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奶瓶又不走路當然不渴!</br> 陸擒抱著小崽子,心情復雜,感覺自己由被欺騙怒而離家出走的劇本,變成了帶崽玩過家家。</br> 如果這趟離家出走沒有讓裴蹲蹲心滿意足主動說要回去,說不定還得陪著繼續。</br> 啊,可是他想見老婆的。</br> 陸總持續負重步行。</br> 距離他下一處房產還有八點八公里。</br> 距離公司還有十點九公里。</br> 長而寬闊的柏油馬路上,行道樹幾乎落光了葉子,在秋風中蕭瑟戰栗。</br> 矜貴不可方物的陸總抱著粉雕玉琢的小崽子,鮮活宛若春光點綴,光禿禿的行道樹都成了最美的陪襯。</br> 裴容開著慢慢跟在后面,打電話叫保鏢上前去接。</br> 保鏢的越野立刻超過了裴容的車子,穩穩停在了陸總正前方。</br> “陸總。”保鏢下車,打開車后座的門。</br> 裴蹲蹲指著越野:“這輛車可以坐嗎?”</br> 實不相瞞,他覺得離家出走的速度有點慢了。</br> 爸爸都能抓三回了。</br> 離家出走不是散步呀!要快去快回。</br> 陸擒只好上車,讓保鏢開車去一處大平層。</br> 到了小區門口,陸擒板著臉道:“不許給別人通行證,也不能給他房子鑰匙。”</br> 物業連連點頭,心里納悶,你不說咱也不可能隨便給別人啊,陸總太久沒來,不信任他們的業務能力了。</br> 陸擒故意說給裴容聽的,話音剛落,原本跟著他的車子便緩緩調轉車頭,駛離了小區門口。</br> 陸擒強硬地讓自己不去心疼,然后升上車窗,囑咐保鏢:“你也不許告訴裴容,通行證和208的鑰匙在書房抽屜第二格。”</br> 保鏢分外無辜,我本來也不知道啊。</br> 陸擒看著裴蹲蹲,懂?</br> 裴蹲蹲抓著胖腳丫喝牛奶,臉頰鼓鼓的,他啵一下扯出吸管嘴,把嘴里的牛奶咽下去:“記住了爸爸。”</br> 陸擒猶豫地皺起眉,你記住跟你爸通風報信,還是記住不往外泄露了?</br> 別是后者吧?那他什么時候才能回家?</br> 裴蹲蹲繼續喝奶。</br> 不會有小孩子真的敢離家出走不給爸爸打電話吧?</br> 踏出家門第一步,裴蹲蹲就用電話手表撥通了爸爸的電話,然后保持靜音通話。</br> 可以湊熱鬧離家出走,但不能跟爸爸斷聯。</br> 這處大平層,陸擒幾乎沒來住過,沙發桌椅都蓋著防塵布。床單枕套有人定期上門更換,以防不時之需。</br> 他拉開窗扇透氣,把防塵布收起來,鋪了一床被子。</br> 冰箱電線都沒插,陸擒插上電,簡單給桌面抹了下灰。</br> 保鏢去買了一大堆食材和生活用品回來,蹲蹲的零食占據了半袋子。</br> 陸擒看向他身后,有兩個大行李箱。</br> “這是什么?”</br> 保鏢道:“剛才在門口看見裴先生,他收拾了您和蹲蹲的換洗衣服,讓我帶進來。”</br> 這么大的行李箱,不住一個星期說不過去。</br> 陸擒打開箱子,蹲蹲的衣服是疊好的,一摞一摞,他的西裝是從衣柜里拎出來直接對折扔進去的,連衣架都沒放。</br> 歷史好像一個輪回,又到了靠拿住小崽子吸引裴容出面的時候。</br> 那這老婆……他到底是追到了還是沒追到?</br> 追到了。</br> 陸擒篤定,還差點懷雙胞胎呢。</br> 只不過雙胞胎沒了之后,陸總被掃地出門,啊不,離家出走。</br> 家里沒有裴容生活的氣息,陸擒根本呆不下去,下午就帶著蹲蹲回公司上班,把蹲蹲放到健身房的兒童樂園,還報復性地加了班。</br> 回家又沒有老婆,不如加班。</br> ……</br> 裴容在手機搜索“老婆出走怎么辦?”</br> 搜到的答案——</br> 給他一點冷靜的時間。</br> 裴容:做完√</br> 道歉,去丈母娘家里接他。</br> 裴容:不實用×</br> 他換了稱呼,燙著臉搜索:“老公離家出走了怎么辦?”</br> 高贊回答:這個老公不能要了。</br> 裴容:“……”</br> 他往下翻翻,找到了一條中肯的建議——接他下班,給他做飯。</br> 下午五點,裴容就在公司下面等陸總下班,高秘書說陸擒在開會,本來這個會議推遲到一周后的,陸總突然騰出時間開會,新項目開展,肯定要加班加點,把所有預備做好。</br> 裴容:“這樣啊,那你幫忙多看看蹲蹲,別讓他影響陸擒工作,實在不行我去接他。”</br> 高秘書被囑咐過,千萬不能讓裴容接走蹲蹲,忙道:“他在海洋池玩波波球,很乖的。”</br> 裴容放心了。</br> 高秘書掛斷電話,對拿著蛇皮口袋的裴蹲蹲道:“先去12層。”</br> 裴蹲蹲還記著自己弄壞了公園亭子要賠錢的事兒,他去保安黃毛那里拿了一個編織袋,撿點破爛賣錢。</br> “廢紙一斤8毛。”</br> 大白鵝家的奶奶告訴他,現在廢紙比廢鐵還貴。</br> 裴蹲蹲在爸爸辦公室的垃圾桶里看見了好多廢棄文件,打印機旁邊也有好多。</br> 裴蹲蹲帶著他的小弟保安發家致富,在陸氏大樓的各個辦公桌邊轉來轉去,從哥哥姐姐手里接過廢紙,投入編織袋。</br> “謝謝漂亮姐姐。”</br> 漂亮姐姐心都化開,本來也是公司提供的文用,還獲得了一聲謝謝。</br> 陸擒開個會的功夫,全樓就剩會議室還沒被撿破爛。</br> 裴蹲蹲搬了板凳坐在門口等著,腳后跟拍著地板,非常乖巧。</br> 兩小弟拖著一蛇皮口袋的廢紙,撐開一個大口子。</br> 隨著陸總一聲散會,里面散亂的腳步聲逐漸逼近。</br> 裴蹲蹲機敏地站在凳子上,準備觀察接收大家的廢紙。</br> 他搜刮了26層的民紙民膏,逐漸掌握一些技巧。</br> 當哥哥姐姐臉上露出失望的,喪氣的表情時,往往他們手里的廢紙就能收走。</br> “蹲蹲。”</br> “蹲蹲在等爸爸嗎?”</br> “陸總馬上出來了。”</br> 陸續出來的人跟裴蹲蹲打招呼,實屬忘年之交。</br> 裴蹲蹲指揮小弟撐大蛇皮口袋,在一行人走出來的時候,仰頭看了一下他們的臉色,期待道:“垃圾文件可以扔這里面哦!”</br> 營銷部一行人:“……”</br> 剛剛在里面被陸總批得一無是處,重新做人,一出門陸總兒子就張開垃圾袋回收策劃案。</br> 這是什么程度的父子心有靈犀!</br> 嗚,他們的營銷策劃真的很爛嗎?</br> 奶呼呼的臉蛋怎么能說出這么冷冰冰的話!</br> 好像除了畢業論文,很久沒有這么深刻意識到自己在產出垃圾。</br> 陸總有崽后太好說話了,他們確實掉以輕心,忘記了陸總的魔王本質。</br> 本來嘛,原定今天的會議挪到下周開,突然挪回來,大家都有點潤色不夠充分,陸總應該也能理解。</br> 他們懷疑陸總故意抽查罵人。</br> 小崽子這么可愛,陸總心情不好嗎?</br> 營銷部長老臉一紅,道:“還不快扔進去!”</br> 營銷部排隊扔垃圾。</br> 裴蹲蹲心滿意足:“謝謝李叔叔!”</br> 別的部門都在憋笑。</br> 裴蹲蹲又看了一眼,對造價部道:“還可以裝哦!”</br> 造價部方才也被罵了!寫的狗屁預算被陸總差點拍臉上。</br> 李部長拍了一把錢經理:“把你寫的垃圾預算也扔進去。”</br> 錢經理心緒萬千地把文件壓在最上方。</br> 雖然這個蛇皮口袋侮辱性極強,但是眾人突然感覺被治愈了開會的傷害,滿血復活加班。</br> 怎么回事,想不明白。</br> 可能是崽子太可愛了。</br> 陸擒鐵青著臉走出來:“很光榮?”</br> “沒有沒有!馬上加班重做!”</br> 慈愛的氣氛一凝,各部門如鳥獸散。</br> 撿破爛的崽兒拍了拍一麻袋文件,比他人還高,“可以賣多少錢?”</br> 陸擒單手拎了一下,預計有個一百五十斤,對高秘書道:“錢包。”</br> 高秘書掏出錢包。</br> 陸擒接過來,抽出兩張紅鈔票,遞給蹲蹲:“高叔叔幫你賣了。以后廢紙只能賣給高叔叔,他渠道價錢最高,記住了嗎?”</br> 裴蹲蹲收下血汗錢:“記住了,謝謝高叔叔。”</br> 高衾:“不客氣。”</br> 等陸擒抱崽走了,他指揮保安把文件袋拎到粉碎機旁,盯著他們粉碎。</br> ……</br> 陸擒加班到九點,看著已經在休息室睡著的小崽子,思考要不今晚睡公司算了。</br> ……</br> 裴容接陸總下班失敗,想著自己做飯比較需要時間,就先回到大平層。</br> 是時候露一手了。</br> 大美人先做了一個紅燒肉,黑乎乎的像咸菜。</br> 他沉吟片刻,叫保鏢閃送一個烘焙箱。</br> 咸的沒天賦,甜的應該可以,陸狗熊應該喜歡甜的。</br> 大美人初試蜂蜜蛋糕。</br> 失敗。</br> 做蛋糕耗時,裴容忙活到八點多還一事無成,不由得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微微嘆氣。</br>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時間,接近晚上九點,來不及了,他叫蛋糕店直接送蛋糕胚和奶油過來。</br> 把奶油抹在蛋糕胚上,再用水果裝飾。</br> 藍莓草莓青提……只要水果夠新鮮,很難不完美。</br> 在裝飾這一方面,大美人還是有點天賦,他把早上做的超輕黏土擺件,黏上支架,插在了蛋糕中間。</br> 做好準備,裴容去洗澡換身衣服,換上睡衣,想了想,重新把圍裙系上,表示這蛋糕是親手做的。</br> ……</br> 陸擒站在小區樓下,看著一盞燈都沒有的八樓,氣得牙癢癢。</br> 十二月天的大冷夜,他加班不睡公司究竟是為什么!</br> 他裹緊了小崽子,渾身低氣壓地上電梯,低氣壓地開門,玄關燈自動感應。</br> 屋里開了地暖,桌上有一盤蛋糕,廚房像進了小偷一樣凌亂。</br> 陸擒心頭一跳,快步把兒子放進被窩里,重新出來,在廚房看見了穿著圍裙的大美人,從未見過的賢惠模樣。</br> 他拉開餐桌另一頭的椅子,坐在裴容對面,“我不記得有人過生日。”</br> 裴容的手腕搭在白色餐桌邊緣,千萬豪表和鉆石求婚戒指光彩奪目,顯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粼粼閃閃。</br> “沒人過生日,我在哄你回家。”</br> 陸擒看著他,不說話,把人盯了一分鐘,拿出談判的氣勢,淡淡道:“沒有這么簡單。”</br> 裴容用戴鉆戒的那只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道:“陸總有什么條件?”</br> 陸擒臉色一黑。</br> 裴容直起身子:“我錯了,是陸擒,不是陸總。”</br> 陸擒:“你想知道我的感受嗎?”</br> 裴容:“你說。”</br> 陸擒:“很難受,很擔心,顧不上開心,滿腦子都是如果有一丁點風險我說不要這個孩子,你會不會跟我翻臉,我們是不是就走到頭了。”</br> 他能理解裴容的用意。</br> 也很感謝裴容,如果不是這一出,他在已經結果的情況下,估計永遠無法切身體會那種提心吊膽不敢做決定的心情。</br> 他抱著蹲蹲的時候會想,真的太難決定了。他甚至不敢提遺憾了,像懦夫一樣感謝裴容直接給了他結果。</br> 但是再難的決定,都沒有裴容的平安重要。可是陸擒也懂,這件事的決定權不在自己手上。他要服從決定,但他不想服從,光是聽說裴容做完手術昏迷就膽寒。</br> 幾句話間,陸擒踱步走到裴容身側,捏著他的下巴:“你呢?”</br> 裴容被迫抬著下巴,道:“我聽你的。”</br> 陸擒眸光驟然翻涌黑海,緊緊繃著嘴角。</br> 裴容道:“我也很珍惜現在的一切,為了蹲蹲……和你,所以沒有其他可能了,我不可能再懷孕。”</br> 陸擒拇指微微用力:“真的聽我的?”</br> 裴容:“嗯。”</br> 陸擒點了點他的圍裙:“那這件留下。”</br> 裴容臉上驟然如火燒:“好。”</br> “我是說,其他的不穿。”</br> 裴容抬眸看著他,昳麗的眼眸像是浸透了春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了。”</br> 陸擒把話題引向雙胞胎就很魔幻,但是裴容自己心虛也不敢多加揣測。</br> 看見陸建業的B超圖后他就懂了。</br> 親爸要定時復查腎臟的小囊腫,作為家人,陸擒很難不知道腎臟彩超長什么樣。</br> 大孝子,那不是一脈相承的嗎?</br> 陸擒不自在了一瞬,惡狠狠道:“那又如何?我今天就要這樣干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