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旅館老板娘紅姐證實,你在那里常年包了一間客房和一間地下室,從地下室里我們找到了一名被囚禁的受害者,性別女,年齡11歲。”賀姝略微低下了頭,聲音平靜無波的念著報告上的內容,末了才抬起頭:“對此你有什么想說的?”</br> “想說的?”趙榮發笑得有些詭異:“我不清楚,不知道,不承認,誰知道到底是租的?秋紅那個娘們指不定替哪個駢頭打掩護,隨隨便便就冤枉好人,她有什么證據嗎?沒有吧?”</br> “我們在地下室拴著受害者的鐵鏈上提取到了你的dna和指紋,兩個食盆上也有指紋,整個地下室布滿了你的痕跡,我想大概是你只顧著收拾108號房,卻沒有想到警方會找到地下室吧?”賀姝沒有留給他任何繼續找借口的余地:“而且你別忘了,我們還有兩名人證,等到她們身體無礙之后,完全可以出面指證你和石勇?!?lt;/br> 一旁的曾永嘉有些欲言又止,心想著琪琪和剛剛發現的那名受害者,即使醫生宣布已經痊愈,那精神上的創傷也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好轉的,法院更不可能允許精神狀況不穩定的人作為證人。但是很快的,他轉念一思索,便知道對方肯定有自己的思量,于是硬生生的憋著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br> 果然,趙榮發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他就和賀姝預料的一樣,雖然變態又聰明,但是文化程度有限,雖然有些反偵察的想法,但是對于具體的法律條條框框方面并不熟悉。</br> 只見他似乎是衡量了一下利弊,然后很干脆的攤手承認了:“好吧,我承認是我出面租下了旅館的房間,也是我把人關在地下室的,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出于我本意,全都是石勇教唆的!他才是最壞的那個,包括那個死去的女孩兒,也是石勇殺的,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殺人兇手!”</br> 男人狡辯起來,嘴臉尤為難看,面對這么多的人證物證,仍然耍著見不得人的心思,以為他只要一口咬定了,便能脫身,至少不會判死刑。</br> 一旁的常斌和曾永嘉氣的牙根緊咬,就算是干刑警這么多年了,每每面對這種人渣無賴的時候,也會有那么幾個瞬間,恨不得拼著脫下身上這身警服,也想替所有受害者討回應有的公道。</br> 但是他們卻比誰都清楚,這種想法永遠都不可能實現,因為他們不僅僅代表著自己,身上還有國家和人民,不但要為自身負責,更要為很多很多的人負責。</br> 賀姝表情冷冰冰的,緩緩地將手中的報告放了下,正欲開口說些什么,門卻被人從外面敲響了。隨后那人將門推開,小心翼翼的從門縫中探進來一個腦袋,是陳年舊案組的侯子博。</br> 他先是觀察了一下審訊室內的氛圍,接著才輕快的說道:“賀隊,你們這邊進行的順利不?”</br> “如你所見?!辟R姝淡淡的回應。</br> “審不下去就不用審了,通過你們剛剛提供給我們的證據和線索,紀組已經成功讓石勇撂了,對方給出了聊天記錄等重要的證據,最完美的是還有一段錄音。據石勇說那個是兩個人剛剛從網上互相認識的時候,趙榮發教導他該如何進行虐待,借此滿足自身欲望的授課錄音,之后石勇還交代了趙榮發的一處居所,紀組已經帶人過去了,我相信那里肯定還有一些了不得的鐵證?!?lt;/br> 侯子博說道這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著滿臉震驚的趙榮發,對方似乎沒有料到石勇竟然會投降的如此徹底。他收回了目光,繼續接著道:“好像說是趙榮發有一個記事本,上面除卻一些有關于買賣人口的證據外,還有他計劃殺死月月的全部細節,只要找到這個本子,我們完全不需要什么嫌疑人的認罪筆錄了?!?lt;/br> 常斌和曾永嘉俱是長出了一口氣,賀姝先是感謝的沖著侯子博點了點頭,隨即面向了趙榮發:“你好像對石勇把你供出來很吃驚?或許你覺得自己在掌控人心方面很成功,畢竟那些女孩子一個一個的絲毫不敢忤逆你,但是你忘了,石勇是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就算你百般洗腦和精神施壓,他還是會保留住自己的獨立人格。”</br> “主動殺人和受到教唆殺人,這兩個在量刑上區別很大的,人性本就自私,你實在是不應該抱有期待?!痹捯袈湎拢疽庠兰魏统1笊锨鞍讶搜鹤?。</br> 兩個大男人上前略顯粗魯的將人給拽了出去,賀姝緊隨其后,在出了審訊室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倚在門邊的侯子博,便開口道謝:“這個案子還多虧了你們陳年舊案組幫忙,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后,我肯定要好好謝謝你們。”</br> “嗨……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啊!”侯子博面對這么和顏悅色、知恩圖報的專案隊員,顯然是覺得有些不習慣,不自在的撓了撓后腦勺之后,忽然響起了一件事:“對了,紀組讓我轉告你,說靜淮市檢察院最厲害的公訴人是他的好朋友,對方對這個案子很關注,而且一直都在跟進。您就放心吧,最后的結果肯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lt;/br> 紀宸對這件事如此上心是賀姝沒有預料到的,她的胸口突然彌漫著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又酸又漲,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掌控住,呼吸都凝滯了起來。</br> 這種感覺她很熟悉。</br> 叫妄想。</br> 因為一絲絲微不足道、甚至根本扯不上關系的友好舉動,而產生的妄想。</br> 她很快將這一絲絲反常的情緒給壓了下去,復又神色如常的和侯子博說了兩句,這才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前方常斌和曾永嘉正站在原地等著,一人鉗制住趙榮發的一只手臂,將其穩穩的控制住。</br> 就在這時,常斌發現自己腳上的鞋帶松了,便和曾永嘉打了一聲招呼,蹲下身將鞋帶系好。</br> 賀姝微微瞇了瞇眸子,沖著看過來的趙榮發笑了笑,無聲的做出了一個口型:“xing無能的懦夫?!?lt;/br> 甚至不到一秒的時間,趙榮發忽然暴怒的像是一頭獅子,猛地用力掙脫了曾永嘉的控制,紅著眼睛沖著前方撲了過去!力氣大到將曾永嘉整個人帶倒了,蹲在地上的常斌反應算是快的,迅速伸出手也只是觸碰到了對方的褲子,眼睜睜的看著男人狂躁的遠去。</br> “臥槽!”二人忍不住的脫口而出。</br> 賀姝看著直直沖過來的人,瞳孔微縮,一個閃身順勢伸出手,抓住了對方的后脖領,就這么一用力!</br> 趙榮發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自己整個人突然騰空,往后仰去……他大概有將近一米八的身高,腦袋就從那么高的地方直接砸在了堅硬的理石地面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響。</br> 咚!</br> 走廊里的其余三個人聽見這個聲音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甚至于腦子一顫,隔空都感受到了那從后腦直接震到前額的眩暈感。</br> 賀姝在對方摔倒在地之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用膝蓋抵住了男人的胸口,使其呼吸艱難。看著那因為震蕩還在翻著白眼的人,她唇角微勾,聲音清冷:“襲警?真是可悲,這么好的機會連我一個女人都打不過。所以你和石勇一樣的無能,都是只會欺負小女孩的xing變態?!?lt;/br> “額?。。。?!”趙榮發本質上和石勇真的沒有絲毫的區別,他們這種自從青春躁動期就開始處于極度自卑直至心里扭曲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女性的貶低和瞧不起,所以即使意識仍然處于模糊的狀態,還是發了瘋似的想要掙脫身上的壓制。</br>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的,賀姝竟然好像力有不逮的樣子,就這么被人從身上晃了下去,腳下還十分踉蹌,一直身形不穩的后退到了墻壁前,用手撐扶著才好不容易站定了。</br> 而男人則是毫不猶豫的沖了上來,這個時候其余三人也都邁開步子,想要沖上來幫忙。</br> 然而下一秒,眼前發生的一切卻讓他們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見賀姝一個利落的歪頭,讓對方的重拳直接打在了身后的墻面上,在那人還來不及發出痛呼的時候,她一個右勾拳狠狠地揍在了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上。</br> 這拳厲害到什么程度呢?如果要是慢動作,大抵能夠看見趙榮發的頭顱以極快的速度晃了又晃,口水血水四處噴濺。</br> 最后的最后,帶著手銬的人直接蹬蹬蹬的后退幾大步,后腰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窗臺角上,接著弓著腰,順勢滑落在地上,瞧著進氣兒多,出氣兒少。</br> 另外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的互相看了兩眼,好像都明白了點什么,但是很有默契的沒有說出口。</br> 曾永嘉和常斌再次上前,費力的將人給提溜了起來。</br> 常斌嘴里還在說教著:“你說說,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想不開的要襲警?!這回好了,又能多一條罪名,還真是債多不愁?!?lt;/br> 在二人帶著人進了電梯之后,侯子博湊上前來:“賀隊,您這下手是不是有點忒狠了,雖說是正當防衛,但是保不齊政治處要讓你寫情況說明,萬一再給你來個處分……”</br> 對此,賀姝只是一笑而過。</br> 那天稍晚些時候,紀宸帶回了能夠將趙榮發定罪的重要證據,至此這起案子算是正式結案。事后,賀姝被上一級領導叫去辦公室狠批了一頓,不僅寫了情況說明還寫了檢討,但是因為她當時的確是在自身安危受到極大的威脅情況下才動的手,所以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懲罰。</br> 幾日后,一個無比平靜的下午,專案大隊辦公室內難得的清凈。因為案子結束,大家在分批休息,所以看起來人格外少一些。</br> 曾永嘉在自己的座位上來回的轉著屁股下的轉椅,一邊靠著椅背仰頭看著天花板,一邊和常斌閑聊:“我聽檢察院那邊的消息說,他們盡量往死刑上爭取,法理不外乎人情,本案的受害者還是很值得大家同情的,加上都是未成年,相信成功的幾率還是蠻大的。”</br> “哎……”常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受害者身份認證那邊進展也不大,琪琪倒是有了結果,遠在北方的青竹市內一家孤兒院傳來消息,說她很有可能是三年前院里丟失的一名孤兒,通過孤兒院發來的照片進行了臉部識別,不離十。那個孤兒院的負責人也正往這邊趕,估計這兩天就會到了?!?lt;/br> 雖然有結果,但是似乎并不能讓人覺得多高興。</br> “至于死者月月和最后解救出來的小雨,完全沒有任何的頭緒,因為眼下還是有很多落后的地方會重男輕女,甚至于親生父母也會把女兒賣出去,既然收了錢,他們自然不會再去管孩童的死活,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br> 二人說到這里雙雙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們二人都十分清楚,等到小雨恢復健康之后,多半是要去福利院的。</br> 就在這時,賀姝從自己的位置上起了身,背起包就要往外走。</br> 見她好像很匆忙,曾永嘉不由得好奇的開口問道:“賀隊,你這是又要去醫院嗎?”最近這段日子,女人都是很準時,準點下班,基本上都是先去醫院轉悠一圈,然后才回家。</br> 賀姝停住了腳步,搖了搖頭:“不是,我前幾天不是買了個房,今天要過去中介那邊處理一下后續的手續。”</br> “啊……對,你前一陣還請了一天假,是去辦理房屋過戶的相關手續來著。”男人忽而想了起來,然后眼睛一亮:“嘿,這搬新家可是大喜事兒啊,賀隊您不請我們去給你暖個居什么的?!我們很好打發的,隨隨便便打個火鍋就行啦。”</br> “……”還沒等賀姝有所回應,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br> 常斌邊笑著邊站起身接了電話,緊接著神情逐漸嚴肅,眉頭皺起,掛斷電話之后無奈的攤了攤手:“賀隊,您今天這事兒怕是要推遲了,潤鑫酒店,命案?!?lt;/br> 賀姝挑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將背包放下:“兩分鐘后出發。”</br> 傍晚將近七點這個時間,天色好像還不是特別的暗,但是紅藍相間的警燈不停的閃爍,在這條繁華的街道上還是相當的扎眼。</br> 潤鑫酒店算是一家五星級的高檔場所,整棟大樓大概有六十幾層,外部樓體上掛著的燈帶給即將到來的夜色憑添了一份色彩。</br> 賀姝等人走進酒店后,被一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一路引著從電梯下到了地下一層。這里的地下一層不是停車場,而是員工的休息室、食堂和酒店自己的清洗床單、毛巾等物品的洗衣房。</br> 中年男子看著胸牌是一個經理,將他們一行人帶進了洗衣房內之后,便自覺的停在了警戒線外面不再繼續往前走了,只是神色難免看起來有些害怕。</br> 掀開隔離帶,耳邊是墻壁上那扇大排氣扇的呼呼聲,賀姝走到了比他們還早到現場的法醫身邊。彼時鄭堅正拿著手電筒往一臺大型洗衣機里面看,聽到動靜回頭和她打了個招呼。</br> “什么情況?”賀姝問。</br> “洗衣工發現了不對勁的時候就趕緊把機器停下了,現在暫時沒有辦法確定尸體是本來就在機器內,還是由床單被罩包裹著后丟進去的。”</br> “嘖?!痹兰斡行┦哪樱骸翱磥砣ベR隊家里的這頓火鍋是吃不成了?!?lt;/br> 那邊鄭堅詢問工作人員之后,找到了洗衣設備往下排水的下水道口,將覆蓋在上面的東西拔開之后,他把手伸進去掏了掏,掏出了一堆不成樣子的腐肉:“還好這里有過濾的設備,不然怕是要聯系市政了。”</br> 隨即他歪了歪頭看向曾永嘉:“你說吃火鍋?涮羊肉嗎?”說話間,似乎是故意的,把手往前遞了遞。</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粽粽粽粽、我是胖阿信家的的手榴彈!</br> 謝謝啊咿呀咿呀咿、啊魚、宓妃妃兒、某幻我男神的地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