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加央不知道別的大楚女人是什么樣，但容姝，好看，嬌氣，膽子還大。</br> 要是別人這么說，耶律加央肯定不來了。</br> 不來就不來，誰還差這一口飯。</br> 誰讓他裝不會漢話了，臉皮厚一點就厚一點了，反正容姝不知道。</br> 耶律加央道：“吃飯？”</br> 容姝頭朝桌子點了點，“吃飯呀。”</br> 她也想過，不能以姑娘家的飯量衡量耶律加央，雖然他一頓吃不了一頭羊，但肯定吃的比她們多的。</br> 大楚帶過來的瓷碗小小一只，以后給耶律加央換大的就成了。</br> 容姝的麻醬碗是小的，耶律加央碗的大了一倍。</br> 牛油紅湯鍋底已經煮開了，容姝遞了雙筷子，“快吃吧。”</br> 耶律加央沒吃過火鍋。m.</br> 桌上擺了生肉片，山芋片，土豆片，據他所知，這些東西煮著吃都不好吃。</br> 烏邇有煮肉，水燒開下肉，一煮就出來許多沫，肉的味道也怪怪的，山芋土豆更不必提，煮著一點都不好吃。</br> 他不知道把肉放進這種冒著泡的紅湯里，好不好吃。</br> 耶律加央看著容姝的動作，夾了一片羊肉放進去。</br> 紅紅的炭火把銅鍋燒到極致，鍋邊有水汽蒸發的聲音。</br> 鍋里紅湯翻滾，上頭一層紅油，時不時還有辣椒花椒露出頭來。</br> 鍋燒的熱，肉片放進去一會兒就變色了，耶律加央看容姝吃，也跟著把肉放到嘴里。</br> 最先感受到的是熱，羊肉片好燙，然后感受到的是辣，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辣椒，吃到嘴里麻麻辣辣，最后才是羊肉的味道。</br> 沒腌過的羊肉有膻味，入口特別明顯，又香又辣又嫩，耶律加央剛想再下筷子，就見容姝把肉全放了進去。</br> 容姝握著筷子，耐心等肉熟，“熟了就能吃了。”</br> 耶律加央嘴角往上勾了勾，又飛快放下，跟著容姝一塊兒等肉熟。</br> 鍋又開上來了，兩人從一堆辣椒花椒里找肉片，有時夾上來的肉又被湯汁沖下去，得立刻伸筷子去撈。</br> 吃完羊肉片耶律加央把牛肉放進去，容姝放了點土豆紅薯片。</br> 耶律加央吸吸鼻子，“容姝，這些都能煮著吃？”</br> 要是說別的，容姝可能不知道，但說起火鍋，她就有一堆想說的，“對呀，都能煮，肉片，蔬菜，豆芽，還有毛肚……”</br> 容姝沖耶律加央招招手，“你看這個，這樣上上下下……七上八下就能吃了。”</br> 耶律加央看著毛肚不說話，容姝干脆把自己涮的放他碗里，“你嘗嘗。”</br> 涮過的毛肚顏色沒什么變化，還是輕薄薄的一片，沾上了一點麻醬，還帶著嗆鼻的辣味。</br> 耶律加央猶豫地拿起筷子，容姝給他夾菜，以前都沒夾過，在烏邇，只有最親密的人之間才會互相夾菜。</br> 容姝來自大楚，并不知道，可耶律加央忍不住多想。</br> 耶律加央撓了撓腦袋，把毛肚吃進肚，爽脆的口感帶著麻醬的濃香，味道十分厚重，烏邇人不吃的東西如今成了可口的美味。</br> 耶律加央道：“很好吃。”</br> 容姝：“當然好吃，要是東西多，可以涮的更多呢，鹵腸排骨，豆皮粉條，木耳蘑菇，魚丸蝦丸……”</br> 容姝隨便說了幾樣，抬起頭，見耶律加央一臉困惑。</br> 耶律加央他聽不懂這些。</br> 容姝彎起嘴角，“快吃吧。”</br> 耶律加央想問問，鹵腸排骨豆皮粉條這些是不是只有大楚才有。</br> 更想問問，在容姝說起這些的時候，心里想的是不是大楚。</br> 這都是烏邇沒有的東西，容姝是不是想家了。</br> 四月到六月，淺淺算著她都來了兩個月了。</br> 容姝想家了。</br> 耶律加央突然覺得火鍋沒那么美味了。</br> 耶律加央把熟的肉全夾給容姝，“多吃。”</br> 容姝吃肉，他吃土豆山芋就行。</br> 水煮土豆有股土腥味，煮山芋還能湊合吃吃，顯然，把這兩樣涮火鍋吃有很大的不同。</br> 高原的土豆大又綿軟，容姝切的厚，煮的時間稍微長一點，最外面那層就煮化了。</br> 土豆泥混著牛油辣湯，再蘸上濃稠好吃的麻醬，這頓飯光吃土豆不吃肉都成。</br> 紅薯事先曬過，甜度超標，耶律加央眼睛細瞇著，吃的全頭到腳都是舒服的。</br> 容姝把豆芽肉片全倒進去了。</br> 一鍋雜七雜八滿滿登登，金庭把切面拿進來，混了雞蛋的面條又嫩又滑，容姝在自己這邊下了點面條。</br> 她等面條熟，就不再吃別的了，耶律加央道：“你怎么不吃了？”</br> 容姝：“吃飽了呀。”</br> 耶律加央看看銅鍋，“還有這么多呢。”</br> “不是還有你嗎？”</br> 耶律加央按了一下眉心，嘴硬道：“我又吃不了這么多……”</br> 都怪尼瑪，要不是尼瑪，他每天回去再吃點就行了。</br> “那可不行，都是你的。”</br> 容姝吃了點面條，剩下的一鍋全進了耶律加央的肚子里。</br> 她發現耶律加央漢話學的真的很好，應該是私下也用功，兩個人簡單交流沒問題，實在聽不懂的比劃一下就能聽懂。</br> 如果這樣，吃的多一點就多一點。</br> 反正也是耶律加央的肉。</br> 耶律加央終于吃了一頓飽飯，來的時候還不好意思，吃完只覺得火鍋真香。</br> 耶律加央終于問出了埋在心底已久的問題，“為什么你做的好吃，婆婆她們煮的就不好吃。”</br> 婆婆指的是瑪吉婆婆，容姝沒來之前，耶律加央都是吃她做的飯。</br> 容姝聽過瑪吉婆婆，不止是婆婆，烏邇人煮飯都是一個樣。</br> 青稞餅，烤肉，煮山芋土豆，烤山芋土豆。</br> 這是他們一年四季的飯食。</br> 如果一直吃，吃慣了就覺得沒什么不好，可見識過烤全羊，燉牛肉，火鍋之后，那些用來填飽肚子。</br> 吃飯本是為了填飽肚子，是隨著時間的變化，才在歷史長河中翻涌出無數美食。</br> 食材與食材相互碰撞，混合著各種香料，麻辣鮮香，酸甜苦辣，占據著人們的味蕾。</br> 吃飽了就想著吃好，所有人都這樣。</br> 容姝道：“是因為調料，鹽能讓菜變得有味道，糖能做甜口的菜，醋是酸味，豆子能做醬，蔥姜蒜可以去腥，像辣椒花椒帶來的麻辣味讓人欲罷不能，燉肉離不開陳皮大料……”</br> 容姝一一細數，見耶律加央一頭霧水，她記起耶律加央聽不太懂大楚話，莞爾一笑，“烏邇沒有這些東西，所以做的菜才不好吃。”</br> 耶律加央撓了撓頭。</br> 容姝道：“我這兒還有一些種子，你可以帶回去種上，光看不行，還是得自己試試。”</br> 容姝用羊皮袋給耶律加央裝了種子，還有不少蔥姜蒜。</br> 不過做飯，也不是有調料就能一定做好吃。</br> 耶律加央帶著一兜子東西回去，他去晉陽帳篷就是為了弄明白怎么把山芋土豆做好吃，怎么烤肉，如今知道了，他以后是不是不用去了。</br> 王帳內，尼瑪達娃眼巴巴等著。</br> 耶律加央把袋子放桌上，然后愜意地揉了揉肚子，“中午吃了火鍋，好撐。”</br> 尼瑪有點好奇，“王，火鍋是什么？”</br> 耶律加央：“火鍋呀，哦，就是一堆東西放鍋里煮，味道也就一般。”</br> 尼瑪看王的樣子，火鍋味道可不像一般的。</br> 耶律加央接著道：“晉陽做的菜都挺好吃，火鍋在其中味道也就一般吧，她還帶了一堆東西給本王，尼瑪達娃，你們看看里面都有什么。”</br> 兩個人小心把羊皮袋打開，里面有小布袋裝著的種子，還有蒜頭姜塊大蔥，其他的調料兩個人也不認識，“王，這些都是什么？”</br> “做菜用的，晉陽說種子可以種，把菜做好吃全靠這些。”耶律加央常舒一口氣，“種子給種上，調料送到瑪吉婆婆那兒去。”</br> 尼瑪點點頭，“王，那以后您中午飯的食材，還送王妃那兒去不？”</br> 耶律加央目露兇光，“你說呢？”</br> 尼瑪道：“屬下說您肯定得和王妃一塊兒吃午飯。”</br> 耶律加央點點頭，“過兩天烏邇的商隊要出發了吧。”</br> 每年這個時候，烏邇的商隊都要去大楚，用馬匹，牛羊，皮毛換取糖，茶葉，布料。</br> 因為西北有鹽湖，所以烏邇并不缺鹽。</br> 達娃負責商隊的事，他道：“回王，商隊后日出發。”</br> 耶律加央：“這次換種子和調料，種子就換白菜和蘿卜，多換些布，別只換棉布，撿好的。”</br> “記得換些書。”耶律加央想不出還要換什么東西，最后一臉不耐道：“看看有什么東西是女人喜歡的，換回來。”</br> 尼瑪達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利落地把事應下。</br> 六月初五，烏邇商隊從草原出發，一路南行，經過一個多月終于來到大楚邊境。</br> 已是七月的大楚空氣燥熱，經過城門的烏邇人并未停止腳步，接著向南，往王城走去。</br> 大楚少馬匹，戰馬都是從烏邇買的，大生意還是要和大楚的皇上談。</br> 容譽恨極了這群蠻人，如果不是烏邇，皇姐根本不會遠嫁，他恨不得直接殺了這群人。</br> 只是不行。</br> 容譽見到達娃問的第一句話便是，“晉陽公主在烏邇可好？”</br> 達娃行了烏邇的禮節，他用大楚話回道：“王妃一切安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