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飛機直接降落在了半山附近,段郁承雙腳踩在地面的上的時候差點栽倒在地,可他眼神淬著陰冷的倔強。
“段總!”高遠要去扶,但被段郁承甩了開來。
“放心,死不了!”
段郁承看了一眼周圍的警察,寒著眸子問,“人呢?”
“還沒有找到!”
“你們是飯桶嗎?”
明明一身傷,他脊背挺的比誰都直,走的也不誰都快。
“我們已經找了三個多小時了,從墜落的痕跡來看,人和車子應該在這一塊兒!”
搜救隊的隊長拿著地圖標注了一個紅點。
那里恰好是半山山谷里一個淡水湖的位置。
“我們已經聯系了專業的搜救隊,他們馬上就到了!”
“馬上是有多快?”段郁承暴躁的出聲,一想到簡如約有可能在湖底,而這些飯桶還在這里等人,他就氣的火冒三丈。
“這個……”隊長說不出個所以然。
段郁承推開前面的人,不管不顧,徑自將湖那邊走去。
站在湖邊,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跳了下去。
他的簡簡,他來救。
“段總!”
高遠當時就慌了,且不說這湖水很深,而且段郁承身上有傷,這么貿然跳下去就是找死。
他立馬追在后面跳了下去。
很快,一群人撲騰就跳了下去。
段郁承被這群人強硬的拉了上來,剛才的那個隊長說,“我們已經找過了,潛水層沒有……”
他話還沒有說完,段郁承就低吼,“閉嘴!”
“段總,您冷靜一點,現在我們最重要的是找到簡小姐,或許她不在這輛車里!”高遠說。
可這種安慰人的話他自己都不相信,之前的電話錄音他自己也聽見了,如果簡如約真的掉進了這深湖里,存活的幾率幾乎為零。
找成了段郁承唯一的信念。
但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而且剛才水里這么一泡,傷口很快便發炎了。
可段郁承像是什么都感覺不到的鐵人一樣,他全程都在不懈的尋找簡如約。
凌晨的時候,他因為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
病房里沒有人。
他下床推開了門,卻發現門口守著兩個人。
“你們是誰派來的?”
段郁承剛醒來,高燒未退,嗓子還有點啞。
“董事長讓我們保護您的安全!”
一聽到是自己父親的主意,段郁承就低呵,“滾開!”
“段總,我們這是……”
兩保鏢的話還沒有說完,段郁承就直接開口趕人,“滾……如果你們有意見,可以找你們的董事長來找我談!”
他眼神冷的嚇人,兩個保鏢根本不敢多說話。
此時,高遠拎著食盒小跑著來了。
那兩保鏢看著高遠,希望他能替他們說情,結果高遠說,“兩位,段總說什么你們沒聽見嗎?”
終于打發走了兩個保鏢,簡如約問高遠,“人找到了嗎?”
高遠猶疑了兩秒,搖了搖頭。
“湖的下面通著雁湖,而且中間有旋渦……如果按照正常的流速,人很有可能不在半山了……”
高遠戰戰兢兢的說完了這句話,偷偷的看了一眼段郁承的臉色。
他閉了閉眼睛,說,“就算是掘地三尺,人也給我要找到了!”
就在他們倆說話的間隙,走廊里突然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隨后,病房外傳來了拍門聲。
“段郁承,你還我們家的小姐……還我們家的小姐……”
拍門的是吳嬸。
高遠看了一眼段郁承。
段郁承親自走過去,打開了門。
吳嬸一看到段郁承就哭著撲在了段郁承的身上,瘋狂的捶打著他,“你還我們家小姐……還我們的簡簡!”
昨天早上,簡如約離開之前還吃了吳嬸做的早餐,還對她說晚上要吃紅燒排骨。
吳嬸昨天下午就去超市買了新鮮的排骨腌著,可一直到晚上,簡如約都沒有出現,一桌子的菜她熱了一遍又一遍,可等來的消息是簡如約自殺墜崖。
“她那么好的孩子,為什么會自殺,你告訴我……告訴我……”
吳嬸哭的歇斯底里,她從小看著簡如約長大,簡如約那就跟自己家的孩子一樣,好好的孩子說沒就沒了,她怎么受得住。
“警察說她有精神病,開車的時候突然發作才掉下山崖的,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告訴我啊……”
吳嬸哭著跪在了地上,“我答應過老爺子要好好照顧簡簡的,可這都不到白天,簡簡就不見了……我怎么對得起老爺子啊!”
“對不起!”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吳嬸的控訴像無數的刀插在段郁承的胸口,翻攪著他胸口的嫩肉。
這些疼痛清晰而又令人絕望。
“對不起……”
他一邊又一邊的重復著對不起,但最需要道歉的那個人卻有可能永遠都聽不到他的道歉了。
不管段郁承動用了多少的人力和無力,那個湖就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一樣,永遠都找不出一個簡如約。
這天夜里,段郁承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去了半山,可像他之前來過的每一次一樣,這里都沒有簡如約,甚至連她的氣息都沒有。
他在這個湖邊待了一整夜,第二天是被抬進醫院的。
他在重癥監護室待了兩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席初原。
席初原很快就來了。
他頭發亂糟糟的,胡子也幾天沒刮了,眼睛紅的滲血,絲毫沒有昔日那個斯文睿智的醫生形象。
看到段郁承的第一眼,他就用那雙帶血的眸子陰沉而又冰冷的開口,“她死了,你滿意了?”
聽到“死”這個字,段郁承的呼吸就像是被人猛的扼住了一樣。
“她還活著!”
“呵……段郁承,自欺欺人有用嗎?”席初原嗤笑了一聲,將口袋里的錄音筆拿出來扔在了段郁承的面前,“好好的聽一聽,她是怎么死的?。”
“你們郁家的每一個人,都是幫兇!”
席初原字字如箭,扎的段郁承體無完膚。
“這件事情,我不會放過你們每一給人!”
席初原很快就走了。
病房里的段郁承,看著手里那支黑色的錄音筆,遲遲安不下去。
“段總,董事長來了!”
突然,高遠推開了病房的門,慌里慌張的說。
段郁承猛的抬頭,已經看到郁辛元就在門口了。
“你先出去!”段郁承對高遠說。
他將那只黑色的錄音筆緊緊的握在了手中,堅硬的質感硌的她掌心發痛,但那點疼卻比不上他心口的去萬分之一。
郁辛元看兒子久久不說話,心里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但下一秒,段郁承就說,“我聽說北南有意收購華嚴,我用我手上的股份和北南的繼承權來換華嚴。”
“你們……放過華嚴!”
郁辛元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段郁承,“你知道你自己剛剛說了什么嗎?”
“華嚴不能倒,我要幫她守著!”
“你瘋了,簡思學萬一醒來呢,你到時候有什么,而且簡如約現在生死未卜!”郁辛元千算萬算,算錯了自己的兒子是個癡情種,算錯了他和簡如約糾纏的這么深。
“父親,不管你不同不同意,我都會這么做!”
他的眼睛如一口干枯的深井,沒了簡如約,便沒有了日月光彩。
郁辛元氣的臉色發青,“你……你簡直是胡鬧!”
段郁承勾了一下嘴角,像嘲弄,但他最終也只是扯了一下嘴角。
“這件事情,我不同意!”郁辛元說。
但段郁承卻什么也沒有說。
這個盛夏,是短語層三十年來度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夏天。
他在病房里待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他幾乎都沒有出過門,但高遠一天幾趟的跑進跑出。
七月底,段郁承終于出院了。
出院的第一件事情,他去了之前安排好的心理診所。
“段先生,你真的確定好了?”
段郁承點來的點頭,“我確定。”
他砸心理醫生的指導下,躺在了沙發上。
盯著眼前搖晃的鐘擺,他的思緒一點點的抽離,記憶開始倒流。
時間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
那天晚上,他在酒吧約了秦則衍和宴離,宴離叫了一些圈里的男男女女,有人往他身上貼,他覺得煩,便出來透氣。
在露臺上,他看到了一個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手里端著一個杯子,正冒著熱氣,很明顯……是一杯開水。
有人來酒吧還喝開水,有意思。
段郁承正好無聊,便多看了她幾眼。
而此時,那個女孩兒也看了過來。
看清她五官的瞬間,段郁承心里猛的跳了一下,“小簡!”
簡如約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你認識我?”
段郁承伸手,在簡如約的猝不及防中,猛的探了一下她的額頭,“沒發燒啊……”
他低語,簡如約卻燒紅了臉,黑漆漆的眸子骨碌碌的轉,“我……你……你別碰我啊……”
明明是拒絕的聲音,卻帶著幾分少女的嬌嗔。
段郁承低低的笑了一聲,“還裝作不認識我……之前總是偷偷的跟蹤我,忘了?”
簡如約一臉的懵,小聲的辯解,“我沒有呀!”
“好了,我知道了,和同學一起過來的嗎?”段郁承問。
“嗯。”
“注意安全,知道嗎?”
“知道的。”簡如約抿了抿唇,仰頭看著段郁承問,“你以前……真的見過我?”
段郁承點頭,“怎么,怕我是騙子?”
“我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騙子!”
她的聲音非常的小,但段郁承聽的清清楚楚。
段郁承嘴角的笑意加深,“以前還沒有發現,你還是個小甜心,嘴巴這么甜!”
簡如約的臉頰越發的紅了,“你別總是這么說話啊……”
“好,我不說了……好好的陪我待一會兒好嗎?”
簡如約低頭喝了一口水,小聲的應了一句“嗯。”
外面,是城市的喧鬧和霓虹,而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兩人卻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明明不說話一個字,卻不顯尷尬和無聊。
萬風拂面,氣氛繾綣溫柔。
就在兩人沉浸在這莫名的寧靜中時,簡如約的手機響了。
“是我同學。”簡如約看了一眼手機說。
“要走了嗎?”段郁承問。
簡如約點了點頭,可心里竟然生出了幾分不舍。
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她突然從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個東西。
“這個送給你,祝你晚上愉快!”
她松開了手,將手里的印章放在了段郁承的掌心,“我才學,刻的不好,你不要嫌棄!”
語畢,她就跑了開去。
少女的背影帶著幾分嬌俏,揚起的馬尾在空中飛舞。
段郁承心里驀地一動,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掌心,是一枚瑩潤的綠玉刻章,上面是小篆的四個字“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小丫頭……你可真是。
段郁承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小丫頭,你可要快快長大呀。
這件事情,在段郁承過往的記憶里是不復存在的。
可現在,它那么清晰,清晰的讓段郁承懷疑這件事就發生在昨天。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和簡如約的點點滴滴。
從十三歲一直到二十二。
簡如約像個小尾巴一樣,時不時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可就一切就在這個晚上發生改變。
他看見自己像個禽獸一樣,將簡如約摁在了地上,不顧她的反抗侵犯了他。
明明看清了她的臉,明明一直在抗拒……又為什么最后侵犯了他?
可第二天上午,他在自己家的大床上醒來,旁邊是盛怒的郁辛元。
瞬間,所有的記憶翻涌而來,他從床上跳下來,想要去找簡如約。
但郁辛元叫保鏢攔住了他。
“吳醫生到了嗎?”郁辛元問。
“已經到了。”
“好,把她帶過去!”
郁辛元像個殘忍的劊子手,擅自將段郁承交給了吳永,刪除了他和簡如約有關的所有記憶。
之后,他們用車禍掩飾了這一切,然后將段郁承送去了部隊。
可就在他被人試圖刪除記憶的時候,簡如約卻卷入了劈天蓋地的侮辱和謾罵中,學校的論壇里鋪天蓋地都是她被人侵犯的視頻。
“簡簡……”
“簡簡……”
段郁承在噩夢般的記憶中驚醒,他滿臉的淚痕,周圍都是陌生的環境。
他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才想起自己在心里診所。
可他記憶中那個鮮活而又張揚的簡簡,不在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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