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辦公室里所有人在聽到丁棋的話后,都是第一時間停下了手頭上的工作,扭過頭來一臉的不敢相信。</br> 曾永嘉更是在第一時間沖了上來,不管不顧的從賀姝手中奪過那份報告,薄薄的兩頁紙,他翻來覆去了好多遍。直到最后,他握著那份報告的手都在微微顫抖:“這怎么可能呢?老丁,就像是你說的,但凡個人信息位于咱們內部系統最高機密的,那都是高級干部、證人保護計劃和……”</br> “臥底。”丁棋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緩緩地閉上了眼,似是想要掩蓋自己眼紅微紅的反應:“他的確是臥底,于三年零七個月前自愿加入了公安部一項秘密任務,自此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一位叫吳智的民警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知姓什么,名什么,代號又是什么的人。</br> 賀姝咽了一口唾沫,嘴唇微動,很快扭過頭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是那垂在身側握成拳的雙手還是暴露了她心底的想法。</br> “三年零七個月……”曾永嘉剛入警的時候參加過那次市局統一的選拔,自然而然的就聯想到那個時間點上去了,加上現在他們專案的頭兒也是三年多前從局里消失,幾個月前才從國外歸來的,身為刑警的職業敏感度讓他瞬間就察覺到了這里面的貓膩。</br> “賀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開了口,語氣中頗有一種質問的意思。惹得走過來的常斌用力扯了扯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清虛不要如此激動。</br> 犧牲了一名同僚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同身受,可是說一句清醒卻又顯得沒有情義的話,想要人民群眾安居樂業、社會安定和諧,那就必然要有犧牲的。這名死了的同僚怕是在接受任務的那一刻,就預料到了自己的下場,卻仍舊義無反顧的奔赴了最危險的第一線,只盼著自己的死不要變得毫無意義。</br> 要說他們做警察的就真的那么大公無私、胸懷天下嗎?</br> 其實未必,只要是個正常人那肯定是有私心的,不過就是這件事若是沒有人去做,那么將來受害的沒準就是自己的父母、妻兒,這么想著,便也心甘情愿了。</br> 賀姝面對他的質問,也沒有生氣,事已至此倒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死者身份確定為臥底警察后,那就注定靜淮市不會繼續平靜下去,整個刑偵支隊都要參與到此次調查當中,一些事情他們該知道的早晚都要知道。</br> 于是她便撿著不算涉密的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些,不過對于她那三年多的經歷,只是含糊的幾句話帶過,細節上進行了模糊處理。</br> 在聽完之后,倒是沒有人不長眼睛的去追問她在t國的具體情況,他們也知道,不說自然有不說的道理,要是機密行動知道的人太多,反而不安全。這要不是關于t國及西南邊境的行動已經結束,今天怕是連這點子消息他們都聽不到。</br> 曾永嘉在靜靜的接收完畢這些消息后,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娘崽子的,這群王八蛋,我合理懷疑赤陽社這群犢子已經知道了吳智的真實身份,殺人滅口還把尸體仍在海里,這難道不是在和我們警方挑釁嗎?”</br> 說著把手指骨節按得嘎巴直響:“西南一帶不夠他們折騰的了?竟然還要把手伸到咱們這里,老子真想見一個就斃一個!”</br> 賀姝沒有阻止他接近于無理取鬧的叫嚷,其實認真來說,他們干刑警的未必就比臥底安全了。每一名警察的死亡犧牲都會深深的觸動他們這群人的神經,這種時候肯定是需要各自運用自己的方法去發泄出來的,不然憋出點心里毛病那才是最要不得的。</br> 她在對方閉上嘴后,側過頭看向了丁棋,輕聲問道:“這申請解封文件這事兒,上面知道了?”</br> “知道了。”男人點頭,他其實算是除卻局里幾名領導和賀姝外,現在知道有關于赤陽社的消息最多的人了,現在不僅僅只是覺得氣憤,還覺得一頭兩個大。公安部啃了這么多年都沒啃干凈的硬骨頭,如今在靜淮市竟又有了蹤跡,真是要命。</br> 微微頷首,賀姝心里有了點底,既然趙局他們已經知道了死者的身份,那她現在要坐的就是等。隨即,她緩緩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仰頭靠在了椅背上,兩條大長腿也搭在了身前的辦公桌面上。緊接著又從旁邊扯過一間薄外套,蓋住了自己的頭,過了幾秒鐘就沒了聲息,像是睡著了。</br> 留在原地的眾人面面相覷,搞不懂她現在唱的是哪一出。</br> 常斌算是這里年紀最大的,見狀無聲的吐出了胸口的濁氣,然后揮手示意其余人:“都回去繼續工作吧,雖說目前受害者身份已經確定,但是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呢吧?等什么呢?又不是說找到了尸源就萬事大吉了,要是累了就跟賀隊一樣養精蓄銳,這是怕最近幾天沒有硬仗可以打嗎?”</br> 看到大家都陸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拍丁棋的肩膀:“老丁,麻煩你了。”</br> 丁棋會意的接下了這聲謝謝,沒有再說多余的話就走了。</br>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窗外黑透了的天色在時間的流逝中,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當第一道晨曦灑在窗臺上的時候,凌晨六點左右十分寂靜的專案大隊辦公室,被一道座機鈴聲給驚醒了。</br> 鈴鈴鈴鈴……</br> 刺耳的聲音讓趴在桌子上的眾人都迷迷糊糊的動了動,因為昨夜幾乎就是通宵,所以沒有人愿意睜開眼睛,有的甚至只是把頭換了個方向繼續睡,動了動以示尊敬。</br> 照舊是常斌伸出了手,接通了電話,將聽筒湊到了耳邊,懶洋洋的應了一聲:“你好,專案。”</br> “誒?趙局?!”他在聽清對面的聲音后,立刻清醒了三分,坐直了身體,隨后把話筒遞到了對面,看著不知什么時候坐起來的、眼神清明的女人說道:“賀隊,找你的。”</br> 賀姝接了過來:“趙局……”</br> 這通電話時間不算長,但是也持續了三四分鐘的模樣,在這幾分鐘里,大多數時候她只是回應好、了解、明白這幾個簡單的字,越是這樣,豎著耳朵聽的眾人心就越往下沉。</br> 終于,她結束了通話,一轉身就看到了幾雙好奇中帶著期盼的眼睛。抬起手撓了撓額角,她多少有些無奈:“趙局昨天連夜往上打了報告,上面的意思是跟赤陽社相關的,那都是長線行動,不可以輕易擾亂多年部署,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br> “就這?研究了一晚上,就這?”曾永嘉氣的直拍桌子:“那臥底民警就白白犧牲了?”</br> 雖然他們在理智上認同這種決定,但是卻打心底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想想對方那三年多的改頭換姓,有家不能回,有媽不能認的生活,就算是生吞活剝了那群無惡不作的畜生,那也不足以讓人解恨。</br> “你瞅瞅你這脾氣,能不能讓賀隊把話說完?”常斌忍不住開了口。</br> “不管是我們,還是上一級領導部門,當然不會讓警員白白犧牲。可是目前我們并沒有證據證明吳智到底是怎么死的,因為什么死的。我聽趙局的意思是,案子還是要繼續查的,不過就是以一件普普通通的兇殺案去調查。”賀姝說道這里頓了頓,認真的回想了一下腦子里的信息:“吳智的隱藏身份叫吳宏峰,表面上是一名個體小老板,一年前從西南一帶來到了靜淮市做生意,開了一家不算大的影樓。至于他在赤陽社中到底是個什么角色,咱們權當不知道就行了。”</br> 曾永嘉皺了皺眉頭,老大的不樂意:“這萬一要是他的身份已經暴露,咱們繼續查案不就是跟傻子一樣的在那群王八犢子面前跳舞?”</br> “話不能這么說,吳智的身份是保密的,咱們系統內保密級別高到什么程度,赤陽社肯定不會知道。但是他們肯定知道近些年針對他們所在犯罪組織的是公安部,可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市一級公安系統。公安部的人,我們一普通的市局刑警怎么會知道?”賀姝話里有話。</br> 曾永嘉也是個明白人,這么一說心里就通透了不少,自然卸去了臉上那副不情不愿的表情:“那要是調查出來他的死的確和赤陽社有關?”</br> 賀姝右手做出了手起刀落的動作,紅唇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擲地有聲的說了四個字:“干他丫的。”</br> 專案眾人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悶的心情瞬間一掃而空,嘴角都掛上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br> …………</br> 上午將近十點的市中心地帶,仍舊是車流不斷,偶爾幾處車道狹窄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堵個水泄不通。專案大隊那輛專屬的銀灰色小破車就在原地停滯不前了許久,聽著前面后面傳來的略顯聒噪的汽車鳴笛聲,賀姝的手無意識的敲打了兩下方向盤,然后降下車窗探出頭去觀察了一下前方的路況。</br> “前面紅綠燈那里,兩輛車好像發生了一點小剮蹭。”她把腦袋縮了回來,解釋道。</br> 坐在副駕駛的曾永嘉撇了撇嘴:“咱倆怕是一上午都要扔在這兒了。”</br> “離目的地還有多遠?”賀姝問道。</br> “不遠了,前面那個路口往右轉,出去幾百米應該就到了。”</br> 得到回應后,她在心里稍微盤算了一下,看準旁邊兩輛車往前緩慢行駛了幾個車位的功夫,果斷的擺弄著方向盤,駕駛著小破車直愣愣的越過兩排車道竄進了路邊的一處小停車場里。</br> 這一突如其來、毫無預警的動作成功讓即使已經逐漸習慣她開車方式的男人下意識的攥緊了身上的安全帶,大氣都不敢喘一下。</br> 車子在進到停車場內部后,速度就慢了下來,就在這時賀姝看到了前方有一個空著的停車位,眼睛頓時一亮。好巧不巧的,迎面開過來了一輛黑色小轎車,瞧著竟也是奔著那個停車位去的。</br> 她勾了勾唇,用力的踩下了油門,伴隨著一陣發動機脆弱的嘶吼聲,小破車一個漂亮的甩尾,直接滑進了那個空余的車位上,黑色小轎車因為他們這邊絲毫沒有減速的操作,遺憾的敗北。</br> 曾永嘉剛剛好不容易剛要放回肚子里的心臟,又嗖的一下提了起來,待到車子停穩才劇烈的呼吸了幾下,欲哭無淚:“姐,你是我親姐,知道咱旁邊這車多少錢嗎?但凡碰到一下,局里這車的保險都不夠賠的。”</br> 對此,賀姝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只是順著后視鏡看到了那輛黑色轎車上氣哄哄的下來了兩個男人,長得五大三粗的不像好人。對方嘴里還罵罵咧咧的,上前來用力的拍了拍小破車的后備箱:“臭娘們兒,你找死啊?!”</br> “下車!”</br> 那兩個人力氣挺大,把小破車拍的晃晃悠悠的。</br> 面對著二人的挑釁,賀姝不急不忙的拿起了方向盤前面一直擺在那里,幾乎呈閑置狀態的可移動警燈,然后落下車窗伸出手將燈扣在了車頂上。順便還讓那燈閃了兩下紅藍的光,發出幾聲脆脆的警笛響。</br> 隨后,她打開車門下了車,似笑非笑的看向站在車尾有些傻掉的男人們:“公共車位,誰停到就是誰的,我又不是不給錢,兩位不至于吧?”</br> 那兩個人遲疑的看了她幾眼,像是在考慮著那警燈的真假,最終還是不敢賭,訕訕的快步坐回了自己的車中,很快駛離了這處停車場。</br> 對于這個小插曲,賀姝和曾永嘉并沒有多在意,把車停好之后,就馬不停蹄的趕往了臥底吳智,現在叫做吳宏峰的那家在靜淮市經營的影樓。</br> 按照地址,他們停在了這家叫做潮人工作室的影樓前,打量了一圈周邊的環境后,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br> 見到他們,坐在前臺后面化妝的一名銷售人員就站起身走上前來,笑得十分的熱情,盡職盡責的將二人往里面引:“兩位顧客,歡迎光臨我們潮人工作室,對我們店里有過了解嗎?”</br> 曾永嘉看了一圈墻上掛著的樣片,聽到問話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沒有。”</br> 那銷售人員臉上笑意不變:“那不如我替二位介紹一下,你們看起來好般配哦,想要拍攝情侶照還是婚紗照?剛好現在婚紗照有活動,很劃算的……”</br> 賀姝十分隨意的走到展示臺前,翻了翻上面擺放著的樣本相冊,臉上沒有什么表情。</br> 可曾永嘉就不一樣了,在聽到對方把他們當成了情侶后,剛從一次性紙杯里喝進口中的水就這么噴了出來,濺了對面的銷售人員一臉。</br> 銷售人員的友好表情幾乎要維持不住,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嘴角瘋狂的抽搐,三字經險些要脫口而出。</br> “咳咳咳……”曾永嘉咳嗽了兩聲,大力的拍了拍胸口,借此順氣。</br> 情侶?和賀姝?光是想一想,他都覺得自己要窒息了。</br>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馮小chang暢暢暢暢暢和宓妃妃兒的地雷!</br> 謝謝寶寶們灌溉的營養液</br> 曾永嘉:你開什么玩笑,那是我大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