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棋?”賀姝還沒進入實驗室,聲音便先一步的竄了進來。</br> 那邊正在證物桌上趴著睡覺的男人被她嚇了一跳,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先是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間,這才把視線落在了一陣風似的走過來的女人身上。</br> 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他哭喪著一張臉哀嚎:“賀隊長?要不要這么絕,都快凌晨四點了,您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br> 沒有料到對方正在休息,賀姝臉上閃過了一絲抱歉:“一頓大餐,地方你說了算?!?lt;/br> “兩頓!”丁棋伸出兩根手指,趁機獅子大開口。</br> “成?!彼龖牡挂哺纱?。</br> 在聽到了還算滿意的答復后,男人臉上的表情很是饜足,坐直了身體,一邊伸著懶腰一邊問:“說吧,您這是大半夜的又有什么靈關一閃了?性感小丁,在線服務?!?lt;/br> “我想看看之前你們從馮志遠別墅儲物間里提取到的鞋印?!?lt;/br> 丁棋哦了一聲,起身走到電腦前,一通熟練的操作就把剛剛上傳到電腦里的圖片給調取了出來:“我已經根據鞋的尺碼,鞋底樣式及個人行走習慣將提取到的腳印進行了分類,進出過儲物間的一共有四個人?!?lt;/br> 滴滴滴滴。</br> 四聲清脆的電子音響起,電腦程序便對那四組腳印用不同的四種顏色做出了標記,因為屏幕上展示的是儲物間地面全景圖,所以這樣看上去十分的清晰明了,哪個人踩過哪里一眼就瞧得出。</br> “紫色和綠色的這兩組腳印,我回來的時候就先進行了對比排除,基本可以確定這兩組腳印是屬于日常打掃儲物間衛生的那名婦人,和夏國華的,根據二人的腳印痕跡,應該只是進去打掃衛生或者是查看物品,基本可以排除相關嫌疑。”</br> “至于那組紅色的腳印,經鑒定,是死者吳智……不,死者吳宏峰的。”</br> 這邊話音落下,一直靜靜的站在他身后沒發出聲音的賀姝,認認真真的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多少帶著點詢問的意思。</br> 頂著這道目光,丁棋忽而變得有些扭捏,猶豫了幾秒后才不好意思的開了口:“就上次你請回來的那個分局的足跡專家于鶴鳴……自打那個案子我這邊出了那么大的紕漏,再經手足跡的時候,我他娘的心里總是有點發憷,所以上次在結案以后,我特別去分局拜訪了他,希望他能夠幫助我完善一下電腦程序。”</br> 賀姝贊同的點了點頭:“這是好事兒,不過……你倆沒吵起來?”</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當中多少帶著點忍俊不禁,這倆人一個技術控一個人眼控,各自的道理都是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互相碰撞的過程中,爭吵什么的肯定在所難免。</br> 光是在腦海里想象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能說服誰的模樣,她就覺得無比的好笑。</br> “這個嘛……”丁棋面上有點尷尬,不自在的抬起手撓了撓后腦勺,兀自嘴硬:“科學家之間的事情,怎么能叫吵呢?我們這是合理的探討,一起為打擊犯罪事業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br> 賀姝挑眉。</br> 男人見狀知道她不信,也不準備在這個話題是繼續糾結:“總之呢,他幫我針對程序做了一些改良,我交給了他如何簡單的運用電腦做點省時省力的小事,皆大歡喜!我們兩個人惺惺相惜,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所以在吳宏峰這個案子的足跡鑒定上,我請他過來坐鎮來著?!?lt;/br> 賀姝的確是有點驚訝,她竟不知道于鶴鳴在白日里來過,不過轉念一想倒也了然,她全天幾乎都在外面跑,見不到人沒什么奇怪的。</br> “雖然吳宏峰被發現的時候,腳上沒有了鞋,但是于鶴鳴仍舊根據他的腳就能判斷出他日常的行走習慣,進而判定了紅色的腳印的確屬于吳宏峰,錯不了?!倍∑暹M一步解釋道:“這樣一來,我們能夠看到吳宏峰當時應該是進了儲物間之后,徑直就走向了擺放獎杯的那個置物架前,之后來回走了幾趟,像是在找什么東西?!?lt;/br>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沉默,因為聯想到了對方的身份,如此反常的行為,實在是很難讓他們不把這種做法和臥底任務聯系起來。一想到死者極有可能是因為完成某一項任務在暴露了身份進而死亡,心口就難受到堵得慌。</br> 難不成……這馮志遠和赤陽社之間有點什么關聯?</br> 沉默了一會兒,賀姝伸出手肘碰了碰丁棋的后背:“那組白色的腳印,就是屬于唯一沒確定身份的第四人了?我記得是高跟鞋?”</br> “沒錯,鞋碼在37碼左右的高跟鞋。于鶴鳴回去之前,我把他拽到實驗室,給他看了看。不過有用的信息太少,他也沒能看出太多的名堂,只給出了和電腦程序差不多的結論。這組腳印的當事人體重大約98斤左右,走路時候著力點在內側腳掌?!蹦腥藝@了一口氣:“符合條件的人一大把,我看還得等你們專案確定了當天參與聚會的所有人員名單后,咱們再從女性當中進行逐一排查吧?!?lt;/br> 賀姝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歪著頭又仔細的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好一會兒,這才伸出手指了指:“把白色的那組單獨拎出來,我看看?!?lt;/br> 丁棋也不含糊,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其中一個白色的鞋印就瞬間被放大在純黑色的背景上,因為經過程序的處理,所以看起來很清楚,細節上絲毫不含糊。</br> “鞋子前腳掌的紋路,看起來挺特別的,還有后面的那個跟,形狀好像也和一般的高跟鞋有點差別。”她皺著眉,雖然聽起來像是猜測,但是語氣卻是篤定的。</br> 坐在電腦前的人也是一點就透,略顯興奮的拍了一下手,一臉的躍躍欲試:“我大學學長是南城市公安局的技術員,他閑來無事做了一個關于鞋子的dna庫,我呢也是眼饞就給要了過來,你等等,我現在立刻馬上就把它放進去……”</br> 緊接著,只見他隨意的用鼠標點了點,電腦屏幕上就開始顯示程序開始運行。那白色的腳印在屏幕左面,右邊則是不停的有各種鞋子樣式的圖片在變換,速度非常的快。</br> “本來尋思這個鞋子dna庫能有多大用,上次我們聚會學長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的說了那么長時間,說的我賊煩?,F在……人家多從事兩年工作就是比我牛逼,比我眼界寬,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在等著出結果的這會兒功夫,丁棋一直在用不大的聲音嘀咕著,那臉上的表情也是相當的豐富,把他自己的心路歷程體現的淋漓盡致。</br> 聽著聽著,賀姝也露出了一抹愉悅的笑。丁棋這人,認真來說業務能力在全國算不得多頂尖,可他個性特別好,也有著自己的優點。他不自傲,能夠虛心的聽取任何人的意見,擅于取長補短,最喜歡從別人那里硬扒拉下來經驗和知識,然后一股腦兒的全都武裝在自己的身上。</br> 不敢說他是哪一種犯罪痕跡鑒定的頂級人才,可這人一定是會的最多的,但凡什么都有涉獵一點。</br> 滴滴滴。</br> 一直閃爍的電腦屏幕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提示音將二人的視線全部拽回到了屏幕上,此時經由鞋類dna庫的比對和鑒定,那組鞋印旁邊,彈出了一雙女士高跟鞋的照片。</br> “國際輕奢品牌j&g在今年春季推出的新款,就這么一雙鞋,上面只綁了幾根帶子,就要5888?”作為一個母胎鋼鐵直男,丁棋對于這個價格有著諸多的感慨,并且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錢包。靜淮市雖然是個沿海旅游城市,但是也就算個二線,他身為公職人員一個月的工資兵不算很多,減去房貸,實在是沒剩下多少。</br> 養媳婦也太難了,他想,而且這造型詭異的鞋,哪里好看了?</br> 他腦子里的各種想法轉了又轉,可是手上的活兒也沒停下,又過了幾分鐘,他開了口:“賀隊,我查了一下這鞋自打上市之后在咱們靜淮市的銷量,還真不少,將近兩千雙呢!這還不算有人通過代購,或者自行出市購買等等別的渠道買入的,就算確定了鞋子的類型,好像……”也沒啥大用似的。</br> 對此,賀姝的反應是唇角微揚,然后直起上半身,雙手環胸,顯得氣定神閑:“吳宏峰身邊剛好有人穿過這雙鞋,你說巧不巧?”</br> “真的?!”丁棋一喜,連帶著眼睛都亮了不少。</br> “唔……”她應了一聲,看著屏幕上的那雙米白色的,后跟是少見的彎曲卻又具有設計感的高跟鞋,揚了揚眉毛。</br> …………</br> 清晨七點多,因為眼下還沒到上班的時間,所以市局大樓內還顯得很安靜。</br> 賀姝頂著一頭還帶著水汽的頭發,神采奕奕的走進了專案大隊辦公室。通常在這個時間段,要是沒有特別緊急的情況,辦公室內總是處于一天最為安靜的時候,眾人都在夢鄉之中。</br> 有的趴著,有的仰靠著,有的干脆準備了睡袋,直接誰在了自己辦公桌的下面。</br> 謝子豪正打著哈欠喝著濃濃的黑咖啡,因為要確定吳宏峰死亡當日去別墅參加聚會的人員名單,所以整整熬了一夜。當賀姝回來的時候,他轉過身舉起杯子算是打了招呼,還特別確定了一下時間,用很小的聲音問道:“不是讓你回宿舍休息嗎?怎么不多睡會兒?”</br> 雖然又是一夜未眠,但許是因為有了線索,賀姝的神情有些興奮:“謝哥,我剛和丁棋一起確定了儲物間那組高跟鞋印的主人,已經聯系到對方,人應該一會兒就來了。只不過名單還需要繼續確認,就算是知道了嫌疑人,我們也需要人證。”</br> 謝子豪點頭表示了解,正欲開口說點什么,卻被斜里橫插進來了一道男聲:“所以說你不僅沒睡覺,還跑去和丁棋查案了?!”</br> 曾永嘉不知什么時候從桌子上爬了起來,語氣帶著些許的質問和不贊同。他也不是想多管閑事,可是在一起共事這么久了,女人一直都像是永動機一樣充滿了活力,他從來沒見過昨晚對方的那個樣子,好像虛弱的隨時都能閉眼,嚇人的很。</br> 賀姝聞言有點心虛,只能裝傻充楞:“急什么,要是今天就能把案子破了,我就能好好兒的休息兩天,兩天還不夠我睡的嗎?”</br> “……”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曾永嘉不可能在言語上過多的放肆,加之他觀察面前站著的人的神情,心就稍微放了下來。最終想了想,問道:“你剛剛說的嫌疑人,是誰?”</br> 回應他的是賀姝那神秘的笑。</br> 市局審訊室外。</br> 曾永嘉透過玻璃看到了里面坐在審訊桌前的女人,臉上難掩驚訝之色:“竟然是她?吳宏峰的合伙人?她在那天聚會的名單上嗎?”</br> “謝哥現在手頭上的名單里并沒有她?!辟R姝搖了搖頭。</br> “要是她在吳宏峰死亡當天曾經出現在馮志遠的別墅里,那咱們去潮人工作室的時候,她的證詞不就是假的?而且那所謂的和吳宏峰之間的聊天記錄,也是她一手偽造的!沒準死者的電話就在她的手里,這女人可真能耐,撒起謊來如此鎮定?!?lt;/br> 男人說道這里頓了頓,呼出了一口濁氣:“賀隊,你說說你這腦子是怎么長的?怎么在任何時候都能注意到那么多的細節呢?要不是你記住了她腳上的高跟鞋,咱們這個案子還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時候。”</br> 賀姝聳了聳肩,十分隨意的回了一句:“我當時只是覺得她的鞋挺好看,多看了幾眼。”</br> 再怎么說她也是個女人,雖說平日里因為工作原因,錯失了許多美好的小裙子和鞋子,可看看總行的,過過眼癮又不影響辦案。</br> 說完后,她沒有去注意曾永嘉的表情,而是上前推開了審訊室的門,走進去后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隨后笑吟吟的看向了坐在對面的女人:“艾樺女士,我們又見面了?!?lt;/br> “賀警官,你好。”艾樺神態拘謹的沖著她點了點頭,一直不安的用余光觀察著周邊的情況,與之前在工作室時候的自信和游刃有余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對比。</br> “雖然咱們之間只見過一面,可是我覺得你是一個直性子,不喜歡拐彎抹角,那么我便直接問了?!辟R姝說著,忽然就收起了那副和善的面孔,整個人顯得十分的具有壓迫感,聲音也冷凝了下來:“說說吧,你為什么要殺吳宏峰?”</br> 女人瞳孔地震,一臉的愕然,下意識的反駁:“我沒有!”</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馮小chang暢暢暢暢暢、miu、玉玉玉玉米、老虎妹、宓妃妃兒、糯米團子本團的地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