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合力試圖把桶內的尸體拉出來,可當其肩膀處露出油面的時候,大家便知道這名死者的重量不是一般的大,加上上面漂浮著的油也有一定的潤滑作用,沒什么準備的情況下,呲溜一下又掉了回去。</br> 只見那腦袋再次沒入了油汪汪的湯底里,還上下起伏了兩次,最終姿勢恢復成了最開始的模樣。</br> “哎呀呀呀呀!”鄭堅發出了痛心的嚎叫聲,迫不得已的自己上前親自參與此次行動,二十來分鐘之后,那具尸體終于被完完整整的擺在了已經鋪好的驗尸塑料布上,整體在燈光下隱約透著锃亮的油光。</br> “體重保守估計在二百三十斤左右,身高一米七五,目前看來外表并無明顯傷痕,具體死因回去經過驗尸才能確定。”鄭堅在進行完初步的驗尸之后,用帶著手套的手很是柔情的捏了捏死者的大臂,言語中多少帶著點遺憾的意思,用旁人幾乎聽不到的動靜小聲道:“可惜啊可惜,要是油溫再高點沒準就能水化了,干這份工作這么多年了,還沒見過呢……”</br> 念叨完,他才慢吞吞的站起了身,吩咐助手上前把尸體封好,送回局里。然后他又沖著賀姝和曾永嘉笑了笑:“告訴丁棋,他們技術可以過來了,我就先撤了。”</br> 對此,賀姝回了他一個透著無奈的假笑,轉身去了常斌那邊,此時常斌面前正站著兩個人,應該是例行問詢。</br> “是你們兩個人最先發現的尸體?當時的情景大致說一下吧。”常斌問。</br> 那兩個人穿著火鍋店統一的暗紅色店服,嘴上還掛著透明的用來遮擋飛沫的口罩,腦袋上也是規矩的帶著頭套,顯得干凈利落。他們身邊不遠處還站著一個光頭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掛著一條金項鏈,不停的用手在光亮的腦袋上摸來摸去。</br> 聽到問話,這兩名員工遲疑的瞟了光頭男人一眼,見對方無奈的點了點頭,其中一個高個的年輕小伙才開了口:“就是我們兩個是負責處理廚余垃圾的,在中午用餐高峰期過去之后,我們把湯底什么的進行了分類,然后就抬著那個盆……”他指了指旁邊那個里面還掛著凝固了的牛油的大鐵盆:“像每天一樣往那個桶里面倒,誰知道……誰知道他就突然冒了頭了!”</br> “可不是,嚇死我了……”另一個年齡看起來怎么都有五十來歲的矮個子大叔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不停的拍著自己的胸脯:“他就那么嗖地一下鉆了出來,咱也沒有心理準備啊!等到我看清那是個人,一下子就把盆給扔了,還在那邊摔了一跤。”說著,往鐵通那邊指了指。</br> 桶邊有著散落的湯汁,丁棋正在處理相關痕跡,應該是原本盆里要倒進去的湯灑了一地,然后他踩上去才會滑倒。</br> “你們認識死者嗎?”常斌繼續問道。</br> 瘦高個小伙遲疑了兩秒,面有難色的回應:“說實話,我根本沒看清他長什么樣……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到李叔的尖叫,然后因為他松手那盆就砸我腳上了,我現在鞋里還都是湯湯水水的。后來我往那里瞄了一眼,就知道他紅彤彤的,根本沒敢仔細看。”</br> 被稱作李叔的大叔接口道:“反正肯定不是我們店的員工,這里沒有他這個體型的。”說到這,他還頓了一下,隨即語帶好奇、小心翼翼的問著:“哎,會不會是他泡腫了?”</br> 常斌先是抿了抿嘴,然后嚴肅的回應:“他生前應該就是這個模樣。”</br> 這個時候,原本一直站在后面看著他們的賀姝上前一步,指了指廚房后面那專門安置廚余垃圾的小隔間:“根據法醫的初步判斷,死者應該是死于十幾個小時之前,算起來死亡時間是昨天午夜前后,昨晚你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嗎?”</br> 那兩名員工皆是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br> 李叔像是在仔細的回想,最后仍舊表示否定:“咱們昨天后半夜十二點多才收拾好衛生下的班,可沒發現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是吧?”說著,扒拉了一下身邊的小伙。</br> 那瘦高個也附和的點了點頭。</br> “我看后面還有一個后門,那個后門平時上鎖嗎?”</br> “我們下班的時候肯定要鎖上的,不過白天……好像還真不怎么上鎖,關鍵是后廚人來人往的,要是有什么不對勁,我們肯定能發現的呀!”李叔說的肯定。</br> 對此,賀姝只是回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接著詢問:“后面有沒有監控?”</br> 那兩人沒敢吱聲,十分有默契的看向了旁邊的光頭男子,那光頭男子見狀,頗為無奈的放下了正在撓頭的手,走上前來:“后面那個監控……不好用。”</br> 常斌聞言瞇了瞇眼:“你是……?”</br> “我是這家店的老板,我叫周子峰,警官好,警官好……”光頭男說著,十分自然的從褲兜里摸出名片,很是恭敬的雙手給他們遞了過去,而后還摸出了錢包,相當自覺的抽出了身份證,再次雙手奉上。</br> 賀姝接過名片垂眸看了看,小小的一張硬紙片上面整的花里胡哨的,色彩相當斑斕,中間印著幾個字:新派火鍋創始人,周子峰。</br> 名頭搞得倒是不小,光是瞧著這個名片,和眼前的人還真是莫名的配。</br> 隨后,她又結果常斌遞過來的身份證,大致看了一眼。把身份證還回去的時候,她似笑非笑的開了口:“好像根據經營場所的要求,你們這種規模的監控探頭得需達到一定的數量,這也是對你們經營者的一種保護。怎么,后門那搞個假的放在那里,糊弄我們派出所日常檢查啊?”</br> “哪兒能啊!肯定不是!”周子峰連連擺手,表情慌張:“我這邊肯定是達到要求了的,后門那個吧,我覺得到底通著后廚,這邊不斷人,沒啥必要放一個。”說完,嘿嘿的笑了兩聲,很是尷尬。</br> 他見對面兩個人沒有什么反應,便哭喪著一張臉,抱怨道:“警官,你說我攤上這檔子事兒,倒霉不倒霉?好好兒的飯店,這不要人命呢嗎?!”</br> 常斌揚了揚眉,四處打量了一下:“不至于,你們家我還來吃過幾回,口味不錯。今天這么一瞧,后廚可是真干凈,食材也都良心,消費者認同度還是蠻高的。”他這會兒說的不是什么場面話,這家火鍋店的確不是什么見光死,后廚和工作人員罕見的干凈衛生,給人的觀感很好。</br> “有啥用?毀于一旦啊!”周子峰抬起手,啪啪啪的使勁拍了拍自己的光頭,然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電話:“這才多會兒的功夫,朋友圈就全是我們家出事兒了的消息!”</br> 說話間,他打開手機,給他們展示了一番:“看到沒?都是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一頓瞎傳,有的說在我家發現尸體的都還算有良心了,瞧瞧這條,竟然寫著有顧客在鍋里吃出尸塊了,這不扯淡呢嗎?!那是店里用來裝盛垃圾的桶,就算是發現了尸體,也沒損害顧客半點權益啊!”</br> 對于情緒激動的老板,賀姝只是和常斌對視了一眼,沒有繼續說出什么刺激對方的話。誰遇到這種事估計都會情緒崩潰,這么大的店鋪前期投入可是一大筆錢,如今不知道回沒回本,是個人都接受不了這種打擊。</br> 就在這時,后面傳來了丁棋的聲音:“賀隊,后門好像有撬鎖的痕跡。”</br> 聞言,賀姝走了過去,半蹲在男人身邊,看著對方沖著鎖眼里面指指點點:“痕跡不太明顯,但還是能夠看出點端倪的,現在不能確定對方進行撬鎖的工具是什么,總之肯定不是鑰匙。要不是我仔細,沒準還真就被忽略過去了。”</br> “撬鎖……”她歪著頭看了看,嘴里喃喃:“強行闖入就只為了在把尸體拋尸在店家的油桶里?大概動機不會這么簡單。”言罷,她沖著此刻正看過來的常斌使了一個眼神。</br> 常斌很快會意,轉回了頭繼續問道:“今早你們員工過來上班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店里哪個地方有異常?”</br> 周子峰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便和那兩個發現尸體的員工嚷嚷道:“沒聽到警官問你們話呢?!有沒有異常!”</br> 李叔和小伙對視了一眼,兩個人被吼了一臉,表情很是無辜:“沒……沒有啊……”</br> “趕緊出去問問外面的人,這他媽的一天天……艸……”眼下的光頭男應該只是借著這個機會進行了一下情緒宣泄,罵罵咧咧的在原地轉圈圈。</br> 李叔本來準備出去的,誰知道一邁開步子就疼的齜牙咧嘴的,下意識的捂住了胯骨那塊,應該是發現尸體的時候硬生生的摔在地板磚上,受了傷。瘦高個小伙見狀就把他拉了回來,然后自己急哄哄的小跑著從后廚去了前面。</br> 過了沒幾分鐘,小伙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年級約莫在四十歲左右的女人,身上也是穿著暗紅色的工服。</br> “你是……?”常斌皺眉。</br> “啊!這是我們后廚改刀的阿姨,她算是今天最早過來上班那批人其中的一個,她說……”小伙及時的住了嘴,似乎覺得自己這樣話多不是什么好事,最終把身后的人給推到了前面:“你自己跟警察說吧!”</br> 阿姨許是生平第一次和警察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多少有點緊張,咽了口唾沫之后才開了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兒……就是我早上剛進廚房的時候發現地上有點渣滓,存放食材的冷凍柜好像也被人翻過。剛剛前臺的小郭也說她那里的東西感覺上被人動過,不過這些都是正常的,沒人當回事。”</br> “我檢查了一下冷凍柜里的食材數量,沒有什么問題,店里員工這么多,沒準誰擺弄了一下。”</br> 賀姝從后門那處走了回來,正好聽到這段話,蹙眉問道:“渣滓?什么渣滓?在哪里?”</br> 那位阿姨帶著他們走到了那巨大的鐵質臺面旁,指了指地上:“就在這,具體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這在廚房里很常見,可能就是什么食物掉在地上了。因為店里對衛生要求很嚴格,發現不合格要扣工資的,所以早上一看見我就給收拾了。”</br> “……”賀姝和常斌彎腰看了看那塊很是光潔的地面,有些無語的抬起頭瞟了一眼站在對面伸長了脖子張望的周子峰。其實對衛生要求高肯定是一件好事,因為店家秉承著對顧客負責任的態度,只是當前對警方來說肯定相當的頭疼。若是這家店的態度沒這么認真,很多證據痕跡都會得到保留。</br> 男人在接觸到他們的視線后,心虛的把目光撇開,看向了別處。</br> 過了幾秒,丁棋感受到召喚,屁顛屁顛的過了來,整個趴在地上,臉就差貼在瓷磚上尋找了。過了一會兒,用鑷子在鐵質桌腳那里夾起了幾塊不知名的東西,一一封存在證物袋中。</br> 在夜幕降臨的時候,警方終于完成了初步取證工作,停在店門口的幾輛警車開始陸續離開。</br> 賀姝沒有和他們一起返回市局,在交代了一些事情后,獨自打車回了家。單位那邊一旦有了案子,三五天不回家都是常事,總得趁著目前還沒什么實質性進展的時候,回去把碗刷了。</br> 因為是封閉小區,所以她在大門口下了車。因為剛剛黑天沒多久,小區里還有許多出來遛彎的人,來來往往的很有生活氣息。就在她快到家樓下的時候,一直在她前面滑著滑板的小姑娘忽然摔了一跤,膝蓋很快滲出了血,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嚎啕大哭。</br> 小姑娘看著有七八歲,不知為何家長好像不在身邊,來往的人會好奇的瞅上一眼,沒人上前。</br> 賀姝只能快走了兩步,上前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小姑娘的傷勢,好在傷口是看著駭人,實際上只擦破了皮。她試圖詢問女孩兒知不知道父母的聯系方式,可對方哭的極為凄慘,根本無法交流。</br> 就在這時,另一個男人也走過來看了看,還順手把拎著的公文包放在一邊的地上,聲音溫和而有磁性:“果果,怎么又摔了?”</br> 小姑娘好像認識來人,哭唧唧的沖著他伸出了手。</br> 賀姝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卻看見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br> 只見男人微笑著掐著小姑娘的腋下給人拽了起來,低聲詢問了一番之后,才直起身子看了過來:“賀警官?”</br> “柳醫生。”她在腦子里扒拉出了對方的身份,點了點頭算是回應。</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清之桐、秋水仙素、兔兔勉的心肝寶貝的地雷!</br> 寶寶們別慌啊……尸體被發現的地方你們也可以理解為垃圾桶。</br> 你們不會想知道我原本的設定……不過我思考再三還是修改了……</br> 果然是我接受度太高了嗎?</br> qaq</br> 友情提示:柳醫生第二個案子出現過的</br> 補充:寶寶們六一快樂啊!本章留言有紅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