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貴妃說:“哪里,這才一個月呢。”
盡岸從身后,狠狠地捏了一下羅晏的胳膊。
羅晏一驚,回頭看他。
盡岸的臉上還是得體的笑。
“那……”羅晏也扯了個笑,“我可要看看這沒了牙的孩子是怎樣的,我還從沒見過呢。”
皇帝朝他滿意的笑了一下,羅晏深吸一口氣,逗弄著孩子:“大皇子,大皇子……”
孩子樂的張開嘴巴笑。
“盡岸……”羅晏回頭求助,可盡岸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藏在指甲縫里的鶴頂紅,在他借著逗弄的由頭的時候,落在孩子的嘴里。
孩子仍然朝他笑,天真無邪,單純無知。只是忽然間,孩子的小手抓住他的食指,笑著晃來晃去,像是跟他玩。
羅晏扭頭,連忙把孩子抱給乳娘,“快些抱回去吧,我看著眼饞呢。”
然后,就是一片大亂。
“盡岸……”“公子何必糾結。”
“我以前也殺過人,但我從沒殺過孩子……”羅晏緊緊攥住盡岸的衣袖,“孩子……能有什么錯……”
“公子以前既然殺過人,就更不應該這樣優柔寡斷,速戰速決才是。”
“那孩子臨死前還在對我笑呢……”
皇帝過來,對他說:“這事我會讓人查,他們遲早會查到你身上,到時候還需要你去牢獄住幾天,你放心,只是給他們看,不會虧待你。盡岸也可以進去繼續服侍你。不出十日,我就找人代替你。”
“你真狠心。”羅晏盯著他,聲音有些顫抖。
他是一個殺過許多人的人,那皇帝的手上卻干干凈凈。可他卻是沒來由的對這人感到恐懼。
虎毒不食子,他一個外人尚且下不了手,這個親生父親卻眼也不眨,甚至催著他去殺了自己的孩子。
妍貴妃在朝夕之間從天堂墜入地獄,一時有些瘋魔,整日喊著孩子的名字,抱著給孩子做的衣裳不撒手,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又是十日,羅晏被五馬分尸。
蒼竹把一死刑犯易了容,又把他毒啞了。出事以后囚犯被人打擊報復的不在少數,看護的人只當是妍貴妃或者太守覺得不解氣,來把他毒啞了,倒也能夠理解。
對一個孩子都能下得去手,活該他啞了。
江流入宮。
“閆岐,近日發生了好多事,這一個多月,我不給你寫信,你竟然也不給我寫了。妍貴妃把孩子生下來了,”寫到這里,湯旭略微停頓,“不過……”
湯旭皺眉看著這封信,拿來燒了。
他讓羅晏殺了自己的孩子,若是閆岐知道了,肯定怪他,要是惹他生氣了更不好了。
“閆岐,妍貴妃的孩子生下來了,是個皇子。只是身體弱,滿月那天走了。”
他在對閆岐撒謊。
湯旭握著毛筆。到了此時此刻,面對的是閆岐的時候,他才想起來后悔。
他太激進了,若換了閆岐,肯定還有更穩妥的法子,又或者閆岐不會殺這個孩子,閆岐總有法子把兩頭都顧全。
他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惹惱了太守,逼瘋了妍貴妃,哪一件事讓閆岐知道,都夠他受的。
那就不說了。
“閆岐,你那里戰事如何?我好想你,你怎么也不來封信,我不主動你也不會主動啊,你的傷怎樣了,前幾天戰勝的消息我已經知道了,你要保護好身體,沒有必要不要親自出戰,我等你回來。”
湯旭把紙卷起來,收在筒里。
新得的男寵他自然要常去,湯旭一連在江流那里住了半個月,才回清正殿住了幾天。
若說江流的惶恐從這件事發生就有,那么他的惶恐卻是過了這半個月,等他終于想到閆岐會對他生氣的時候,日益見長。
他甚至會在夢里夢到閆岐抱著孩子,跪著求他留孩子一條生路。
這樣離譜的夢卻總是嚇得他滿頭大汗。
他什么都不怕,卻怕閆岐生他的氣。
不過閆岐的回信很快回來,他顫抖著手不敢打開看,生怕里面是滔天的憤怒。
“我也想你。最近確實忙一些,對黎潯部的皇帝的調查要重新開始,他不好對付,他們雖然戰術落后,可一身蠻力的確難以抵擋,我沒有出戰,右臂的確要再養幾天,我不會為了逞強把手弄廢了的。天氣冷了,你多穿些衣裳,好好寵著太守和妍貴妃,等我活捉了黎潯部的皇帝,一定從他嘴里挖出東西來。”
湯旭舒了一口氣。
閆岐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