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裴云闕看到廖宋錯愕的表情,忽然失笑,夜色都被點亮。那是個意味非常復雜的笑。
“我這樣走了,我們就算分開了?”
廖宋想了幾秒:“那我們……繼續在一起?”
她微微側頭看向他:“然后呢?你在裴氏忙,我干嘛?忙著躲你的姐姐哥哥對我的圍剿,他們有一萬種方法讓我在s市找不到立足之地。你現在已經在新聞里出現了,你那張臉,”廖宋又一次伸出右手,在面上晃了晃,頗有些戲謔:“圍剿我的就不止他們了。”
裴云闕:“一直說他們,你呢。”
廖宋唇角那點淺淡的笑意都散了。
“我會越來越喜歡你。”
“越喜歡,越離不開。我會想要很多,想要更多——別,別急著覺得你可以給我。”
廖宋下意識從自己兜里拿什么拿了個空,伸手去他西褲兜里摸了出來,一支煙。
她的手很柔軟,盡管動作沒有半分挑逗意味,但擦過西褲的布料,還是讓他周身一僵。
廖宋拿了煙才發現沒火,用眼神問他,裴云闕搖頭。
她皺了皺眉,把煙咬在嘴里,說話有些囫圇的感覺。
“我要的很多,但你的世界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開闊。一段本來挺好的感情,這么造完了,會一點兒好的也剩不下。我也不能保證我不變,”廖宋笑了笑:“我不懷疑你會提供很好的物質條件,我可能習慣了,就不敢離開你了。是不敢,像狗不想離開自己的主人。你喜歡的我會是這樣的嗎?”
又或許,他無法區分依賴與喜歡。
廖宋想。
她沒有說出口,但裴云闕看懂了。
“你這樣想嗎?”
廖宋發現她高估自己了,她咬著煙,抬眸撞進他那雙眼時,發現自己快要動搖了。
那個字眼她不愿提及,只談喜歡。她覺得他們遠遠遠遠不到那個地步。但這種感覺又是什么呢?
晦暗潮濕如浪,將她沖洗包裹,讓她心臟發癢發冷發疼。
一晚上,他們顧左右而言他,要扯的不過就是一個話題。
離開。
裴云闕不會輕易答應的,果然如此。
廖宋突然想起,裴溪照偶然提過的一句話,那人也說這也許是死穴。
“這樣,”廖宋把煙拿下,低頭摩挲了下手指,聲音低了一點:“裴宅三樓,最邊上那個房間,你有時候不是會一個人待很久嗎。你姐說,你沒讓任何人進去過,你讓我進去看看。我們合約結束以后,可以……保持聯系。”
裴云闕:“那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聽不懂,很快,臉上浮現出類似譏誚的神色來:“做你的床/伴嗎?”
裴云闕自己不知道,他不刻意冷臉,光面無表情的時候都夠人喝一壺,何況是帶了一點攻擊性的時候,刺得慌。
廖宋撓撓腦袋,看看天看看地,咕噥著:“不行就算了唄。那么兇。”
她知道那個房間,一開始就知道,類似于一種……禁忌。她對別人的隱私一向很懂得尊重,從來沒有開口過這種非分要求。
裴云闕失笑,笑得都止不住,最后在廖宋的詢問下拂開她的手,唇邊存著一絲笑意,眼內卻存不住半分光了。
“我不想。”
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你會拿金子換垃圾嗎?”
廖宋背脊一僵,兩個人之間氣氛徹底陷入冰凍。
“裴先生,您這邊忙完了嗎?可以上車了嗎?路邊只能停十五分鐘。”
黑色轎跑的主駕駛上下來一個司機,對方走到右座后邊,打開了車門,語氣恭敬而冰冷,是廖宋從沒有在裴家見過的人。
裴云闕輕笑一聲,眼里很冷:“他這點分扣不起?”
話是這么說,還是往前走了兩步,準備上車。
廖宋有點后悔了,本來離合約結束還有一個月左右,他的健康狀態也會更好,但現在這么一來二去,搞得再見面或許都很難了。
她想說點什么,可裴云闕已經坐進了車里,只留給她一道側影,被漆黑的夜勾勒出明暗陰影。
廖宋凝視著,貪婪又定定地凝視著。
車門很快關上,她抿了抿唇,把兩個字吞進喉嚨,吞進心臟深處。
謝謝——
謝謝。
她想說謝謝。
我知道遠方有風雨,可在這里躲過一隅,是多幸運的際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