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的喜歡 !
屋子里充滿了紅燒排骨的香氣,廚房里傳來陳家駿和葉小真響亮的談笑聲。
閔慧將鑰匙往桌上一放,“嘩啦”一響,家駿立即聽見了:“姐你回來啦?菜差不多好了,還有最后一個湯。”
“好吶。我帶全全洗個手?!遍h慧說,正要將坐在沙發上看動漫的蘇全抱下來,家駿的聲音又從廚房里傳出來:“他的手已經洗了。”
“閔慧姐,你吃香菜不?”簾子一動,葉小真探出頭來,“湯里擱點香菜吧?”
她的聲音聽起來興致勃勃,殷旭大概還沒有攤牌。
“擱吧,我什么都吃?!遍h慧將風衣一脫,掛在門后。
湯很快就好了,蘿卜燉牛尾,清香四溢。
葉小真熟練地擺好了碗筷,大家紛紛上桌、六菜一湯,邊吃邊聊、氣氛親切友好。閔慧對葉小真的第一印象很好,很大程度是因為葉小真看上去很從容,能很快地融入身邊的環境,只需要幾面之交,她就能迅速地轉化成你的熟人。
“姐,你勸勸家駿吧?!比~小真一面將一塊紅燒排骨挾給蘇全,一面說,“辛旗哥在北京給家駿找了個進修班,新聞學院的,脫產集中學習兩年,還有去大報社實習的機會。什么都給他安排好了,就住在辛旗哥自己的公寓里。多好的機會啊,比家教強多了,他就是不去!”
這事兒辛旗跟閔慧提過。他嫌錢治的團隊太Low,所謂的“社會新聞”也充滿了娛樂風格,很多帶有軟廣性質,記者都是“標題黨”:“作不作?女子在輪渡上大跳鋼管舞”、“招牌菜太香,被顧客連鍋偷走”、“男子抱怨保健品坑爹,被親爹踢出親友群”……家駿若是想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必須要花力氣訓練基本功。閔慧一聽,當然說好,回家告訴家駿,他卻堅決不同意,說自己在錢治這兒干得挺開心的,也有成就感。與其坐下來當學生聽課背書考試,他更喜歡在外面跑——實踐出真知嘛。家駿不愿意,辛旗也不能勉強,只好說什么時候干得不順心了,或是遇到瓶頸了,一定讓他知道,他愿意助一臂之力。
現在想起來,家駿不肯走,多半是不舍得離開葉小真吧?兩人剛才說笑的樣子,儼然就是一對男女朋友。一個家教才不會管那么多呢。
“留在濱城也好。進修的機會多得是,以后還會有的?!遍h慧專心吃菜,敷衍了一句。
“姐你不知道,那新聞學院可牛了!我大四想去那里考研,如果家駿也在,熟門熟路的,多方便啊。辛旗哥也是一片苦心,除了他誰有這個能力?家駿不去太辜負人了。姐你再勸他一下唄。”
所以——閔慧心想——你是連辛旗也看上了么?
當下也不接話,見她仍然穿著昨天的那套網球衣,故意問道:“小真,學校今天有運動會嗎?穿得這么精神?”
“不是啦。這衣服是家駿送的,我特地穿過來給他看一下?!闭f罷站起來,在家駿面前轉了一圈,還擺了一個比心的pose。
家駿笑瞇瞇地點了點頭:“小真在學網球,我這兩周正好跑體育線,跟品牌方比較熟,弄了點折扣,就送了她一套?!?br/>
閔慧心中氣到無語。這葉小真真會打算盤,讓家駿掏錢買衣服,她穿著去勾引殷旭。當下也不揭破,繼續尬聊,一直聊到晚飯吃完,葉小真告辭,閔慧才說:“我陪你下去,順便倒個垃圾。”
出了公寓的大門,閔慧說有點事情想跟小真說一下,拉著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兩人坐下,要了兩杯拿鐵,閔慧也懶得兜圈子,將停車場之事全盤托出。
葉小真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淡淡一笑:“姐,你看錯人了?!?br/>
“我沒看錯,而且你今天穿的就是昨天衣服。后來我特地問了殷旭,人家也承認了?!?br/>
她依然不動聲色:“一個四十歲的老男人,親近一個二十一歲的大學生,占點小便宜,如此而已。我都不計較,姐你何必太認真?”
“我看你也挺主動的,送便宜上門嗎?”
“那只不過是逢場作戲?!比~小真撇撇嘴,“他家那個女人,又老又丑、脾氣又大,天知道是怎么湊到一起的?居然還生了兩個孩子?男的在家天天洗衣做飯,我的天,這乾坤顛倒的日子他是怎么熬過來的?娶了她,腸子都悔青了吧?”
“你手上那張網球俱樂部的年卡,價值七千五百塊,是那位又老又丑的女人送給你的,你轉身就去勾引人家的老公。良心呢?被狗吃了?”閔慧怒道,“葉小真,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為很不道德?”
“不道德也是他不道德呀,對不,姐姐?我一個小女孩懂什么呀,他對我甜言蜜語,我稀里糊涂地就信了唄?!彼幻嬲f一面看著自己指甲,“當然啦,我也不是那種破壞別人家庭的人,他要真想跟我在一起,就得離婚,我才不跟他偷偷摸摸地呢?!?br/>
“……”
“姐,這事您別摻和了。”
“葉小真,我叫你來,是為了告訴你,你被解雇了?!遍h慧一字一字地說,“從今天開始,不要來找家駿,也不要去找殷旭。更不要去做什么家教,這個職業因為有你,太不安全了?!?br/>
葉小真的臉“唰”地一下青了:“我憑什么要聽你的?”
“如果你想繼續這樣,我就只好揭發你了?!遍h慧冷笑一聲,攪了攪杯中的咖啡。
“想搞臭我是嗎?”葉小真眉頭一挑,“閔慧,你跟我講道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當年的你不是也勾引了你的上司程啟讓嗎?勾引完了不承認,還打官司,玩仙人跳是吧?怎么,嫌人家給錢少了?”
“……”
“我是新聞系的,你想搞我,沒那么容易。你對付我我就對付你。”
“……”
“知道我寢室的同學正在干什么嗎?看電影。只有我一個人在做家教,因為我家里窮,早早就要靠自己混日子。我才不怕你呢!我的起點是零,大不了回到原點。對我來說,沒什么是輸不起的!”
閔慧皺起眉頭,默默地看著她:“葉小真,你可真能干。壞都壞出道理來了?!?br/>
“對了,殷旭的那個美食頻道,沒有我的策劃,他能弄到五十萬粉絲?”葉小真冷哼了一聲,“姐,你被口水淹沒的滋味還沒嘗夠,需要我再把你扔進去一回嗎?”她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是那個女人讓你來找我的吧?既然我被開除了,這個月的錢麻煩你一分不少地打到我賬上。至于殷旭,只要他肯離開那個女人,我就嫁給他,說到做到?;槎Y那天你要來哦!Bye!”
說罷正要離開,被閔慧擋住了去路,她嘆了口氣,掏出手機:“葉小真,既然你不知悔改,那我就不客氣了。剛才你說的話,我都錄下來了。你是‘勤工助學中心’推薦給我的優秀家教,那我就把這段錄音發給你的領導,同時抄送一份給你的系主任,請他好好地教育你。還有,你們大學的家教網上,每個家教不是還有打分的嗎?我去寫幾條評語,好好地推薦推薦你?!?br/>
葉小真的臉頓時變得通紅:“卑鄙,想不到你還會玩這種陰招兒!”
“再見,好走不送!”
回到公寓,閔慧跟家駿說了葉小真之事,給他聽了錄音,家駿大驚失色:“干嘛不早說,害我做了這么多菜?”
閔慧兩手一攤:“手上沒證據,怕你不信。”
其實她是怕家駿發火,這葉小真不是善碴兒,萬一吵鬧起來失手傷人,陳家駿已經坐過一次牢了,不能再進去了。
***
好奇作遂,當晚,閔慧簡單地收拾了一包行李,抱著蘇全去了青藤花園A座。
她和周如稷曾經在E座住過三年多,對這個小區十分熟悉。一出門就是商業區,周邊教育配套都屬于濱城頂級。小區內綠樹如蔭、繁花似錦、每幢大廈都配有自己的游泳池、桑拿室、健身房,當中還有一個巨大的公園和兒童樂園。
閔慧掏出鑰匙仔細一看,上面寫著A-3201,便知是和姚紫珠那套一樣的頂層公寓,裝修卻完全不同,主打黑白雙色,線條簡潔、光滑透亮、充滿了幾何感。地上是手抓紋的地板,關鍵區域鋪著白色的地毯,墻上有幾幅后現代風格的油畫、色彩斑斕——給這恬靜的空間增添了幾分凌亂的張力。
看見“新家”興奮不已,蘇全一間房一間房地看,好奇地拉開所有的抽屜。笑嘻嘻地說:“媽媽媽媽,房子好大呀,咱們可以躲貓貓啦?!?br/>
“這是爸爸給你準備的房子,喜不喜歡?”
“喜歡,那爸爸會過來跟咱們一起住嗎?會送我上幼兒園嗎?”
“爸爸現在在北京呢,他會經常打電話的?!?br/>
“我現在就想給爸爸打電話?!碧K全拍手笑道。
“爸爸最近很忙,咱們明天打,好不好?”閔慧摸摸他的臉蛋,“乖,八點多了,得刷牙睡覺了?!?br/>
給孩子洗漱完畢,閔慧陪著兒子鉆進了被窩。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蘇全很快就睡著了。
連續加班了一個月,閔慧嚴重缺覺,幾乎每天都睡不到四個小時,哄孩子哄得自己也快睡著了。一想到即將來臨的deadline,又嚇得從床上爬了下來。蘇全膽小,她不敢走遠,抱著電腦,披著毯子,窩在床邊的單人沙發里噼里啪啦地寫起了程序。
聚精會神地干了三個小時,她伸了一個懶腰,不停地打起了呵欠。就在這時,屋子里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廚房里有咖啡機,給自己做杯Espresso吧?!?br/>
她嚇了一跳,東張西望,發現聲音是從天花板上傳下來的。
“是我,辛旗?!闭Z氣淡淡地,但聲音非常清晰。
閔慧開始還以為是智能語音助手,忽然想起鄧塵說過蘇全的臥室里裝有高清攝像頭,進來時她沒注意,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嚇我一跳,以為遇見上帝了。”她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果然,頭頂的水晶吊燈里,隱藏著一個攝像頭:遠程搖控、360度旋轉、并配有音頻輸出。她又仔細地尋找了一番:床對面的柜子上擺著一堆小黃人,每只娃娃的眼睛都很大,不知道攝像頭裝在哪只娃娃的眼里。沙發對面的電子座鐘,閃著詭異的紅光,很可能也藏著攝像頭。
閔慧放下電腦去了廚房,一會兒功夫端著一大杯咖啡走進來,手指上多了一道創可貼。
“你的手怎么了?”辛旗問道。
“燙了一下。”閔慧說,“我用蒸汽打奶泡,不大會用,結果蒸汽噴到手指上了?!?br/>
“你只配用膠囊咖啡機,閔慧?!?br/>
她不理他,生氣地在鍵盤上敲打,燙傷的地方很痛,她低聲罵了一句:“見鬼!”
“家駿怎么樣?“
“挺好了。對了,跟你說個奇葩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那杯咖啡的作用,閔慧徹底醒了,還有些興奮。想到這葉小真防不勝防,沒準以后跑到北京去找辛旗,還是提前給他打個預防針比較好。于是將葉小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最后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你說我額頭上是不是貼了字?怎么總是碰到不靠譜的人吶?”
“因為你自己就不靠譜。”他調侃,“這些鯊魚聞著味兒地就過來了。”
“拉倒吧?!遍h慧看著天花板,“如果你再勸家駿去北京,沒準他就答應了。”
“他不答應,剛跟他通完話,說還是更喜歡留在濱城?!?br/>
“辛旗,”閔慧一邊低頭打字一邊問道,“你那有蘇田的最新消息嗎?”
“沒有。你呢?”
“也沒有。”
忽然間兩個人同時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閔慧問道:“你說,蘇田她還活著嗎?”
“活著。”他的語氣十分肯定。
“你怎么知道?”
“我找人算過命。算命的人說,她還活著,我會找到她的?!?br/>
“你?信算命?”
“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也不來托夢,除了算命,還能怎樣?”
閔慧嗤笑。
“閔慧?!?br/>
“嗯?”
“假如蘇田還活著,我也找到了她,你愿意把蘇全交給我來撫養嗎?”
“不愿意?!?br/>
“為什么呀,你欠人家蘇田一條命呢?!?br/>
“假如你找到了蘇田,你們可以生出一打孩子,干嘛非要跟我搶蘇全呢?”
“因為他也是我的兒子。”
“還是不愿意。”
“到時候,你打算怎么辦?“
“繼續生活唄,合適的話給蘇全找個新爹。我看你挺靠譜的,估計也認得不少靠譜的人,到時候給我介紹一個唄。運氣好的話,咱們生活在一個城市,你可以經常見到他?!?br/>
“這兒子你就是不給我,是吧?”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假如蘇田已經不在人間了……你……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那就不說了。”
他換了一個話題:“我在這間房里裝了三個攝像頭,如果覺得不自在的話,你可以去隔壁的書房工作,我并不想打擾你?!?br/>
“我不介意。”閔慧對著鏡頭笑道,“你的咖啡杯好怪,怎么是個馬桶形狀?Taste很特別哦!”
他怔?。骸澳阍趺粗??”
“你能看見我,我就能看見你呀。誰讓我是搞電腦的呢?”
“晚安,閔慧。”
“晚安,辛旗?!?br/>
閔慧繼續工作,過了兩個小時,對著天花板道:“辛旗,你睡了嗎?”
“沒有,”他的聲音有點疲倦,“我也在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