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時不時的響起兩聲不受控制的啜泣,曾永嘉皺著眉看著對面的人,此時對方已經由剛剛的嚎啕大哭進入到了偶爾吸吸鼻涕,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情緒太過于激動,整個人的臉看著都比之前腫了一圈。</br> 他本想著解釋兩句,但是小腿卻忽然被人從下面踹了一腳,他呲牙扭頭看見了身邊賀姝那沒什么表情的側顏,便只能把話生生的咽了回去。</br> “目前警方的調查結果還沒有確定,湯小姐還是自己先穩定一下情緒吧。”賀姝瞧著她哭的差不多了,站起了身往外走,用眼神示意曾永嘉跟出來。</br> 二人走到走廊后,男人將審訊室的門關緊,迫不及待的開口詢問:“賀隊,您是覺得湯美彤在撒謊嗎?她仍然沒有脫離殺人嫌疑?不過現在我們也沒有什么證據,最多只能扣留她48小時。”</br> “其一,為什么12日當晚她和聶翰弄出了那么大動靜,‘幻影’的那么多員工,包括店長都沒有提起過。”賀姝說完將伸出的一根手指頭變成了兩根:“其二,我查看過店長提供的演出人員名單,只有她一個人在聶翰和應偉秋死亡當天都在‘幻影’出現過。”</br> 曾永嘉聽完之后,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好像是想明白了:“我們現在除了作案手法,一定程度的犯罪側寫和那些身體乳的亮片,關于兇手的了解趨近于0,結果突然兩條如此清晰明了的線索出現在了眼前,未免有些太刻意了吧?”</br> “賀隊,那現在要怎么辦?”</br> “先把湯美彤暫時留在這里,但是不要切斷她與外界的通訊手段。”賀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男人了然的點頭后,才接著道:“至于這兩條白來的疑點,查下去,總不能拒絕人家的美意,看看最后能查到哪里。”</br> “好,我明白了。”</br> 正說著,她褲兜里的電話響了兩聲,掏出來一看是社交軟件上的兩條消息,聯系人:林錦軒。在讀完之后,她神色莫名,似笑非笑。</br> 曾永嘉瞅了她幾眼,最終還是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心底發毛:“賀隊,你怎么了?”</br> 賀姝揚了揚手中的電話:“林錦軒,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線索,要過來……”</br> 他們這邊話音未落,忽然從市局院門外遠遠的就傳來了一陣引擎的轟鳴聲,不出幾秒,一輛造型流暢,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敞篷跑車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br> 吱——</br> 輪胎與地面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跑車一頭扎進了車位中,后屁股冒出一陣陣青煙。</br> “臥槽……什么東西……”曾永嘉跑到窗邊,從這個角度望過去正好看到那輛跑車熄火之后,穿著一身黑的男人從車上下了來,依舊是從頭到腳的金錢味道,脖子上掛著的鏈子在陽光下折射著刺目的光。</br> “賀隊,這貨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才從他們店里回來幾個小時啊,就巴巴的追過來了!”他不放心的念叨著,說完又覺得自己多余,別人他不好說,但是這位明顯不是能被區區金錢及身外之物就能打動的類型。退一萬步說,萬一兩個人真有點后續發展,他該默哀的對象不應該是男方嗎?</br> 想到這,心情多少有些復雜,一時間竟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br> 賀姝揚了揚眉,還沒等開口,手里的手機又是‘滴滴’兩聲,她低頭瞟了一眼,回了一句什么,然后一言不發的走到電梯前進了去。</br> 問詢室內。</br> 林錦軒一手拿著車鑰匙,一邊甩著一邊在不大的屋子里轉來轉去,還會伸出手去觸碰一下沙發和桌面,隨即露出了嫌棄的表情。</br> 門口傳來了動靜,他便迅速的轉回身,看著進來的人扯出一抹自認為最迷人的笑:“賀警官。”</br> 賀姝溫和而又疏離的點了點頭,伸出手示意他坐下。</br> 旁邊跟著來卻受到忽視的常斌隱晦的翻了個白眼,然后問道:“林先生,不知道您想起了什么,可以說給我們警方聽聽。”</br> 林錦軒聞言‘哈哈’干笑了兩聲,有些支支吾吾:“就是……就是……”眼神亂飄,明顯是在拼命的思考著,能找到什么借口。</br> 賀姝也沒有催他,而是趁著這個機會再次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對方的身高在男人當中算不得太高,左手插在褲兜里,右手攥著車鑰匙呈拳狀。</br> 接著她隨手把茶幾上那裝著溫水的一次性杯子往前推了推。</br> 或許是因為一時半刻的想不出借口,林錦軒下意識的掏出左手就想要去拿那個杯子,然而卻在動作做到一半的時候靈光一閃似的,‘蹭’的一下站起了身:“對了,我想起來了,店長曾經和我提起過,應該是12號的晚上club里面發生過沖突,但是具體的我可沒問。賀警官,你說這會不會和那哥們兒的死有關系?”說完,討好似的睜大了眼睛,一臉‘快夸我’的表情。</br> 常斌實在是忍不住了,見他除了這個消息,再沒有說其他話的意思,便開始趕人:“警方對林先生如此配合提供線索表示誠摯的感謝,如果您沒有別的事……”</br> 林錦軒見他們二人陸續起了身,也迅速的跟著站了起來:“賀警官,快到下班的時間了吧?不如我請你吃飯,說不定在飯桌上我好好想想還能記起什么重要的事。”</br> 賀姝婉拒:“不好意思,今天要加班。”</br> “加班也得吃飯吧。”對方鍥而不舍:“這樣,我知道有一家特別有格調的意大利餐廳,咱們就去……”</br> 話只說到了一半,男人就噤了聲,不知為何,對面人的表情明明沒有變化,卻莫名讓他感覺到有些心驚。那雙眸子透出的冰冷,使他仿佛置身于冰窖,所以在下一刻就十分狗腿的換了口風:“當然了,還是為人民服務比較重要,等哪天賀警官有空……”</br> 奈何面對著女人毫無感情的視線,他實在是說不下去了,最終只能尷尬的一笑,拉開門走了出去。</br> 過了大概半分鐘,在確定林錦軒走遠了,常斌才看了一眼茶幾上那個沒動過的紙杯開了口:“這小子也不知道他是運氣好還是警惕心強,還真有點意思。賀隊,你說他剛剛提供那線索是什么意思?如果按照他所說的,全體工作人員封口這事兒可是那店長的主意。”</br> “把人都叫回局里,重新審,今晚辛苦一下,全體加班。”賀姝邊交代著便推開門往外走。</br> 常斌自然是緊隨其后的,在那塊嘟嘟囔囔:“曾永嘉說的對,林錦軒明顯是沖著你來的,瞅那黏黏糊糊的樣兒,真是讓人接受不了。賀隊,老哥稍微比你多活了那么幾年,男人懂男人,我看他未必是真心的,沒準就是以前沒遇到過你這種長得好看還有個性,身上還穿制服的女人。”</br> 一些男人打小就有奇奇怪怪的制服夢,當然了這種話他可不敢說出來,只能在心底默默補充。</br> 對此,賀姝輕笑出聲:“放心吧常哥。”</br> “話又說回來,我覺得你也不能相中那種弱雞似的男人,除了有點錢根本就是一無是處。”</br> 二人走到了電梯附近,她抬頭看了看:“你先上去吧,我去一趟衛生間。”</br> 常斌應了一聲,自己上了電梯。賀姝在電梯門關上之后,長舒了一口氣,信步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邊,雙手拄在窗臺上望著天邊有些微紅的云彩。隨后,她垂下眼,將這一整天所得到的證據和線索在腦海里飛速的進行整合和歸類。</br> 此時此刻整個樓層都靜謐的可怕,直到不知過了多久,響起了有節奏的腳步聲。</br> 早在對方走過來的時候,賀姝就已經回過神,等到那人在她身邊半米左右的位置站定,對方身上那股有些濃烈的煙草味就霸道的侵入了周圍的空氣,呼吸之間,全都是那個味道。</br> 賀姝先是下意識的蹙眉,隨即松開眉心,無奈一笑。她不開口,身邊的人也不說話,二人就這么站在那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br> 最終,她因為全身緊繃所以小腿微酸,小心翼翼的動了動。</br> “賀姝。”紀宸終于開了口。</br> 與此同時他還點燃了一根煙,吐出來的煙霧逐漸繚繞在他們身側,也模糊了賀姝眼前的視線,天邊的火燒云在這一刻變得飄忽,看不真切。</br> “到。”她條件反射般的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揚應道。</br> 可是男人用低沉的聲音沒什么感情的叫了一聲之后,就再也沒有下文,只一口一口的吸著煙。</br> 終于,在一根香煙燃盡的那一秒,紀宸將煙蒂熄滅拋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內,忽而轉過身,向前一步!</br> 賀姝沒有想到,只下意識的跟著后退一步,未曾想后背撞在了走廊盡頭的墻壁上,這處位置本來就是退無可退的。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懵逼的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屬于對方的胸膛和脖頸上的喉結,心突然跳如擂鼓。</br> 上次離得這般近是什么時候來著?她記憶已經開始模糊,原來湊近了還是能夠聞到以往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她在短短的時間內甚至開始了胡思亂想。</br> “聽說,我斷了兩根肋骨?”紀宸微微低了頭,看著此時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什么的女人,黑眸微瞇。</br> “……”賀姝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擺出什么表情才合時宜,半晌才伸出手指在其身前虛虛一指:“右邊的第四根和第五根,的確是斷過的。”</br> “聽說,還是你打斷的。”</br> “是跟我有些關系的吧……”</br> 聽到這句話,紀宸狠狠地咬緊了牙根,下頷的線條因此變得愈發明顯和堅毅。至于將她堵在墻角的手臂,更是因為用力而青筋暴露。</br> “為什么回來?”男人接著問。</br> 賀姝光顧著看眼前的干凈清爽的下巴,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話語中的意思,等到張開嘴想要說什么的時候,卻又被打斷。</br> “別招我。”紀宸硬邦邦的扔下這么一句,轉身大步的走了。在無人注意的地方,垂眸掩去眼底那莫名洶涌的情緒。</br> 眨了眨眼,賀姝略微站直了身體,此時周圍只剩下了淡淡的煙霧縈繞,以及那若有似無的清爽味道。</br> 鈴鈴鈴……</br> 她緩緩吐氣,掏出電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曾永嘉因為急促而顯得聒噪的聲音。</br> “賀隊?湯佳來了,而且……她說要自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