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前面的存稿掉了兩章,明后兩天補出來。)
在墳墓前已經呆坐了三日的竹汶麟腦海中一直回蕩著青蓮道長的這段話。
“浩劫,浩劫”竹汶麟喃喃自語著,終于,他抬起茫然的目光仰望的東邊天空許久,猛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天意弄人,何至于斯,那條自己以為終生再也不會涉足的修真求道之路,今日竟然在如此的境遇之下再次的被自己念起,難道自己真的似乎己落入那冥冥中注定的輪回?
可嘆蒼天,可笑紅塵,可悲俗世中人,一時間,竹汶麟突然覺得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不真實,不可靠。
笑罷,竹汶麟跪在善緣和尚的墓前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低聲道
“義父,你安心的去罷,我竹汶麟今日在此發誓,蒼天可鑒,他日定當誅盡仇人頭顱來祭奠全家的血海深仇。言罷起身再看了一眼善緣和尚的墳墓,咬咬牙,終于踏上了東去的道路。
“東去三千里,云深入成都。仙人傳我訊,平生不抬頭。忍顧當時意,方悔覓封侯。唏噓蒼生淚,浩劫千載憂,他日九天處,痛祭先亡仇。”
悠悠的蒼穹回蕩著少年堅定不悔的心志。
霧中山,位于成都東北三千余里的極遠處,方圓百余里,共有山峰十五座。
霧中山自古就為道教的名山。因靠近河流,山上終年霧中繚繞,景象萬千,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奇石異松隨處可見。相傳曾為上古仙人隱居的洞天福地。
這一日,山下十里外的云浮鎮來了一位面色憔悴,衣衫襤褸的少年。少年雖是滿臉的風塵之色,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一股堅毅之色。這位少年就是月余前在長安城里慘遭高力士陷害的竹汶麟。
站在人流如梭的街道,望著十里外雄偉險奇,霧中繚繞的群峰,竹汶麟欣喜莫名。
一路上默默的在心中堅持的目標今日就在眼前,想想自己身無分文,迢迢行程萬余里,渴飲溪水,饑餐野果。一路上不知經受多少非人的磨難,嘗盡多少世俗的冷眼,才最終走到了霧中山腳下,竹汶麟一時感慨萬千。
興奮過后,竹汶麟冷靜了下來。
一路行來,他聽說不少關于霧中山的奇聞逸事。市井傳聞名山大川里的修真者皆是神龍不見首尾,常人可遇不可求的方外羽士,想著當初青蓮居士那面容時不時露出的傲然之色,竹汶麟深以為然,畢竟修真煉道的人士都是傳說中己近不死的神仙之輩,如若不是當初自己的那段奇緣巧遇,大概此生都別想能夠見過這些修真者。
聽說還有那通向霧中繚繞,時隱時現的群峰深處的進山通道據說是飛鳥都難以飛絕的奇絕險道,有的地方甚至陡如斧削刀剁,高聳入天。
如果沒有帶路之人常人是絕不可能攀登上去的。而且霧中山方圓百里,又怎知青蓮居士他們在哪座山峰。一座一座的找下去的話,大概還沒等覓得仙緣,卻早己將這身臭皮囊送給了狼蟲裹腹,虎豹充饑了。
眼下,也只有暫時在這云浮鎮內落腳,慢慢再做打算了。
正尋思著,前面的街道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狂奔的駿馬,迅如急風,剎那間便己快到面前,耳邊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呔,那小子,還不快快閃開!”
望著那狂奔而來的白馬,竹汶麟慌亂的向道旁躲去。
怎料這月余來跋山涉水,風餐露宿,此時的身體早己是疲憊不堪,明明只有幾步就跨過的距離,慌亂間,發軟的腳步卻偏偏的走不過去。
迅急的奔馬剎那便沖到了面前,竹汶麟恐懼的閉上了雙眼
“浠瀝瀝”一陣嘹亮的馬嘶響起,馬上那窈窕的身影仿佛也發現不對,狠狠一拽手中韁繩,那白馬果然神駿異常,在如此高速的奔馳下,猛地人立而起,撲棱棱原地打了兩個轉,穩穩的停在竹汶麟的面前。
竹汶麟頓覺一身冷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呔,你這小子,怎地不要命了”
那個清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竹汶麟慢慢睜開眼睛,一個綠衣少女早己跳下馬來,站在自己的面前,正橫眉冷目的看著自己。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吹彈可破的如花嬌靨:眉如遠黛,眸若晨星,鼻如懸膽,口似點漆。好一個清麗脫俗的少女。些許的怒氣并沒有掩飾她出塵的美麗,反而更添了幾分颯爽英姿。
“喂,問你話呢,你小子咦,你,你莫不是乞丐吧?”
少女終于注意到竹汶麟的異樣,語氣溫柔了下來。聽到少女語氣突轉溫柔,看著自己身上襤褸的衣衫,想到長安驟然驚變的慘禍,那難堪的羞愧,深深的悲傷一起涌上心頭,鼻子一酸,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不,不能哭,絕不能在這女孩面前落淚,爹爹說過,男兒無論什么時候,永遠是頂天立地的好漢。”低下頭來,竹汶麟忍著發紅的眼框,暗暗的告誡自己道。
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又整理了腦海中混亂的思緒,竹汶麟慢慢站起身子,拱手道:“小子一時心神恍惚,不及躲避,卻險些連累小姐。小子在這廂陪禮了。”
“你,你真的不會是這里的乞丐吧,”少女不理竹汶麟的話,堅持的問道。“聽你的口音,怕不是本地之人。又怎會落到如此光景,莫不是有什么難言的苦衷?”少女溫柔的望著竹汶麟,語氣中隱隱一絲關懷。
竹汶麟低下頭來,一時無語。盡管這少女語氣已不再令人反感。但初次相逢,自己又怎能將家門的不幸輕易的吐露出口。而看她的樣子卻又和自己年齡仿佛,少年的自尊此刻又倔強的涌起。
竹汶麟正要答話,少女卻仿佛已看出他的心思,
“好了,你還是不要說了,看你那為難的樣子。不過,你總歸是個落難之人。喏,這個給你。如果什么時候需要幫助的話,到城南的唐府找我,拿著它,仆人就不會為難你的。”
塞給竹汶麟手中一件物事,說話間,少女已輕巧的跳上馬背。
飄逸的綠衣,脫俗的容貌,窈窕的身姿,神駿的白馬
望著竹汶麟呆呆看著自己,出神的樣子,少女面孔微微一紅,輕理云鬢,沖竹汶麟莞爾一笑,一揚手中的馬鞭,沖天甩了聲響亮的鞭哨。
“得兒,駕,記得需要幫助的時候來找我。”
又是一聲長長的馬嘶,帶過幾許襲人幽香,那綠衣白馬的身影己是遠遠絕塵而去。竹汶麟良久方回過神來,慢慢打開右手:
一顆穿著掛繩,晶瑩溫潤而又小巧玲瓏的紫玉浮現掌中,上面活靈活現的刻著一只立于枝頭的翠鳥。下面刻著兩個細如蚊蠅的小字:唐溪雨。
好熟悉的名字呀。
思茅坪霧中群峰深處一個高聳入云的絕頂,煙氳迷漫,云浪濁空。橫曳長空的劍氣,震蕩群山的清嘯。峰頂一塊千丈大小的石臺上此時正佇立著一群麻衣道冠的羽士。百米外的半空中,兩個少年正在一左一右的凌空斗劍。
左邊少年手捏劍抉,一聲清嘯,喝道“流鶯繞春來”劍抉一指,頭頂的飛劍猛然旋轉,急如一只小巧的云雀,化做無數劍圈纏向對方。
右首少年不敢怠慢,劍抉直指,接聲到:“彩霞映日舞”頭頂的飛劍也頓時化做迷蒙的霧中。星星點點,有如一片映日的云霞迎了上去。
轟然一聲巨響,兩人順勢飛退。左邊少年又道“秋葉知霜意”劍抉疾閃,飛劍有如一片隨風搖曳的落葉飄忽不定,忽遠忽近向對方射去。
右首少年朗聲道“冬雪漫云天”劍抉指處,四周氣溫突降,飛劍卷起一陣罡風,又如漫天飛雪飛了過來。二人一時斗得不分勝負,頭頂的飛劍時而穿云破霧,時而詭如迷蹤也糾纏得難分難解。
四周圍觀的道人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不休。
數十招過后,左邊少年低喝道:“邱師弟,小心了,看這招,長空盡展浮云意”
緊接著面色凝重,手中接連打出一套變幻莫測的劍抉
頓時天空中驚雷隱隱,云層翻涌,氣浪排空,百里內一道道云汽如萬川歸海般匯向頭頂的飛劍。那飛劍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慢慢竟伸出尺許的劍芒,隱隱發出絲絲歡快的劍鳴,緩緩向右首少年壓了過去。
如山的壓力當頭罩來,右邊的少年竟覺得不能動彈,頭頂的飛劍被壓制的激烈的搖晃著,手中的劍抉也漸漸拿捏不住。
少年大驚,一咬牙,便要拼命。一聲宏亮的嘯聲從人群中響起,“好小子,煙波罷卻四海平!”人影一閃,一個黃衣羽冠的老道突然出現在兩人對峙的半空。
劍抉一指,身后一股無形的巨大劍氣憑空而起,闖進左邊少年劍勢布下的如山壓力中,與緩緩壓下的巨劍猛然相撞。
“轟”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震得群山深谷嗡嗡回蕩,鋪天蓋地的氣浪沖得三條身影四散而去,緩緩的落在石臺上。
“張師侄,你竟已能用云海煙波式,好,好,好,看來你已進入第四重了。我青城山自開派七百八十年,你是第六個五年內就進入第四重的奇才!前程無量,前程無量”
宏亮的言語聲中,那飄然落地的黃衣老道正是青城山護派長老之一的青蓮居士。
那個被青蓮稱為奇才的少年長得劍眉朗眉,英挺不凡,只是眉宇間隱隱一股陰郁之氣,顯得此人詭奇異常。他正是青城山五代弟子,四大護派長老云松真人的得意弟子張行坤。
而剛才與他切磋的五代弟子叫邱志全,師父也是四大長老的霧松真人。
“哈哈,”又一個身著黃衣的老道走出人群,五短身材,慈眉善目,胖胖的圓臉上笑容可掬,頷下三綹短髯,如不是身著黃衣的道袍,那富態的樣子活脫脫一個鄉鎮村莊里的土財主,此人正是張行坤的師父四大護派長老的云松真人。
“青蓮師兄謬譽了,哈哈,謬譽了,行坤只是略勝一招半式,修為也只勉強到了分神期而己,剛才的劍招雖然凌厲了一些,不過,師兄如不出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哈哈”
雖然言詞謙虛,不過卻掩飾不住面容上的一絲得色。
“好你個張行坤,同門切磋,你竟然使出如此殺招,仗著修為不錯就可以百無顧忌了嗎?”
又一個黃衣老道走出人群,濃眉重目,國字型的臉寵上此時卻氣得面色發黑,朝著青蓮居士拱手道
“多虧師兄及時出手,否則此時志全恐怕已經橫尸當場了。”
“呵呵,霧松師弟呀,話不要這么說,雖是同門切磋,卻也要分個高下嘛。行坤初使此招,修為有限,威力又能大到哪去,再說我也不會看著志全吃虧的,呵呵,不會的”
“哼,培養出一個好徒弟來,難怪師父的尾巴也翹上了天,當然,如果青蓮師兄不出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不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我會替云松師兄好好的教訓一下這個挾技自傲的畜生!”
“你”云松真人瞪大眼睛正要說話,青蓮居士揮手打斷道
“二位師弟都已是修行經年累月,即將合一成道的前輩高人了,卻如何在這些晚輩面前做如此世俗口舌之爭?”
兩人相互瞪了一眼,都不說話了。
轉身向垂首站在身邊的張,邱二人道:“行坤自是我道寧百年難求的奇才,看你今時成就,我確也是感到高興。不過那云海煙波劍式三招一體,威力巨大,當初也是我派祖師斬妖降魔的絕學之一,行坤師侄此時雖可勉力而為,而威力卻也難加控制,今后同門切磋,萬不可再用此招,切記切記!志全也是我派五代弟子的翹楚之輩,假以時日,也定當會為我輩仗劍天下,除妖蕩魔的一分子,切莫要妄自菲薄,不思進取。”
二人齊聲拱手道:“謹遵師伯教誨。”又轉身面向身后眾弟子,朗聲說道:“今日切磋,我心甚慰。眾弟子當見賢思齊,以張師侄為典范,努力精進,光大我派,為未來正邪會戰,斬妖降魔盡己一分之力。”
眾人齊聲拱手道:“謹遵師伯教誨。”
望著身邊那張劍眉星目的俊朗面孔,青蓮居士腦海中又浮現一個清秀少年的身影,遙遙萬里外那個令自己不能忘懷的小子,怕此時還正在那閑臥石臺,對空遨詩,過著那平凡悠閑的生活。
唉,青蓮居士暗暗長吁了一聲,“天色不早了,回觀吧”說罷身形一閃,已是在半里外的空中。
云松,霧松對視一眼,隨即跟上。眾弟子也紛紛御起飛劍,劍光閃爍處,凌空而起,鴻飛冥冥般融入空中
陣陣清風過后,云浪重起,氳霧彌空,思茅坪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轟隆隆
一陣悶雷過后,幾道炫目的閃電掠過長空。
初秋六月,位于成都東北的云浮鎮己是提前進入了梅雨季節。
瓢潑般的大雨傾刻而下,密如絲麻的雨點打的路上行人睜不開雙眼。天地間籠罩在一片蒼茫迷蒙的雨幕里。
竹汶麟站在城東外二里的一間破廟里,正望著廟外的暴雨呆呆的出神。
不知不覺中,自己已在這個萬里外異鄉的小鎮呆上三月有余。
自那日在街頭與綠衣少女相逢后,竹汶麟就離開了鎮內,落腳在城東的這座破廟里,平日就在這荒郊野外尋著不知名的野果充饑。運氣好的時候也可偶然打到一兩只覓食的野兔,沒有引火之物,索性就生食兔肉,渴飲兔血。總算給已經齋戒月許的五臟廟沾了點葷腥。
身上穿著的衣服越發的破爛不堪,原來束頭的布巾也不知什么時候丟掉了,亂若篷草的頭發現在用手已經無法整理,索性就披在肩上由它去了,反正在這個異鄉的小鎮也不會有人認識自己。
今時的樣子,就算那個有著一面之緣的綠衣少女如若不仔細辨別,怕也不會認識自己了。可是自己卻在這個陌生的小鎮再也呆不下去了。
每日清晨,竹汶麟總是最早一個趕到城東門。在那里,他結識了一個守城的老兵。
老兵守了一輩子的城門即將退役,閱盡滄桑的老者在聽竹汶麟訴說完那凄慘的身世后,也可憐這個異鄉的少年流落至此的境遇,在詢問需要什么幫助的時候,竹汶麟只求他如果見到有霧中山的修真者到城內的時候告訴他。
老兵無奈的搖搖頭,雖然那十里外的霧中山也偶有人下山采辦一些物品,但那都是十年九不遇,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每次的滿懷希望而來,又帶著深深的失望而去。竹汶麟漸漸的絕望,他等不下去了。
每次午夜夢回,竹汶麟總是夢見善緣那日慘死的情景,被燒成焦碳的尸首想到痛心處,就用牙齒狠狠的咬著自己的手指。
看著鮮血淋漓的手指,體味著鉆心刺骨的疼痛方能暫時舒緩一下內心的凄苦。
報仇,報仇
深深的仇恨每時每刻刺激著這個少年的神經,幾乎令他發狂。有幾次,竹汶麟握著手中的紫玉幾乎就想去城南尋那偶遇的綠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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