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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不到的自由


  壬小寒扶著頭上那頂左搖右擺的短笠、縱身躍上懸魚磯的時候,白衫男子正端坐磯石之上,靜靜望著架在水面上的那支魚竿,不知在想些什么。

  壬小寒將那渾身濕透的女子丟麻袋一般扔在地上,隨即拎起自己的衣擺前后左右地看著,對那上面憑空多出來的幾道口子很是煩惱。

  丁渺聽到響動終于轉(zhuǎn)頭望過來,只一瞥便明白了對方的煩惱,一邊輕輕撥動手中那支魚竿,一邊開解道。

  “姜辛兒手中那把密鱗紋刀比尋常橫刀長出六寸有余,用法接近民間的樸刀,是當初霍家從□□精簡而出的一種雙手刀,招式雄渾積健、剛猛沉重、后勁勃發(fā),不似李青刀的刀法以鋒銳開道,確實是有些克制你的。你多見識些也沒什么不好。”

  壬小寒這才停止擺弄自己的衣擺,抬起腳踢了踢地上的人。

  那昏死過去的女刺客終于悠悠轉(zhuǎn)醒,抬頭看清眼前之人的一刻,濕透的身子不自覺地開始輕顫起來。

  “見過先生。”

  丁渺嘆息一聲,似是有些疲憊地撐住額角。

  “不是讓你小心些了嗎?你不速戰(zhàn)速決也就罷了,竟還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晃蕩,引出這許多麻煩來,莫不是故意為之,想著借此機會另尋他主了吧?”

  心俞面色變了變,連忙出聲分辯道。

  “先生明鑒!我一完成任務(wù),便立刻找機會脫身了。可誰知半路竟殺出那邱二身旁的人來。聽聞這幾日邱二與那梁世安日日泛舟夜飲,那梁世安是都城來的,曾在逯府見過我,邱二定是從他身上打探到了什么,所以今夜才會提前排布,將我逮個正著。”

  “梁世安……”白衣書生將那名字放在舌尖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是第一次聽聞,半晌過后才輕輕合上眼開口道,“原來如此。那你可知,那位梁公子此番為何會到這九皋城中來?”

  “自去年至今,洹河水患愈演愈烈,焦州一帶米價飛漲,梁世安身為農(nóng)監(jiān),此番自然是為監(jiān)察米市而來,那邱二想必只是想攀結(jié)都城來客、這才親近拉攏,卻陰錯陽差將我牽扯進來,實乃無妄之災。”

  丁渺依舊沒有望向地上的女子,聲音越發(fā)輕緩。

  “好一個無妄之災啊。你連米價如何、農(nóng)監(jiān)又如何都了解得如此細致明白,卻不知那梁世安徘徊城中,乃是因為有人以賞蘭為由,幾日前便邀請他前來?而此人正是今夜與你隔船相望的邱家二少爺嗎?”

  心俞陷入極短暫的沉默,但她早有準備,那誠惶誠恐的神色始終掛在臉上。

  “小的、小的確實不知……”

  夜風吹過被湖水打濕的磯石,將那根沒入水中的魚線吹彎了些。

  圓臉刀客懸著一雙腿坐在磯石上,一邊用手指揪著袖口上的線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吹著一段重復的口哨聲。

  水畔那片黑漆漆的林子中偶爾傳出幾聲怪叫,那是梟鳥夜狩發(fā)出的聲音。

  許久,白衫男子終于緩緩睜開眼。

  他的視線并未集中在刺客的臉上,只是虛無地落在那人形的輪廓上,仿佛在端詳一件沒有面孔的文房擺件。

  “今夜吹了些風,很是有些頭疼。你若有話要說,便莫要讓我等得太久。”

  心俞十指收緊,深深扣入那粗糙堅硬的石頭縫之中。

  她自認最是懂得這江湖中詭詐之法,若是旁人這般問起,她定要咬死一個說法,只因她篤定對方并不知曉全部,只是在用言語詐她說出實情。

  可面對眼前的人,她要做的不是守住謊言,而是要把握住坦白交代的機會。只因她見識過那上一任背叛者的下場。

  有些話就算此刻不說,對方也有上百種方法讓她開口。

  思及此處,她立刻換上了一張誠惶誠恐的臉,聲音中也透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顫抖。

  “這幾日官府在各處張貼緝拿通告,小的雖自認做事小心,但難免百密一疏。那邱二的兄長乃是負責蘇府案的督護邱陵,定是因此才會……”

  然而這一回,不等她將話說完,白衫男子已涼涼開口打斷。

  “你能牽出梁世安這條線來,是因為你是在蘇府以婢女身份做事時暴露的,邱二才會懷疑到那曾有相似經(jīng)歷的逯府,進而查到梁世安頭上。”

  月光依舊柔和靜謐,湖光山色間流淌的夜色卻在頃刻間變得寒涼如水。

  心俞那張新精心描摹過表情的臉似一張裂開的面具,露出其下難以遮掩的錯愕與恐懼來。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面前之人只在三問間便看透了一切,當下俯下身來,余光卻瞥向那頭戴短笠、一直在一旁發(fā)呆的男子。

  “先生息怒!小的先前潛入聽風堂脫身的時候,確實曾與那邱家二公子打過交道,但那也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他對秘方一事很感興趣,是以有意拉攏,我便順勢應下,此番借賞劍大會為掩護與先生聚頭,正是要稟報此事。小的愿為先生唱一出反間計,先生可借由我之口將信息傳遞給邱家,而我亦可以將對方動作暗中告知先生,豈非一石二鳥之計?”

  她一口氣倒出這一切,尾音都有些顫抖,而她面前之人卻有意停頓片刻,才態(tài)度模糊地嘆道。

  “輾轉(zhuǎn)待過幾個大戶人家,你這腦袋瓜子倒是轉(zhuǎn)得越發(fā)靈活了,下次該尋個賬房的差事做一做,莫要總是執(zhí)著于在內(nèi)院當個婢女。”

  對方這番話絕非夸贊之言,而是已經(jīng)在懷疑她自說自唱了這一臺戲。

  心俞思緒飛轉(zhuǎn),又做出一副被迫吐露實情的樣子來。

  “小的對先生的忠心天地可鑒,此番深陷困局,皆因有人在暗處壞事。蘇府一案,有個姓秦的藥堂掌柜牽扯其中,是她先在城中散布消息,迫使蘇家亂了陣腳、不得不轉(zhuǎn)移了陣地。此人之后還跟到了船上,將官府的人引了來,所以事情才會變成眼下這副局面。”

  丁渺那雙視線游離的眼睛突然便望了過來。

  “秦九葉?”

  心俞聽聞那三個字,連忙抬起頭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求生欲望。

  “正是那秦九葉!我當時方與許秋遲虛與委蛇地達成交易,不想再橫生枝節(jié),于是在船上下手的時候遲疑了些,便教她得了機會……”

  “你該慶幸你的遲疑。”丁渺驀地開口打斷,聲音平靜得毫無起伏、卻令人陡生寒意,“你這張嘴也配提及她的名字?她便是一時糊涂、做了些不打緊的錯事,也輪不到你在這里大呼小叫、興師問罪。”

  為何提起那秦九葉,一切便成了不打緊的錯事?

  若非那婆娘前來攪局,許秋遲只需私通那太舟卿、暗中抽取一些貨物,都城那邊就算有所察覺也好搪塞過去,而她本可以兩頭通吃、在中間撈上兩筆好處的,可結(jié)果非但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將自己也搭了進去。

  心俞牙關(guān)咬緊,內(nèi)心只剩無法消解的恨意。

  但她不敢將這恨意表露出分毫。因為她知道,眼前的人絕非看上去那般好脾氣。

  “心俞知錯,請先生責罰。”

  “你怎地還是當初剛離開山莊時的樣子?”丁渺再次輕嘆,整個人又恢復如常,只聲音中剩下些毫不掩飾的遺憾,“我很早便同你說過了。我與莊主不同,不會施以責罰。你我合作有隙,還是不要彼此勉強。我讓小寒送你回山莊便是了。”

  這是一句十分輕描淡寫的話,可落在那心俞耳中卻好似惡鬼呢喃一般。

  她的眼驚恐地瞪大了,仿佛對方剛才所言是要生剝她的皮、活抽她的骨。

  “不、不可以!我不回去!我絕對不會回去……”

  “小寒。”

  丁渺輕聲呼喚,圓臉刀客眨了眨那雙呆滯的眼,隨即緩緩提起刀來。

  那心俞沒有抬頭去看,卻能聽到那刀身摩擦衣料發(fā)出的細微聲響,感受到月光投在那把刀上亮起的寒光。

  她的身體蜷縮成一團,背脊彎曲著、像是一條準備絕地反擊的毒蛇。

  她仍不死心,決心押上最后的賭注。

  “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白衫男子輕敲藜杖,壬小寒隨之停住。

  心俞深吸一口氣,聲音急促地說道。

  “先前我因康仁壽一事曾潛入聽風堂,卻在翻查消息時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

  她說罷,急忙從身上摸出一樣東西,顫巍巍將那樣東西遞上前。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沾了墨跡的薄紙,同尋常文房用來吸墨的宣紙沒什么兩樣,墨痕間隱約可分辨出一些交錯的圓形印記。

  丁渺瞇起眼來,借著月光仔細辨認著那模糊的印記。

  “這是……”

  心俞舔了舔嘴唇,飛快說道。

  “是川流院的印記。那茶堂掌柜很是小心謹慎,有意將賬房弄得凌亂不堪,有張氈布被壓在最下面,中間有硯臺大小的一塊地方被空了出來,上面一點塵土也未落。我察覺有異,便用紙拓印了下來,果然發(fā)現(xiàn)端倪,想來是對方印封密信時留下的。小的懷疑,那聽風堂得到的消息遠比想象中要多,先生在城中部署的事,或許已教川流院中人覺察。”

  說起那川流院,立足江湖不過也就是最近五六年的事,卻以行事隱秘、飄忽難尋而引人探究,尤其是在天下第一莊把持的江湖格局中,是個格外奇怪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若選擇插足眼下之事,顯然不會只是為了看熱鬧。

  眼見白衫書生陷入沉默,心俞不由得暗松一口氣,心道自己這一回算是賭對了,當即表忠心道。

  “先生若是不棄,心俞愿領(lǐng)命繼續(xù)探查此事,定將那川流院背后之人揪出,一舉鏟除后患。”

  她跟著眼前的人做事已有一兩個年頭,此人看似溫和,實則最是無血無淚。只是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但凡她能體現(xiàn)自己的價值,便能用這價值從他那里換得一線生機。

  然而許久過去,她等來的卻是一聲笑。

  那是一種沒什么情緒的笑,乍聽之下只覺客套疏離,聽久了便會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我與他斗了五年,五年間眼見他從一名武林高手淪為雙目失明、坐臥都得旁人幫扶的廢人,卻仍未能將他除掉,你又憑什么說出這些話?”

  笑聲戛然而止,她看到那素葛布做底的衣擺停在自己面前。

  新衣不染纖塵,月光下皎潔如霜雪。

  “紙上沾染一兩點墨跡,尚還有書寫利用的空間。可人一旦走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便不可再用了。若非你今夜藏了私心、有意四處游走,我倒是不知道竟有這般多的人盯上了我的尾巴。說來,還要多謝你呢。”

  因惶惑不安而扣緊的十指深深插入泥土中,心俞猛地抬起頭來,聲音中都是不可思議。

  “你、你一早便知曉那些人埋伏在暗處等我出現(xiàn),所以故意坐岸觀火、袖手旁觀,只是為了看我究竟引出何人?”

  丁渺沒有說話,只靜靜收放著手中魚竿,任由地上的女子由震驚轉(zhuǎn)為瘋狂。

  “騙子!你這個騙子!你當初許諾過我,你當初分明許諾過我的……”

  “我這人,從來說話算話。我許諾過你事成之后便給你自由,眼下你將差事辦砸了,我本不用理會,但你既然糾結(jié)于此,我便允了你又如何?”

  丁渺說罷,轉(zhuǎn)頭看向壬小寒。

  “你若方才沒盡興,便同她再切磋一二,臨了處理干凈便是。”

  壬小寒那雙略顯呆滯的眼睛緩緩轉(zhuǎn)向那心俞,思索了一番過后才苦惱地得出結(jié)論。

  “研究刀法已經(jīng)很煩,還要研究針法……”

  他話還未說完,地上的女子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把銀針。

  針尖在月色下亮如雨絲,無聲穿過夜色,直取那白衫書生的眼睛。

  “雨”滴落下的速度是那樣快,足以在人尚未察覺之時便打濕人的衣衫。

  然而原本平靜的湖岸卻突然起了風。

  那“風”似乎是從夜色中憑空而來,同“雨”來的方向正相反,迅疾掠過時,本該通透無色的空氣都被擠壓得泛起褶皺來,銀色雨絲被盡數(shù)斬落在地,而“布雨”的刺客卻嘴角勾起。

  那圓臉刀客太自負了,自負于自己的刀法絕不會有所疏漏。

  然而這一次,他卻還是落下了一根。

  慈衣針最拿手的殺人技并非亂針搏殺,而是勝在那最后出手的一根針。那是一根子母針,針尾相勾、子母相連,母針若被擊落,子針自動脫落,借勢鉆入敵人要穴命脈,在敵人最松懈之時送上致命一擊。

  眼下,那根針就直直插在壬小寒右眼正中。

  但他卻毫無反應,好似那針是插在旁人身上一般。

  得手的笑意在心俞的嘴角漸漸凝固。

  她此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睛。像是全然感知不到任何痛苦,不論發(fā)生何事,也絕不會動搖分毫。

  饒是在這江湖中摸爬滾打數(shù)年、見識過不少風浪,此刻她親眼目睹這一幕,還是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戰(zhàn)栗感。

  有什么會比你的對手不知疼痛、沒有恐懼更可怕的事呢?

  半晌,壬小寒眨眨眼,終于察覺到眼珠子上的東西,抬手摸到那根針,將它拔出扔到一旁。

  “你這樣折騰,我便只能砍死你。可是砍死你,便會流很多血,收拾起來很麻煩的。”

  心俞口中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嗚咽聲,她很想再開口說些什么,但下一刻,她的聲音便消散在了刀子切肉分骨的聲響中。

  尖刀自她的下顎穿入,又從她的舌頭上穿出,將將抵在她的上顎。她變成了一條被彎鉤刺穿唇舌的魚,不論身體如何掙扎,仍是無法擺脫那穿透她身體的尖刀。

  晃動的白衫在她的視野中漸漸變得模糊一片,同今夜明亮的月光融為一體。

  “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想活著獲得自由,實在是有些難的。”丁渺的聲音是那樣平和,仿佛在開導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不過死了就不同了。這世上最公平之事就是死亡,想獲得永久自由與平靜的唯一歸宿也只有死亡。你看不透這些,我?guī)湍惚闶恰!?br />
  重物落水的聲響在黑漆漆的湖岸邊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當中夾雜著陣陣怪異的口哨聲,好似有水鬼在夜啼。

  壬小寒將那女子身體的最后一部分丟入湖中,有些遲緩地望向那被他攪亂的湖水。

  魚線已斷,如半截蛛絲一般在水面上晃著,不知是被那執(zhí)竿者拉斷的,還是被方才那陣“夜風”吹斷的。

  十四歲之后,便沒有他三日內(nèi)掌握不了的刀法,沒有他單手駕馭不了的刀劍。唯獨這殺人的火候他掌握不好,每次都將現(xiàn)場弄得一片狼藉。

  壬小寒垂下頭去,用那磨得有些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扣著自己的指甲。

  “小寒不是有意要嚇跑先生的魚……”

  “無妨。聽聞這璃心湖里本就沒有什么魚。”丁渺將魚線與魚竿收起,隨后望向那湖面上蔓延開來的深色血跡,“今夜除了那幾位,可還遇見過旁的人?”

  壬小寒伸出短粗的五根手指,一邊掰手指計算著,一邊低聲默念。

  “青刀,紅衣服的,穿黑甲的,還有他身后那一群零零碎碎之人……應當沒有旁人了。”

  丁渺聞言,一時沉默。

  若慈衣針方才沒有提及川流院,今夜或許便止于此了。

  但如果那個人已經(jīng)跟來了九皋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了解那個人,就像那個人也了解他一樣。他今夜在璃心湖畔攪動泥沙,那人卻藏在暗處蟄伏不動,若非另有要事纏身,便是早已看破他暗度陳倉的計劃,將注意力放在了那九皋城中。

  “梁世安可有信報傳來?”

  壬小寒搖搖頭。

  “還沒有。不過他之前說過,一旦踏入九皋,聯(lián)系就不方便了。先生莫著急,興許明日便能有消息了。”

  丁渺眉尖輕挑,心下那點推測越發(fā)篤定。他想了想,輕聲吩咐道。

  “我們要加快動作了。明日你親自跑一趟城里。進城的時候從城門走,仔細留意我先前交待你的事情。城中最后那批貨,也正好借此機會一起運出來。”

  圓臉刀客摳指甲的動作一頓,顯然并不喜歡這份突如其來的差事。

  “先生說好要帶我登島的,怎地說話不算話?”

  “若帶你一同登島,便要去見莊主。你喜歡見莊主嗎?”

  壬小寒不說話了,脖子連同肩膀一起塌了下去,連帶著頭上那頂短笠也跟著滑了下來。

  丁渺伸出手,將那頂短笠扶正。

  “我們離終點不遠了,所以才要更加小心,不可栽了跟頭,你說是不是?”

  圓臉刀客依舊不說話,兀自生著悶氣。

  丁渺不急不惱,三兩下便將那短笠下的麻繩系了個扣、調(diào)短了些。

  “你的糖吃完了,進城去可以自己買些。”

  壬小寒終于抬起頭來,眼睛亮得嚇人,顯然被說服了。

  “先生說要小心,那便小心些。”他邊說邊轉(zhuǎn)頭望向那已恢復平靜的湖面,聲音中多了些煩惱,“先生的敵人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有整個山莊供先生驅(qū)使,還是令人不放心。”

  “不過都是從前埋下的種子罷了,雨點一落下,它們便迫不及待地要鉆出來了。但它們本就埋伏在地里,各有各的私心,無法緊密團結(jié)在一起,不僅不能危及你我,反倒可以從中利用。”

  丁渺說到這里突然頓住,目光定在對方臉上。

  圓臉刀客這才意識到什么,抬手摸了摸鼻下,低頭一看果然見了一手血。

  “你中毒了。”

  壬小寒呆愣片刻,隨即后知后覺從地上撿起那根細長的毒針來。

  丁渺搖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只瑩白色的瓷瓶遞了過去。

  “兩粒。”

  壬小寒接過瓷瓶倒出兩粒放入口中,砸吧兩下嘴后突然開口道。

  “小寒有個問題想要請教先生。”

  “說。”

  “土是什么味道的?”

  空氣中有片刻的安靜。許久,白衫男子的聲音才響起。

  “不怎么好的味道。”

  壬小寒面上仍有幾分疑惑,一邊擦著鼻血、一邊喃喃自語道。

  “既然味道不好,為何還要跟在旁人身后、爭著搶著吃呢?”

  ****** ****** ******

  姜辛兒按約定來到碼頭旁那處船屋的時候,小小船屋正冒著柴火煙氣。

  夜已深,那船屋中的老夫妻卻仍前后忙碌著。

  新鮮撈上來的蝦子過一遍滾水,粉粉嫩嫩地盛在碗里,再配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細面,是這九皋一帶水上人家們最豐盛的晚膳了。

  姜辛兒在遠處徘徊了片刻,才確定自己隔著煙氣望見的人影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許秋遲盤坐在一盞昏暗的油燈下,寬大的袖袍擼起,隨后又覺得仍是有些拖沓礙事,便干脆將那外袍脫去,只穿一身中衣坐在那里。他將面前支著的簡陋杌凳當作小桌,整個人埋頭在那缺了口的海碗中,同二兩細面“搏斗”著。

  姜辛兒下意識環(huán)顧四周,確定周圍并無熟人,這才走上前去。

  吃面的男子聽到動靜抬起頭來,嘴角還沾著幾粒蔥花。

  “辛兒來了?這邊坐。”

  姜辛兒面色有些難看,顯然并不想上前坐下,原地憋了一會才悶聲道。

  “少爺不是今晚包了那花船上最貴的席面,怎還會餓成這副模樣?”

  許秋遲將那最后一根面條吸進嘴里,搖頭嘆氣道。

  “莫要提了。我還沒來得及動筷子,便教人給拎走了。”

  姜辛兒眼神一動。

  “可是督護來尋了?”

  “我那好兄長當真同我有仇。除了灌了我一壺茶和一肚子氣之外,便是連顆花生米也不肯賞給我呢。”

  許秋遲說罷,對那在灶頭前忙碌的船家招了招手。

  船家應和一聲,又手腳麻利地端上兩只碗來,杌凳瞬間被填得滿滿當當。

  一份蝦子,一份細面。同他吃的倒是一樣。

  許秋遲將那蝦子中的姜片一一挑去,又起身去添了兩勺醋、一勺辣子放入那面碗中,最后才拿起筷子遞給她。

  “快些吃吧,這面得趁熱吃。”

  醋兩勺,辣子一勺。

  這是她吃面的習慣。

  而她雖得了姜這個姓,卻從來都不食姜的。

  尋常人家都是做奴才的要記得主子的喜好,可到了他這里全都反了過來。而她日日同他在一起,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一切。

  姜辛兒盯著那碗面,試圖提醒自己要守住最后的界限。

  然而她不動,那舉著筷子的少爺也不動。

  憑她對眼前這人的了解,若是不接這筷子,他說不定會舉上整整一晚。

  嘆口氣、姜辛兒硬著頭皮接過那筷子,勉強在對方面前坐下。

  想到自己那辦砸的差事,她無論如何也吃不進這口面,只扒拉了幾下便放下了筷子,垂著頭坐在那里,一聲不吭地盯著那面碗,一盯便是半刻鐘。

  許久,男子終于敗下陣來,主動開口問道。

  “說吧,事情如何了?”

  姜辛兒終于有了反應,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行禮道。

  “辛兒按計劃蹲守岸邊,覺察動靜后便追上前去,不料那李樵半路殺出來,之后又有一用刀高手半路截殺,我雖與那人交了手,卻未能將人擒住,慈衣針被他帶走了,只怕兇多吉少。辛兒做事不利,還請少爺責罰。”

  這一番陳述幾乎宣告今晚他們“全軍覆沒”,但許秋遲聽后只點點頭、似乎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只順著她的話繼續(xù)問道。

  “那用刀之人身手如何?”

  姜辛兒眼前閃過那頭戴短笠的刀客,語氣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此人武功造詣遠在慈衣針之上,或不在我之下,很有可能便是當初協(xié)助慈衣針拋尸的幫兇。辛兒推斷,他此番目的明確地前來,應當是一早得了指令,而那幕后之人也定就在附近,少爺若是允許,辛兒可連夜去查今夜登花船之人的信息,定能發(fā)現(xiàn)些線索。”

  許秋遲沒有立刻接話,而是盯著那漸漸冷下來的面湯,許久才緩緩開口道。

  “慈衣針精通藏匿行蹤之術(shù),怎會如此碰巧便讓李樵發(fā)現(xiàn)了?畢竟你已在附近蹲了她幾日,我倒是不信旁人也有這個閑心。”

  姜辛兒這才抬起頭來,隨即回想起什么、不由自主地嘆氣道。

  “應當是秦姑娘。她先認出的心俞,才讓李樵追去的。”她說到此處,懊惱的情緒又浮上心頭,“說來也是奇怪,秦姑娘與那慈衣針先前應當只有幾面之緣,按理來說應當認不出才對……”

  “或許她同慈衣針曾在你我不知道的時候近距離對峙過,且情形相當兇險,給我們秦掌柜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才能一眼將那得罪過她的人認出來。畢竟她最是記仇了。”許秋遲頓了頓,聲音中帶上了幾分笑意,“不過,你何時開始喚她秦姑娘了?”

  嗯?她從前不是喚那人秦姑娘的嗎?

  姜辛兒一愣,隨即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少爺可有將我的話聽進去半個字?今夜之事定已驚動那幕后之人,秦姑娘興許也會有危險。還有昨天在湖邊也是如此,那李樵分明已是讓人盯上了,我看落砂門不會善罷甘休……”

  她不停歇地念叨起來,許秋遲靜靜聽著,并沒有開口打斷。

  那位秦掌柜是何等精明之人?今夜他邀她上船,對方必然已經(jīng)猜到他的目的。而從她的反應來看,她應當已經(jīng)多少知曉身邊人的底細了。

  河神顯靈,潮水褪去,真相就曝曬在湖岸上,路過的人都可看上一眼。

  唯獨那只狗還不知曉自己即將被主人拋棄,仍拼命搖著尾巴,主人一聲令下便拼了命去追那獵物,只盼著自己能表現(xiàn)良好、多留些時日。

  但怎么可能呢?

  惡犬就是惡犬,就算再能干,終有一日會惹下彌天大禍,沒有哪個主人會將這樣一條狗養(yǎng)在身邊,尤其是在看透它的真面目之后。

  許秋遲望一眼姜辛兒面上略帶焦急的神色,終于開口道。

  “你不用心急,那兩人或許很快便要分道揚鑣了。”

  姜辛兒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心思不如眼前人轉(zhuǎn)得那樣快,但此刻也明白過來什么,不由得喃喃道。

  “莫非……秦姑娘已經(jīng)知道了?”

  許秋遲不置可否,思緒卻已轉(zhuǎn)向別處。

  “你有沒有想過,慈衣針已在附近徘徊數(shù)日,為何偏偏選在今夜行動?”

  “今夜湖面上人多眼雜,她若想轉(zhuǎn)移什么東西當然最好不過。”

  “人多眼雜,確實如此。只是或許不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是為了引蛇出洞。又或者那刀客同他背后之人之所以現(xiàn)身,未必只是沖著慈衣針而來,而是來尋旁人的呢?”

  姜辛兒一愣,隨即回想起今夜的種種來。

  當時她同李樵兩人正在追擊那慈衣針,第四個人便突然出現(xiàn)了,可出現(xiàn)之后似乎并未直接將慈衣針劫走,而是先同李樵纏斗了片刻。起先她以為是李樵先出手,現(xiàn)下回想當時情景,卻覺得并說不通。

  “少爺說的旁人可是李樵?可如此說來,最有可能追尋李樵而來的人,難道不是天下第一莊的人嗎?”

  “你瞧,這般想想,今夜便也不算全無收獲了不是嗎?”

  姜辛兒點點頭,一掃方才的郁郁心情,語氣也跟著輕快起來。

  “如若真是如此,今夜之事便不算勝負已分,明日瓊壺島開鋒大典才是決勝局。那人若是天下第一莊的人,明日定還會現(xiàn)身,說不定又會有另一番行動,我們前去探尋一二,定能有所收獲。不過明日島上形勢定比今夜更加復雜,少爺還是要尋個萬全之策,最好早做準備……”

  她一口氣將自己梳理出來的思路盡數(shù)倒了個干凈,一副躍躍欲試、誓要扳回一局的模樣,她對面的男子將一切看在眼里,幾乎不忍打斷,只等她說完最后一個字,才淡淡開口道。

  “這些辛兒都不必掛心,柳管事已在為明日登島的事做準備。辛兒幫我去盯一盯那梁世安便好。”

  他話沒說盡,姜辛兒卻已意識到了什么,許久才開口問道。

  “少爺明日是要同柳管事一同登島嗎?”

  許秋遲點點頭,盡量將語氣放得平緩。

  “今夜人多吵鬧,她不宜出面,避一避也是好的。明日瓊壺島會來不少人,她也有些舊事要處理,這幾日我求她幫忙穩(wěn)住那梁世安,她早已耐心告罄,若再提及此事,她怕是要生拆了我……”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便被眼前女子急急出口打斷了。

  “少爺與柳管事都跟了他這些天,不還是一無所獲?依我看,那梁世安不過是個酒囊飯袋罷了。明日登島,兇險異常,少爺不愿帶我,究竟是有些什么旁的安排不想我知曉,還是在覺得辛兒今日辦事不利、已不值得托付?”

  她習慣了以謹慎的姿態(tài)回話,平日里很少盯著他瞧,此刻卻因為一時心急忘了那些規(guī)矩,說話時整個人懇切地望著他,那雙有些固執(zhí)的眼睛在油燈曖昧的光線下因動情而生輝,而他自己那張漸漸變了顏色的面容就映在其中,有什么東西就要遮掩不住。

  許秋遲驀地抬手捧起面前那已經(jīng)見底的海碗,喝了一口不存在的面湯,總算遮住了自己那有些不受控制的面色,再次放下那海碗時,面上已恢復如常。

  “辛兒明日若想登島,可不能跟在我身旁,而是該跟在我那兄長身旁才對。”

  姜辛兒愣住了。記憶似沉在湖底的泥沙被攪動翻起,而她終于在渾濁一片中想起了什么。

  她十四歲那年第一次入谷受賜晴風散,手中拿著的那塊木牌上寫的并不是眼前人的名字,而是那位書院出身、又拜入昆墟的斷玉君的名字。

  她還記得自己捧著木牌,跪在黃昏中苦等時的情形。

  她的心從起先的忐忑不安到墜入恐懼的深淵,最后隨著落山的太陽歸為一片死寂。

  日落為期,暮光徹底被夜色吞噬時,若她還未能等到主人的回應,便會被重新送回山莊,成為一把被丟棄過的刀劍。

  而一把出莊第一日便被丟棄的刀劍,在山莊中是永無出頭之日的。

  她枯坐在原地,幾乎已經(jīng)望見了自己的命運。

  然后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車前坐著的綠衫女子跳下車、緩步走向她,她聽到動靜抬頭望去,只從那半掩著的車簾后看到一把晃來晃去的扇子。

  綠衫女子走到她和那披蓑戴笠的青衣人中間,話說得十分簡練。

  “二少爺說,大少爺有事來不了了,他來替他接人。”

  青衣人面上仍掛著笑,眼珠轉(zhuǎn)動望向那馬車上那道繡簾,又看向眼前那雙掌攏于袖中的綠衫女子,審視一番后,最終還是頷首奉上手中木匣,在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時放她離開了。

  她渾渾噩噩爬上那輛馬車、掀開車簾,見到了那把腰扇的主人,對上了那雙含笑望向她的鳳眼。

  “過來我身邊。”

  她在原地踟躕片刻,隨后僵硬地靠了過去。

  他招了招手,她便去到了他身邊,一去就是八年。

  八年時間,她早已忘記了他們之間的緣分是如何開始的,也忘了自己眼下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得來的。

  盯著面前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面,先前的某種執(zhí)拗頃刻間從姜辛兒面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來自遙遠記憶深處的惶惑與不安。

  是她貪圖這份平靜溫暖太久,竟忘了這本不是她可以心安理得享受的東西。

  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許秋遲的聲音再次響起,似是在詢問她、又似是在說給自己聽。

  “如若今夜我沒有邀秦九葉登船,李樵便沒有機會從中橫插一腳,今日之事未必會是如此。說到底,還是我任性妄為,私心作祟,壞了事情。相比兄長事事周密,我這般行事總是會有諸多變數(shù)與麻煩。我便是這樣的人,辛兒跟著我,可會常常覺得荒謬且辛苦?又可會后悔當初的決定?”

  姜辛兒終于從記憶中回過神來,下意識開口問道。

  “少爺何出此言?”

  許秋遲望了過來,那雙向來含笑的眼睛此刻被扳平了弧度,顯得有些疏離和陌生。

  “我那兄長雖然對我狠心,可做事要牢靠得多,對待手下之人也是不錯的。你若想要回去找他,現(xiàn)下倒也是個機會。”

  女子咬緊牙關(guān)、垂下頭去,只留下一個固執(zhí)的腦瓜頂。

  “少爺若是覺得辛兒礙事,大可將我遣回山莊,辛兒絕無怨言。”

  船屋燈火搖曳,平靜了一整晚的璃心湖起了微風,就連水中那半輪月亮也跟著起了皺。

  不知過了多久,姜辛兒才在這一室燈火中再次聽到那熟悉的調(diào)侃聲。

  “要我說,還是咱們秦掌柜更搶手些,否則那姓李的也不會賴著不走。你該尋個借口去她那探探虛實,就說……”

  許秋遲的聲音頓住,似乎在為那“莫須有”的借口感到為難,下一刻卻聽姜辛兒接話道。

  “……其實也不用那么麻煩,少爺自己不就養(yǎng)了一只嗎?”

  她很少開玩笑,話一出口、自己也愣住了,許秋遲亦有些驚訝地望著她。

  四目相對之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就算那名喚自由的東西他們都不曾擁有,但他們至少還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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