道:“你把嘴巴放干凈點(diǎn)兒!誰跟你是一樣兒的人?我們姨娘可是老太太和太太下了聘過了明路地!你算什么東西?論起來連我們這樣的奴婢都比你強(qiáng)一些!你敢對我們姨娘這樣大小聲!可是活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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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鸞杏兒被揭了傷疤,改掐腰為跳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賴到懷遠(yuǎn)駒身上:“老爺,杏兒好歹伺候了你這么多年!如今連一個(gè)婢子都敢這樣罵我,老爺給我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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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一通尖囂的亂吵,將襁褓中正睡著的夢兒驚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樂以珍聽到女兒的哭聲,又心疼女兒又委屈自己,眼淚“刷”地流下來,扯著定兒的胳膊就往外走:“定兒,我們走!這一趟門兒是出錯了!我們現(xiàn)在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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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懷遠(yuǎn)駒歷來不會應(yīng)付女人的吵鬧,他也沒想到樂以珍見了鸞杏兒會有這么激烈的反應(yīng),剛剛兒一時(shí)之間愣怔在那里。 可此時(shí)見樂以珍要回安平,已經(jīng)走到寶瓶門地門口了,心里一急,三步并兩步追了過去,扯住她的肩膀薅住她,一路拖著往正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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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樂以珍氣惱難當(dāng),對著他又踢又撕又咬,可是卻絲毫沒有讓他松一點(diǎn)兒力氣,最后還是被他拖進(jìn)了正屋,回腳“嘭”地把門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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