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扔在天鵝絨上的白色t恤很無辜。
它的款式很普通,除了碼數(shù)小,和男款幾乎一模一樣。
但它的確是女款,肩膀窄一些,腰也更細。
喬韶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心塞塞。
他……只是發(fā)育慢了點,怎么就淪落到穿女裝了!
那個臨時工……
喬韶眼睛一瞇,找到罪魁禍?zhǔn)琢恕?br/>
是那個高個子男生,是他推薦他買的,他一個售貨員怎么會分不清男裝女裝!
好啊,竟然捉弄他。
喬小韶抓起白t塞到了垃圾桶里,仿佛扔的是那個懶懶散散的高中生!
坐到沙發(fā)上的喬韶同學(xué)氣呼呼的:東區(qū)一中是吧,等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晚上的時候,喬宗民回來了。
喬韶剛洗完澡,頭發(fā)濕漉漉的,出來看老爸:“香港那么個國際大都市,都留不住您過個夜嗎。”
喬宗民一天坐了六小時飛機,還在會上和人大罵了一場,有夠累,可再累也得回家才睡得著。
他道:“你小子懂什么?居家好男人的準(zhǔn)則是天黑必回家。”
喬韶甩了甩頭發(fā)道:“開什么會啊,非得去那么遠的地方開。”
喬宗民解了領(lǐng)帶和袖口,把兒子推到了洗手間里:“你老子是去視察的,把人叫來還查個屁,我說你這毛病能不能改了,洗了頭發(fā)就吹干,感冒了很好玩?”
喬韶道:“哪有那么容易感冒。”
喬宗民沒說什么,找了吹風(fēng)機給他吹干。
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做這事卻熟練得很,似是做慣了,都形成身體記憶了。
喬韶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透過鏡子喬宗民看到了:“怎么?頭疼了?”他低沉的聲線里有些緊張。
“沒。”喬韶道,“都說不會感冒了。”
喬宗民的手明顯頓了下。
不等喬宗民又說什么,喬韶便道:“我說爸……”
“咋?”喬宗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喬韶透過鏡子看他:“你是不是很難過啊。”
喬宗民沒聽明白。
喬韶咧嘴一笑:“看到我這茂盛濃密的秀發(fā),是不是羨慕得眼都綠了。”
年過四旬,被脫發(fā)困擾的喬總扎心了,他給了喬韶一個爆栗。
喬韶捂著頭:“君子動口不動手,禿頂不可怕,喬宗民你可不能做小人。”
“你這崽子,”喬宗民擼了袖子,作勢要揍人,“我看你是皮癢了!”
喬韶腳底抹油,溜得飛快,順便還給喬宗民關(guān)了門:“老爸你身上臭死了,趕緊洗澡吧!”
喬宗民又罵他一句,轉(zhuǎn)眼倒是看到了浴缸里放好的熱水和架子上早就給他準(zhǔn)備好的換洗衣服。
他嘴角收住,心里很不是滋味。
開學(xué)這天,喬韶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是住校生,得早點去把東西收拾好。
喬宗民剛掛斷電話,喬韶聽到他是在把工作延后。
喬韶立刻道:“你別去送我,我自己就行!”
喬宗民:“那怎么行,轉(zhuǎn)校第一天,我怎么能不送你。”
喬韶癟嘴道:“可拉倒吧,我是去念書的!”
“那又怎樣,哪個學(xué)校會不讓親爹送兒子?”
喬韶瞅他。
喬宗民道:“放心,我找了輛寶馬送你,保證不起眼。”
喬韶還在瞅他。
喬宗民又摘下自己的手表:“這樣總行了吧。”
喬韶仍舊在瞅著他。
喬宗民哭笑不得:“你說,我身上哪不合適我都換了。”
喬韶出聲了:“您不想引人注目的話,除非整容。”
喬宗民:“……”
喬韶提醒他:“誰讓你整天拋頭露面上新聞上雜志的!別去送我哈,你去了我就給姥爺打電話說你揍我!”
喬宗民惹不起自己的老丈人,只能放這小子自己去了。
喬韶家離著東區(qū)一中不算遠,打個車二十分鐘就到了。
他拖著個行李箱,背著捆好的兩摞棉被,活像逃荒的。
因為剛結(jié)束五一假期,不少住校生也換洗了鋪蓋,大包小包一堆,但他們都有父母跟著,不用自己來。
喬韶雖然是自己來新學(xué)校,卻心里不慌,到了校門口,他沖著門衛(wèi)大爺咧嘴一笑就問出了宿舍的方向。
門衛(wèi)大爺聽說他是轉(zhuǎn)校生,熱心給他指了指宿舍樓,還贊他:“可以啊小伙子,不用家長送,能干。”
喬韶謙虛道:“沒什么啦,我比同班同學(xué)都大一歲,獨立點也是應(yīng)該的。”
他走了,門衛(wèi)大爺還愣了下,大一歲嗎?瞧那小身板怎么像小了兩歲。
校門口通向男宿舍樓的回廊邊。
賀深盯著那坨球狀物看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是哪個班的學(xué)生,瘦瘦巴巴、小得可憐,扛著被褥的模樣像是要被埋了。
從他的角度看不到球狀物的臉,只是背影賀深就覺得有點熟悉。
――很像那個撿便宜的初中生。
“看什么呢?”他身邊的人問他。
賀深收回目光,想到那小個子“負(fù)重前行”的模樣,笑了下:“看到一只小烏龜。”
同伴愣了下:“嗯?”
賀深搖搖頭:“沒什么。”
同伴不是個愛追問的性子,直接道:“走吧,不早了。”
喬韶哪知道自己在被忽悠買女裝后又成了小王八,哦是小烏龜,但也沒區(qū)別!
此時小王八,啊呸,是喬小韶已經(jīng)上了宿舍樓。
他在516室,五樓最靠南邊的房間。
一口氣扛著這么些東西上五樓,喬韶得死在這樓梯上。
好在是周一,大家剛從家里回來,上樓的人很多,有熱心的同學(xué)主動幫忙,喬韶也不“獨立”了,連聲道謝,接受了滿滿的同學(xué)愛。
幫忙的同學(xué)得知他在516室,視線晃了晃。
喬韶不明所以。
這同學(xué)拍拍他肩膀道:“兄弟,加油!”
喬韶:“???”
同學(xué)把他的行李放在五樓的樓梯口,便腳底抹油,溜了。
什么情況?
516室鬧鬼嗎?
喬韶搓了搓臉,振作起來:怕個鬼,他自己就是最大的鬼!
推門進屋,熱鬧的景象讓他有些意外。
說好的鬧鬼呢……
這是個四人間,意外的寬敞明亮。
靠窗臺的是面對面的書桌和配套的書架,靠門的是上下鋪的四張床,中間過道不算窄,但此時堆滿了東西。
坐在左側(cè)書桌前的是個染了藍灰色短發(fā)的小個子。
小個子腳搭在書桌上,鞋都沒換,模樣囂張跋扈。
屋子里有兩個大人,從他們的視線看出都是這位小個子的家人。
年紀(jì)大的女性在張羅著被褥和衣服,男性在拆行李,什么平板筆記本手機,各種違禁品層出不窮。
見到喬韶進來,藍灰發(fā)少年揚著下巴,問道:“轉(zhuǎn)校生?”
喬韶覺得這小子有點欠揍。
少年又問:“叫什么?”
喬韶默念一遍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忍住了,說了自己的名字。
“喬少?”少年笑道,“你這名字好,天生的少爺命啊。”
喬韶懶得解釋是哪個字。
少年收了腿,從椅子上站起,讓喬韶心塞的是,這干瘦的家伙竟然也比他高了不少!
少年掃了眼他的行李,挺好看的眼睛里劃過一絲鄙夷:“可惜你這日子過得離少爺有點遠啊。”
喬韶:“……”
見他悶不出聲的,少年沒了興致,癱回到椅子上,戴上耳機聽歌。
這時喬韶才發(fā)現(xiàn)右邊書桌前還有個男生。
他和左邊的囂張少年形成鮮明對比,他安靜地坐在那里,心無旁騖地做著一張試卷。
男生穿著校服,戴著一副舊眼鏡,桌面上干凈整齊,沒有任何與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東西。
只是他存在感太低,喬韶一開始都沒留意到他。
“你好。”喬韶沖他打招呼。
男生抬頭,神態(tài)安靜:“你好。”然后低頭做題。
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嗎?
喬韶有點明白了,他這個516室,雖然不鬧鬼,卻也聚齊了“牛鬼蛇神”。
四人寢里來了三個學(xué)生,第四位還不知去向。
喬韶盯著兩個空著的下床,也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
哪個都無所謂,自己這被子總不能放地上,先找個床位放下吧。
正這么想著,他把被褥放到了左邊的下床上。
這動作剛做完,就聽一聲驚呼:“艸,你找死啊!”
喬韶一愣。
只見那藍灰發(fā)少年蹭地跳起,摘了耳機沖過來道:“別動這個床位!”
說著他直接抱起喬韶的被子,倒是沒扔到地上,而是放到了右邊的下床。
喬韶:“……”這是做什么。
少年道:“不作就不會死,這個床位是宿舍禁忌,不想挨揍就別碰!”
喬韶一臉問號:“怎么?”
少年兇巴巴地瞪他:“窮鬼少問,總之想好好上學(xué)就別去惹他!”
喬韶又怔住了……窮鬼啊,哪能想到他這輩子還有機會被人安上這倆字。
一直沒動的安靜男生放下了試卷,走過來道:“你的床位在這邊,我來幫你鋪床。”
藍灰發(fā)少年哼了一聲,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喬韶也懶得理他了,和那不正常的小鬼相比,眼前這個男生更像正常學(xué)生。
“多謝,”喬韶道,“我自己來就行。”
男生道:“沒事,你是轉(zhuǎn)校生嗎?哪個班的。”
喬韶道:“一班的。”
男生抬頭看了他一眼。
喬韶問:“我們不是一個班的嗎?”宿舍的話,難道不是按班分配?
男生道:“我是一班的,另外兩人不是,他們是國際班的。”
國際班啊……
喬韶懂了,富家子弟集中地,難怪藍毛小子這么n瑟。
男生態(tài)度溫和了許多,說了自己的名字,也向喬韶解釋了一下宿舍的情況。
東區(qū)一中是半走讀的學(xué)校,不強制住校,所以住校的學(xué)生也就占了五六成,一般情況下是按班級分配的,但喬韶是轉(zhuǎn)校生,又是半道進來的,自己班的宿舍都住滿了,可能就516還有個空位子,所以把他安排進來了。
喬韶可不會這么以為,他懷疑是自己的哪位家長在動手腳。
――五樓是四人寢,條件比樓下的八人寢好很多。
男生叫陳訴,喬韶比較好奇的是,他不是轉(zhuǎn)校生,為什么會被安排在這個寢室里,看得出他和藍毛關(guān)系冷淡,相處得很不好。
當(dāng)然這可能會戳人痛處,喬韶沒問。
兩人整理完床鋪,陳訴道:“我?guī)闳ソ虅?wù)處吧,你應(yīng)該還要領(lǐng)些東西。”
喬韶趕緊應(yīng)下:“好!”
他倆出了宿舍,陳訴才向他解釋:“不要去三號床,也不要和三號床的人說話。”
喬韶好奇了:“為什么?”
陳訴看了他一眼:“你以前的學(xué)校里沒有這種人嗎?”
哪種人?
喬韶以前的學(xué)校太不具備參考性。
陳訴斟酌了一下,解釋道:“很兇……誰都怕他。”
喬韶懂了,校霸嘛。
他以前的學(xué)校也有,就是他自己。
當(dāng)然他靠的不是兇,而是他那閃瞎人眼的家世。
陳訴囑咐他道:“總之你離他遠點,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都拿他沒辦法。”
喬韶認(rèn)真點頭,他是來好好學(xué)習(xí)的,才不會靠近問題少年。
忽地陳訴扯著他胳膊把他拉到柱子后。
喬韶眨眨眼:“怎么了?”
陳訴道:“樓驍又在欺負(fù)人。”
喬韶:“樓驍?”
陳訴解釋:“就是三號床那人。”
喬韶懂了,他悄悄看過去,想把校霸的臉記下,以后繞道走。
然后……
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男生個子很高,白皙的手插在口袋里,散漫站著的模樣像沒睡醒一般。
是那個……是那個……
喬韶哪里會忘?
是那個騙他買了女款t恤的臨時工!
原來這家伙還是個到處欺負(fù)人的不良少年!
樓驍是吧。
喬韶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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