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那幾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江州城內(nèi)城外春花開了個遍,柳絮也跟著滿天飛,由華京來開的船隊幾乎沾滿了京華運河的河道,數(shù)萬軍隊兩岸戒備,保障著這一群達官貴人的安全。
數(shù)百年前,大周皇室司空氏發(fā)跡于離江州不遠處,一處當(dāng)時還名叫漠池鎮(zhèn)的小城,后來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原本的漠池鎮(zhèn)卻早已隨著綿延數(shù)年的戰(zhàn)火而煙消云散,不遠處靠近水岸的江城卻隨著京華大運河的建設(shè)而迅速發(fā)展起來,逐漸演變成如今氣勢宏偉的大城江州城。司空氏雖然將國都定于華京,但對于他們祖先曾經(jīng)的家鄉(xiāng)卻并未忘懷,因此每隔一些年,都要擺足了排場往江州走一遭,辦一場所謂的春宴,遍賞江州春景,順便憶苦思甜。
前些年因為太后身體抱恙,這樣的春宴已經(jīng)許久未曾舉行過了,近來太后身體康健,皇帝才下令重新拾起了這一茬,為此江州城的貴胄們早已摩拳擦掌地等待著這個好不容易可以親近京城貴族的機會,更大力訓(xùn)練自家的女兒,以求能在宴會上一鳴驚人。
曾經(jīng)的幾次春宴中,靠著女兒飛黃騰達的人可不在少,最出名的便是那溫肅候,他女兒一曲技驚四座的“飛天舞”,不光得了皇帝垂青,贊賞她“堪比月中嫦娥”,成了宮中如日中天的月嬪娘娘,帶著他一家子人雞犬升天,父親得封侯爵;其他一些與各路貴公子們看對了眼的姑娘,無一不靠著各自姻緣為家門謀了極大的福祉。
何況這次春宴不必往次,京城三公中,孟國公世子孟之繁,景國公世子景逸,都已經(jīng)到了適婚年齡;寧國公家來的寧仲坤公子雖然沒有得封世子,卻也不容忽視,萬一被看上了,同國公府結(jié)成了親家,那可真是祖上積下來的福氣。
當(dāng)然,對于小姐們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于各家少爺們同樣也是。如今幾名成年皇子都有招募門人的習(xí)慣,若是成為了皇子門人,當(dāng)別人在秋闈與春闈上擠破了腦袋,想靠著科舉謀一個一官半職時,皇子門人卻可以直接入仕,甚至走在外邊別人還不太敢得罪你,不然就是得罪你背后的靠山。只是皇子們對自己的門人要求極高,要么出身權(quán)貴,為求拉攏,要么就是有實在的真才實學(xué),可以為他出謀劃策,其余人他們是決計看不上的。
時辰尚早,行宮門前已經(jīng)候了一大片的人,寧淵站在一眾少爺中間,旁邊幾個與他同一個學(xué)監(jiān)念書的公子正把腦袋悄悄湊在一起議論幾位皇子的優(yōu)勝劣汰,只聽一人道:“要說如今已經(jīng)成年的四位皇子,大皇子自是不必說,皇后娘娘嫡出,不光身份尊貴,手底下的奇人異士也極多,估計看不上咱們;二皇子速來是個喜歡附庸風(fēng)雅的性子,對門生的要求要的是吟詩弄曲,于仕途無益,不適合咱們;三皇子好武,向來只與武將親近,素來看不上文臣,咱們?nèi)チ艘彩亲杂憶]趣;唯獨最后一位四皇子,卻是個禮賢下士的主,聽說對門人極其優(yōu)待,且來者不拒,只要腹中有才嗎,便可前去投奔。”
又有人反駁:“但是四皇子不得勢啊,出身不高便罷了,聽說在皇上面前也不得臉,不然不會被趕到江州來看守行宮,跟著這樣的主上不會有出路吧。”
開始那人道:“糊涂,四皇子再不得勢他也是皇上的孩子,皇族血脈那能有假?即便以后登不上大寶,總能得個郡王吧?即便是靠科舉入仕,如果沒有連中三元的命,靠著一個舉人老爺?shù)念^銜,能混個什么官來當(dāng)?給個縣令都算是抬舉你了,哪有做郡王的親臣風(fēng)光。”
這番話一說完,邊上幾個人便也跟著點頭,似乎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寧淵眼睛抬起又放下,心底冷笑一聲,那個替著司空旭大吹大擂的家伙本事就是他的手下之一,因為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和善于拍馬屁,頗受司空旭看中,也算是個能人。
司空旭雖說是個皇子,可要地位沒地位要后臺沒后臺,為了擴充自己的實力,自然要“禮賢下士、來者不拒”了,可即便這樣愿意跟著他的人也不多,所以才要靠這樣有口才的“托”前來忽悠,總是能忽悠兩個空有一腔熱血卻腦子少根筋的人去為他賣命。
為了不失規(guī)矩,大夫人嚴(yán)氏天不亮便帶著他們從府中出來,一早便趕到行宮這里候著,站得久了,脖子難免酸痛,寧淵扭了扭腦袋,剛巧看見人群外有個穿著侍衛(wèi)服,站在一眾侍衛(wèi)中間的高峰正望著自己。
高峰這幾日也苦悶得很,他奉了司空旭的令要來調(diào)查寧淵,可查了好幾天,除了擺在明面上的消息外,其他的壓根頭緒全無。武安伯府的庶子,親娘是多年前江州的花魁唐映瑤,平日里除了上學(xué)監(jiān),過的完全是深居簡出的日子,近來唯一與他稍微親近些又可稱得上“權(quán)貴”二字的只有一個景逸,可有關(guān)景逸的事他們早就查了個透,知道他是第一次來江州,與寧淵也只是剛剛結(jié)識而已。
對于這樣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司空旭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在司空旭眼里越是尋常的東西就越不尋常,看起來無比自然只是因為隱藏得太好了,但凡是總會有破綻,他囑咐高峰要盯緊盯緊再盯緊,這可害苦了高峰,礙于寧淵身邊潛伏著的那個“高手”,他惟恐被發(fā)現(xiàn),根本沒勇氣潛入武安伯府里,但在外圍探查,除了數(shù)數(shù)寧府高墻紅瓦下有幾塊磚,能查個鬼東西出來。
此刻在人堆里看見寧淵,高峰這幾日擠壓的郁悶泛濫出來,不由多看了寧淵幾眼,不料寧淵忽然抬起頭,對他笑了一下。
這一下可將高峰嚇出了一身冷汗,看寧淵那表情,好像明擺著是認(rèn)識他,這怎么可能,難道他之前的探查,全被寧淵身邊的“高手”發(fā)現(xiàn)了嗎?對方?jīng)]有拿下自己,只不過是在和自己玩老鷹捉小雞?
高峰渾身哆嗦了一下,不由得浸出些冷汗,落下眼睛望著腳上的羊皮靴,卻是再不敢去看寧淵,心里想著一定要把這件事稟報司空旭,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事情,結(jié)果對方卻是在耍著他們玩,想想就覺得太可怕了。
隨著時辰逐漸臨近,行宮的大門終于打開了,司空鉞負(fù)手走了出來,笑著對眾人道:“列為久等了,本殿奉父皇之命,迎接列為入宮。”
皇帝,包括華京來的權(quán)貴這幾天都陸陸續(xù)續(xù)住進了行宮,今日到的便是江州本地收了請柬的家族,司空鉞走在最前邊,大夫人與一眾長輩緊隨其后,再后邊,便是各家的少爺與小姐,不過依著規(guī)矩,兩邊壁壘分明,卻是絲毫沒有靠近的情況出現(xiàn)。
這次,他們沒有去上次飲宴的百春園,而是更往里邊走,徑直來到山海殿后方的宴會廳。
宴會廳外的廣場上也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景逸遠遠地看見寧淵,立刻湊了過來,他早已從寧淵處聽說今日寧茉兒會到,是以一見著人就按捺不住情緒了,拉住寧淵的手便急切道:“淵兄弟,茉兒小姐可來了?”
“瞧你這樣子,當(dāng)真像極了登徒子,當(dāng)心別沖撞了諸位小姐,被皇上以好色之名扔出行宮去才好。”寧淵忍不住略微翻了個白眼,遙遙指向另一邊,“喏,我二姐就在那邊,人也不難找,個最高的那個就是。”
“瞧你這樣子,當(dāng)真像極了登徒子,當(dāng)心別沖撞了諸位小姐,被皇上以好色之名扔出行宮去才好。”寧淵忍不住略微翻了個白眼,遙遙指向另一邊,“喏,我二姐就在那邊,人也不難找,個最高的那個就是。”
但是很快,寧淵就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等于白說,因為景逸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寧茉兒了。
確實,以寧茉兒的身量站在一眾小姐當(dāng)中是太鶴立雞群了一點,即便她依舊長裙素雅,輕紗遮面,還是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嚴(yán)氏正在于另外一名貴婦人說話,寧茉兒安靜地站子啊她身后,或許是察覺到了景逸的目光,她秀麗的眸子轉(zhuǎn)過來,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像一塊大石頭一樣撞在景逸身上,他臉色一發(fā)紅,就要忍不住提步上去套近乎,冷不丁聽見身后忽然傳來聲音道:“寧公子這身衣裳應(yīng)當(dāng)是雪緞吧。”
原來是戶部尚書家的姚謙公子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寧淵身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回頭去向身后的一人道:“仲坤兄,我還真懷疑是不是當(dāng)今雪緞都被你們寧家包了,你身上的這件事,寧淵公子身上的這件也是,果真是堂兄弟,穿個衣裳都能湊成一對。”說完這句話,姚謙抖開一把折扇,掩住嘴輕笑。
一襲白衣的寧仲坤從姚謙背后轉(zhuǎn)出來,望見寧淵身上的衣裳,頓時表情一凝,露出嫉恨的神色。
他用來做衣服的雪緞可是從宮里賞賜下來的,攏共就只有這么一匹,原本想穿來在這樣的權(quán)貴集會上給自己掙一掙面子,怎么會料到寧淵居然也有一身。
不,憑他一個家族中旁支庶子的身份,他也配?
“怕是御品吧。”寧仲坤斜著眼睛,他可不愿相信寧淵穿得起正兒八經(jīng)的雪緞。
“寧公子好眼力,這的確是御品,我們江州寧家小門小戶,哪里比得上寧國公府財大氣粗。”寧淵不愿與寧仲坤爭執(zhí),勾起嘴角笑了笑,又沖寧仲坤拱了拱手。
昨天晚上在火車上一夜沒睡,今天精神不太好,字?jǐn)?shù)不多作者有話要說:到家,也算過渡章,明天我多寫一點,到三月份天氣變好,也比較閑的話,我會爭取雙更了會ps:每天看到有那么多留言真開心,愛你們二2333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