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抱出小崽子,“這是我這半年跟臺聽過嗓門最大的。”</br> 聞振銳有條不紊地進行縫合,看表情也很贊同。</br> 聞醫(yī)生縫合的技術不用說,據說那雙被上天眷顧過的手多多少少跟凡人不一樣,經手的縫合特別不留疤,但是聞振銳風險不高的手術不怎么上了,無數(shù)患者只能遺憾作罷。</br> 江焱換下手術服,親自給小崽子喂奶,裴容上手術臺前親自泡的奶粉,現(xiàn)在溫度正合適。</br> 胎兒在羊水里就會吸吮手指,出生后會自動吸吮靠近嘴巴的東西,這是基因里的本能。</br> 江焱托著奶瓶,看著崽崽大口大口吸奶,嘖嘖感慨道:“雖然你另一個爹更有錢,但你裴爸爸也不缺錢,你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崽子了。”</br> 因為裴容是真的咸魚,江焱想象不出來他雞娃的樣子,大概大侄子考了兩個鴨蛋回來,裴容也只會賞他兩個雞蛋當晚飯。</br> 想不上興趣班就不上興趣班,想不上補習班就不上……想著想著,江焱又有些杞人憂天:“考不上高中可怎么辦。”</br> 小崽子抓緊吸奶,吃飽喝足了就開始嚎,江焱拍了拍他的肚子,站起來問:“裴容還沒醒?”</br> 聞振銳收回眼神,道:“嗯,失血后會比較虛弱。”</br> 一般麻醉過了差不多就醒了,裴容沉睡的時間有些長,雖然各項數(shù)據都正常,但江焱抑制不住焦躁,自我安慰道:“醒了也是感受傷口疼,叫醒他估計也不樂意。”</br> 在小崽子嚎到整層樓病人都來投訴時,江院長開始懷疑人生,他的醫(yī)院隔音真的這么差嗎?</br> 江焱沒辦法,只能把大侄子抱到裴容身邊,五分鐘后,裴容就幽幽轉醒,眼神里還帶著兩分起床氣,稍稍動了一下牽扯到傷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br> 他唇色蒼白,皺眉忍痛的樣子看得江焱心頭一酸,連忙把床頭搖起來,“醒了,看看你兒子。”</br> 裴容扭頭,小崽子立刻停止了哭聲,他注視了一會兒,溫情從眼神里散發(fā)出來,挑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好丑。”</br> 江焱:“崽兒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長開就更好看了!你睡覺前不是說要給他取名字嗎?想好了沒?”</br> 裴容思索了一會兒道:“裴格,格物致知的格。”</br> 江焱抱著搖了搖,對著小崽子道:“以后你就是我裴哥了。”</br> 江焱把孩子放在他手邊,舉起手機拍了拍。</br> 裴容抬手擋住臉,手指纖細修長:“故意留我丑圖是不是?”</br> 江焱看了看手機里的畫面,“好看得很。”</br> 一點都不丑,依然能秒殺娛樂圈一眾男星,但是看起來太虛弱了,仿佛這段日子補的營養(yǎng)一夕之間流失。</br> 這間病房只有江焱聞振銳有資格進來,裴容受這么大苦的樣子,不能只有他看見。照片將來留給大侄子看也好,其他什么人看也罷,反正江焱心疼裴容。</br> 裴容:“趙姨不是常說么,底子好,恢復也會很快,你不必這副表情。”</br> 江焱:“說的也是。”</br> 裴容住院四天就安排出院了,因為他察覺到裴格不喜歡呆在醫(yī)院的環(huán)境,老是哭,他決定換個環(huán)境試試。</br> 江焱:“好歹住院一周啊,說不定他就是愛哭。”</br> 裴容抿了抿唇,“咳,我覺得是因為不喜歡醫(yī)院。”</br> 一種直覺,因為他想起陸擒好像也不喜歡。</br> 果然,一大一小回到家,小崽子立刻不鬧了,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只要裴容不長時間離開他身邊,小東西連哭的時間都擠不出來。</br> 江焱:“我沒看走眼,真的是個乖仔!”</br> 在B超第一次見面,江焱就覺得他超乖的!</br> 裴容也感到滿意,孩子不鬧人,他得到了充分的休養(yǎng),很快便恢復到沒懷孕前的狀態(tài),只有小腹上一條淡淡的疤痕,提示曾經受過的罪。</br> 更滿意的是,他兒子也有咸魚天賦,抓奶瓶能用腳抵著絕不動手。</br> 裴容天天都能看見他抬腳抵著奶瓶底往嘴邊送,胖乎乎的腳丫子像一塊白饅頭,一邊吃一邊睡,偶爾睜開眼瞥一下,眼神被長長的睫毛擋住,竟然顯出幾分渾然天成的霸氣。</br> 也就幸好裴容能生孩子,要是沒有裴容,誰來融合絕世大美人和陸擒的基因呢,草,逆天了。</br> 江焱:“你要是沒退圈,我相信會有奶粉產家出一個億來請我大侄子拍廣告。”</br> 長得萌動人心不說,那眼神淡淡一瞥,暗含的信息量就是:買!再來一瓶!</br> 哪怕家里沒孩子的都忍不住想買兩桶,說不準買兩桶送一個崽兒呢。</br> 裴格聽見江焱的聲音,翻了個身爬起來,朝他晃了晃空奶瓶。</br> 不等江焱回答,裴容淡淡道:“你只能喝一瓶。”</br> 小崽子手指一松,奶瓶傷心地滾到小胖腿上。</br> 嗚,沒了。</br> 換一個人看見這么可愛的崽子討食,傾家蕩產也得給。</br> 但是本身就是大美人的裴容對一切顏值攻擊免疫,</br> 老人總是喜愛孩子,隔代親在趙姨身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br> 裴格從小就愛吃飯,用了3個月,就從出生時大幅偏小的體重趕超同齡人,再長大一些,手指一學會抓東西就想抓筷子調羹,發(fā)現(xiàn)無法掌握后,狠狠吃了一周手抓飯,吃得滿頭滿臉。</br> 崽子一歲后,趙姨總怕他挑食,每每有新食物,都要絞盡腦汁地編出一個故事,或者大力贊美這食物有多好多營養(yǎng)。</br> 小崽子歪著腦袋聽,以他的詞匯量不能完全理解趙姨所說的話,但聽完煞有介事地點頭,吃得更香了。</br> 江焱吐槽:“他什么都吃,趙姨你不用費心費力地想故事。”</br> 趙姨:“這叫吃其然還要吃其所以然。”</br> “小寶貝,今天我們吃羊肉。”趙姨替裴格圍上口水兜,“我們那以前的老人家說,羊吃百草,所以羊羊不容易生病,一旦生病就很難治療。羊肉解毒,吃完身體棒棒。”</br> 裴小格砸吧了下嘴巴,擠出兩團嬰兒肥,沒人能拒絕捏他的小臉蛋。</br> “吃羊羊,吃草草。”</br> 大體上,裴小格直立行走之前,有兩個給力的幫手,裴咸魚的日子過得很不錯,除了帶他打疫苗這件事。</br> 裴小格每次醫(yī)院回來,都要跟江叔叔決裂兩天,抱著親爹的脖子哭得傷心欲絕。若不是力量太弱小,被裴容一只胳膊就鉗住了,他絕對能把醫(yī)院翻了底朝天。</br> 江焱一開始信奉親力親為,自從給裴小格打過一次針,第二次他面都不敢露,第三次他委婉建議裴容換一家醫(yī)院打預防針。</br> 裴容:“你死心吧,他現(xiàn)在覺得全世界醫(yī)院都是江叔叔開的,換一家也一樣。”</br> 時間往后推移,裴容最近在看一本書。</br> 《人類進化史》</br> 他把書罩在臉上,深深感慨,直立行走果然是從猿進化到人最重要的標志。</br> 裴小格學會行走,簡直像完成了一次洗髓伐骨,從一條喝奶都懶得用手的小草魚,一躍覺醒龍的血脈,攪風驚雨,上天入地。</br> 腿腳不便的趙姨追不上小兔崽子了,裴容肩上的重任一下子重了千鈞。</br> 他已經取消了所有運動計劃,每天只要陪跑就夠了。</br> 裴小格的衣服單價從上萬元迅速降級到幾十元。</br> 每天不知道怎么蹭到一堆洗都洗不掉的臟東西,裴容沒有那個耐心洗,看著幾千塊的衣服這么糟蹋,干脆換成了地攤貨。</br> 義烏經濟對父慈子孝起到了關鍵的作用。</br> 裴小格喜歡拿著小黃鴨自己洗澡,手指更靈活之后,非要自己打泡沫。</br> 裴容就坐在一旁看著,想起第一次帶他去游泳的情景。</br> 套上嬰兒專用游泳圈下水之后,裴小格哭得跟被掐脖子一樣,嚇得裴容立刻抱上來給他解開游泳圈,拍背安撫。</br> 一上岸就不哭了,裴容以為他天生厭水,向來佛系的他不想強求,剛想抱著離開,小東西又往水池那邊撲。</br> 裴容試著把他舉著放在水里,好家伙,一放進泳池就學會狗刨,第二次來就敢潛泳。</br> 裴容不禁想起了那個自稱什么游泳姿勢都會的狗男人。</br> 啊,其實這個崽是陸擒無性繁殖出來的吧。</br> “爸爸!”裴小格揚起跟裴容一模一樣的下巴,“游泳。”</br> 裴容坦誠道:“我不太會。”</br> 他只能保證自己飄著不沉下去,每次帶崽游泳只用淺水池,夠裴小格游的就夠了,若是出意外,他站著就能把人拎起來。</br> 第二年秋,裴小格一歲零八個月,能與大人溝通順暢,雖然大部分時間能讓人血壓升高,但僅限脫離裴容視線的時候,在裴容眼皮子底下,乖得一批。</br> 裴容決定帶他回國。</br> 因為養(yǎng)崽的難度超乎了裴容的想象,令他不敢輕易改變生活環(huán)境,怕沒有趙姨\江焱,生活寸步難行,更擔心在國內一出門就被人認出來,徒增麻煩。</br> 如今,他和江焱投資的莊園建造耗時一年多,營業(yè)也有五個月了,在生態(tài)莊園旁邊的療養(yǎng)院也逐漸成型,他們定位的消費人群比較精準,客源算是穩(wěn)定,沒有大賺至少不虧。</br> 裴容的別墅靠著莊園,安保特別好,可以放心居住。</br> 最重要的是,趙姨想通了,主動提起想回國。</br> 她近年腿腳越發(fā)不利索,裴小格在她面前也很老實,不會做任何危險的舉動,免得趙奶奶著急起身追他。</br> 有個踩在欠揍和懂事的高壓線上的兒子,裴容感覺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好了,可以馬上申請成為“佛系養(yǎng)崽協(xié)會終生會員”。</br> 江焱還要處理國外的一些事,等療養(yǎng)院正式落成時才會回國。</br> 裴容:“你最好動作快一點,不然你大侄子挨揍可沒人替他出頭。”</br> “江叔叔。”裴小格抱著江焱的大腿,流出兩行眼淚,使勁在他褲腿上擦了擦,“我以后用醬油洗澡你還會來救我嗎?”</br> 江焱有些無奈:“你能不能不用醬油洗澡呢?”</br> 他蹲下來:“我的裴哥,遠水救不得近火的。”</br> 裴小格瞪圓了眼睛,睫毛上掛著眼淚,眼睫下方紅了一片:“那我就挨揍嗎?”</br> 江焱想了想,給他的電話手表里輸入一串號碼:“你可以問問另一個接生醫(yī)生愿不愿意救你。”</br> 裴容無動于衷地看著小崽子提前預告式的賣慘,彎腰伸出了手。</br> 裴小格立刻靈活地攀住了裴容的肩膀,揮手道:“叔叔再見。”</br> 機場。</br> 陸擒坐在VIP候機廳里,外邊一架又一架飛機掠過云端,引擎聲轟然。</br> 第三個秋天了。</br> 他很少去數(shù)時間,也很少想起那件丟人的蠢事,因為事物太多,時間總是不夠用。</br> 不夠著不夠著,居然到了第三個秋天。</br> 他不去刻意找,某個人最好保佑這輩子別再撞到他手里。</br> 裴容戴著墨鏡口罩,在各種膚色的行人中并不起眼,但他手上抱著一個回頭率超高的娃。</br> “裴格,可以收一收你的神通嗎?”</br> 不要再見一個笑一個了,你又不開粉絲見面會。</br> 小崽子把腦袋靠在爸爸頸窩里,“我們要坐大飛機了嗎?”</br> “當然,你可以看見棉花糖一樣的云朵。”裴容說著,腳步突然一頓:“要不我們還是下次再坐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