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曉陽忙抓起陸朗的手一看, 就見陸朗右手的拇指與食指上各有一個約一公分大小的傷口,傷口正不斷地涌出血來。
“你……”
剛才玻璃瓶正好掉在陸朗腳下,破掉時碎片濺起, 直接劃傷了他的手。
這種傷對常年打架的他來說不算什么, 頂多縫兩針就好,因此他也不甚在意。
然而此時, 苑曉陽卻是一臉擔憂地看著他的手。
他看著苑曉陽那心疼的表情, 心中竟是升起了一絲得意的念頭。看吧, 苑曉陽很擔心他, 不知道苑曉陽喜歡的那家伙有沒有這待遇……
他原先想把手收回來, 然后冷酷地說句“小傷罷了”,但現(xiàn)在他不干了。
只見他眉頭一皺,受到錐心之痛似地把手一縮,顫抖道:“好疼……”
此話一出,苑曉陽臉色頓時變了,他迅速掏出手帕按住陸朗的手,同時高聲朝老師報告這件事情:“老師!陸朗受傷了!”
陸朗:“……”
陸朗從不知道苑曉陽也能發(fā)出這么大的聲音,而苑曉陽這一喊, 迅速引來了老師和同學們的關注。
“受傷了?”老師忙下來關心, 幾個距離他們比較近的人看到地上的血跡, 已經(jīng)低聲喊了起來。
一瞬間, 陸朗被眾人圍住。
陸朗一臉懵逼,意識到自己似乎演過頭了。
“快點送他到醫(yī)務室。”老師看到地上的血也急了。她一聲令下,陸朗便被苑曉陽送到醫(yī)務室去。
陸朗全程一臉茫然, 但他的一臉茫然在苑曉陽眼中卻是疼到面無表情,現(xiàn)在苑曉陽的表情比他還急。
“你忍耐下,別怕。”
“嗯……”
苑曉陽投以一個心疼的眼神,以為他疼到都說不出話來了。
陸朗到了醫(yī)務室,一檢查才知道傷口其實不淺,需要縫針。
聽到這消息苑曉陽的臉色更差了,又是焦急又是想安慰他地抓住他的左手,而他則舉著右手讓校醫(yī)替他消毒,替他縫針。
下針時,苑曉陽怕他不敢看,便把他往自己懷里抱,讓他把頭埋在自己的肩上,同時伸手輕拍著他的背作為安撫。
他一點也不疼,倒是聞著苑曉陽身上香香的味道很喜歡,忍不住在苑曉陽的頸間蹭了一下。
而這一蹭,苑曉陽理解為他怕得發(fā)抖了,更心疼他了。
幾分鐘后,陸朗右手上兩只手指被包得像蠶寶寶似的白白胖胖,他坐在醫(yī)務室的椅子上,一旁苑曉陽問他要不要休息下。
他全程都是茫然的,搞不懂明明就割一個口子的事情為什么要搞得這么大陣仗。他看苑曉陽那急得都快哭出來的表情,心想自己應該表示一下了。雖然苑曉陽肯擔心他讓他得意得尾巴都要搖起來了,但他也不想要苑曉陽真的擔心他。
“喂,你別急啊。”陸朗用左手輕揪一下苑曉陽的頭發(fā),“剛才唬你的,一點也不疼。”
“你騙我。”苑曉陽瞪大著眼看他。
“嗯,騙你了。”陸朗一臉誠懇,“剛才我就隨便喊下,哪知道你立刻就信了。”
苑曉陽還是瞪大著眼看他,一副委屈的樣子,看得他都不知道受傷的人是誰了。
有一瞬間他以為苑曉陽會責備他先前小題大作,但他想苑曉陽不是這種人,苑曉陽是不會和他計較的。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苑曉陽不僅沒有責備他,還伸出了手,輕抓著他仍揪著頭發(fā)的左手。
“你還是在逞強。”苑曉陽低聲道,“以前打架的時候裝作不疼,現(xiàn)在也還是。”
“我沒有……”
“你以為自己不疼,但你發(fā)現(xiàn)了嗎?你的左手一直在發(fā)抖。”
陸朗一愣,隨著苑曉陽的視線一起看著自己的左手。
他只見自己的手,竟真如苑曉陽所說的一般,正微微發(fā)著抖。
苑曉陽把他的左手握在手上,輕輕揉著:“你看,你自己不承認,但你是騙不了我的。”
陸朗其實很怕疼,獨自一人時被紙劃了一下也能喊得鬼哭神嚎,可在外人面前他卻從來不喊疼,一派強硬的風格。有時裝著裝著,他也忘了自己其實很怕疼。
但苑曉陽都知道。
那一瞬間,陸朗心中的感覺很復雜。
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描述自己心中那澎湃的心緒,千言萬語,他最終只能匯聚成一句話--苑曉陽這樣子,要讓他如何不喜歡。
陸朗最后沒有在醫(yī)務室休息,他還惦記著明天要月考,想回班上聽課。
兩人回到教室時,同學們已經(jīng)收拾好他們的座位,地上干干凈凈。老師關心了他幾句,讓他不舒服就請假回家,不要勉強。
起初那疼勁過了之后便沒什么了,他打算繼續(xù)上課。可當他翻開課本,準備拿出筆時才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無法握筆了。
傷在右手上,他根本握不了筆。
握不了筆代表寫不了字,而明天正是月考。
前幾天苑曉陽給他設了一個分數(shù)線,只要考過那個分數(shù)線,苑曉陽就再答應一次他的要求。
他為了這個目標,出去玩的那幾天都不敢放下書,這次考試他是真的盡力準備了,為了讓苑曉陽知道他肯努力,為了讓自己離苑曉陽近一點。
可現(xiàn)在他連筆也握不住。
陸朗看著桌上的筆,這下真的徹底茫然了。
苑曉陽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狀,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看,苑曉陽也明白問題出在哪里。
下課鐘響,陸朗還失神著。
苑曉陽輕輕拍了他一下,小聲問道:“拿不穩(wěn)了嗎?”
點頭。
“左手能寫嗎?”
搖頭。
苑曉陽的眉頭皺了起來,想開口說些什么。
可還不待他開口,陸朗便道:“算了……反正我拿不拿筆分數(shù)都差不多。”說完陸朗朝苑曉陽笑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
他想表現(xiàn)得不痛不癢,但他那細微的落寞表情早已被苑曉陽看在眼里。
陸朗給他的羊奶摔了,他忍著。
陸朗受傷了,他忍著。
陸朗不能考試了,他忍著。
但現(xiàn)在,去他的忍耐,苑曉陽不忍了。
苑曉陽站起來,手上還拿著老師剛才討論的一疊卷子,朝羅育的方向走去。
陸朗看他表情不對,忙喊住他:“喂!你上哪去!回來!我沒事!”
但苑曉陽沒有停下腳步,繼續(xù)走去,最后在羅育的位置旁停下來。
全班都往他們的方向看去,而羅育卻還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卷子,一副專心學習的樣子,唯有發(fā)紅的臉暴露了他現(xiàn)在的心情。
“道歉。”苑曉陽平靜道。
羅育沒有抬頭。
“道歉。”苑曉陽又說了一次,語氣仍是十分平靜。
而羅育依舊沒有抬頭。
苑曉陽掄起手上那疊厚厚的卷子,直接朝旁邊的桌上狠狠一拍,發(fā)出一聲極為響亮的聲響。
羅育被那聲音嚇得身體一跳,慌亂地抬起頭看他。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苑曉陽狠狠瞪著羅育。
苑曉陽此時的表情還沒有人看過,大家都嚇傻了。
羅育再無法裝作自己什么都沒聽到,他心一橫,也回瞪著苑曉陽。
“我怎么他了?他活該!”
“他哪里得罪你了?”
“他、他只知道逃課和打架,影響班上的學習氣氛!還拉低班平均!”
拉低班平均。
這字眼在這種場合說起來很搞笑,但卻也戳到了班上某些人的心坎里。
班平均是老師們拿來比較任教各班的依據(jù),對某些人注重成績的人來說,這可是榮耀的象征。陸朗作為一個吊車尾的人,拉低了班平均自然引起他們的不滿。
羅育知道自己抓到了關鍵,忙又道:“不信你問他們!陸朗一個人就拉了這么多分下來,本來就該給他一個教訓!”
“教訓?”苑曉陽聽到這字眼笑了,“你是說他拉低班平均,活該被討厭?”
“是……就是!你看你考了這么高分,結(jié)果都被他……”
“那你拉低我的平均,你怎么說?”
羅育愣了。
苑曉陽是年級第一名,各科不是直接滿分,就是接近滿分,分數(shù)十分驚人。羅育向來視他為頭號競爭對手,但分數(shù)被他甩得遠遠的,根本無法比較。
苑曉陽從來不提自己的成績,現(xiàn)在一提,羅育頓時啞口無言。
陸朗是拉低班平均的人,而苑曉陽便是拉高班平均的人。
他一個人拉高的班平均可以抵上好幾個人,羅育在他面前反而成了拉低班平均的人。
“既然成績是一切,那你聽好了。”苑曉陽指著他的鼻子,“以后考試,每一科目,只要你考低我一分,我就甩你一巴掌,誰讓你拉低我的分數(shù)。”
說完,苑曉陽回頭看班上其他人。
“還有誰對分數(shù)有意見?現(xiàn)在站出來。”苑曉陽語氣平靜,“站出來沒關系,我們公平競爭,比成績,誰輸了就被抽巴掌。”
眾人同時搖頭,沒人敢對學霸有意見。
苑曉陽沒有再說話,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手中的卷子一攤,繼續(xù)做題。
陸朗全程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他不知道要如何描述此時的心情,他現(xiàn)在所想到的,竟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明白李琴琴當初對周強一見鍾情時是抱持著什么心態(tài)了。
……被一個英勇帥氣的男人保護的感覺,原來是這么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