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振銳本科期間去國外交流了兩年。江焱比他低一級,學校將留學生和本科生一對一加了互助聯系方式,江焱分到的就是聞振銳。</br> 聞振銳剛毅英挺的東方面孔吸引了男男女女,他醉心學術,對江焱以外的人都很淡漠。</br> 因此不少人都跟江焱打聽聞振銳的喜好,意圖追求,其中不乏男生,詢問江焱聞振銳的性向。</br> 這個白人男生甚至追求過江焱,死纏爛打了一陣,現在又盯上聞振銳,似乎對中國人情有獨鐘。</br> 江焱沒好氣道:“不知道,大概率是直男。”</br> 知道也不告訴你,他準備監守自盜。</br> 就在他準備告白前夕,那個白人男生灰頭苦臉的回來,告訴江焱你師兄特別直,絕對是個大直男,他告白還被攆了一頓。</br> “要不還是我倆湊活吧?”</br> “滾。”</br> 第二天聞振銳看見那個白人男生的時候,果然露出了淡淡生氣厭惡的表情,甚至還讓江焱遠離一些。</br> 據江焱所知,師兄是個有禮貌的人,以前也有女生當面給師兄遞過情書,或者說一些較為直白奔放的話,但師兄也只是淡淡的拒絕,之后在同一科室實習,該怎么相處還是怎么相處。</br> 同性戀應該是觸到了師兄的雷池。</br> 師兄不僅是直男,還希望江焱是直男。</br> 江焱將出口的告白捂了回去,捂得嚴嚴實實的,一捂就是好幾年。</br> 還是師兄弟關系好,長長久久,平平淡淡。</br> 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老祖宗的話最有道理,他怎么能因為在國外就數典忘祖呢。</br> 后來,聞振銳交流結束回國,天涯海角,各奔東西,逢年過節聯絡一下,交流醫學的最新進展,始終維持不遠不近的關系。</br> 江焱沒有想到再一次和聞振銳有頻繁的聯系。是因為他的好朋友懷孕了。</br> 裴容的事情比較緊急,江焱不多想直接求到了師兄頭上。</br> 聞振銳一如既往地友善耐心,他們共同迎接了新生命蹲蹲,他給師兄當助手,和師兄主持同一臺手術。</br> 陸擒和裴容,以及非常可愛的蹲蹲,異常豐富的人生經歷,讓江焱不禁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苦行僧生活。</br> 為什么不能拼一把呢?</br> 反正最差的結果就是他在國外繼續當他的外科醫生,和師兄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br> 如果不試試,將來師兄要是娶妻生子,每次聯絡都要禮節性問候師嫂和侄子女,自己估計也會受不了,漸漸降低跟師兄的聯絡頻率。</br> 這兩個結果好像也沒有什么區別。</br> 江焱雄心壯志回國,不顧一切應聘,等真的辦理入職,被聞振銳領著熟悉科室、食堂、停車場等,仿佛回到了他和聞振銳第一次見面,他領著師兄熟悉校園的時候。</br> 角色顛倒,時光輪回。</br> 江焱慫了。</br> 師兄真的好好,如果能這樣子當一輩子同事也很好。</br> 被這么好的師兄拖進黑名單,將是人生一巨大打擊,走不出來的那種。</br> 江醫生慫得理直氣壯。</br> 因為身邊有了一對十分耀眼的狗男男,江焱拿不準自己在聞振銳心里的形象有沒有跑偏。</br> 得適當鞏固一下他的直男形象。</br> 江焱在的外科和婦產科都在六樓,但兩邊樓體不是連接在一起的,中間一個連廊。</br> 聞振銳有個靠連廊一側的獨立辦公室,空間不大,但里面簾子一拉,還有一張床位。</br> 江焱有鑰匙,偶爾值夜班遇到打呼嚕的同事或者突發情況下班太遲第二天還有門診,就借用辦公室床位睡一晚。</br> 漸漸的,辦公室多了很多他的生活物品小玩意兒。他后知后覺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把那些東西轉移走了。</br> 剛來的時候,聞振銳擔心他對國內不熟悉,吃膩了食堂又不知道怎么叫外賣,有好多次點了外賣叫他一起來吃。</br> 網購達人江焱心虛地蹭飯,把手機里的網購和外賣軟件都刪掉。</br> 時間久了,他跟產科的兄弟姐妹都混熟了,同事見到他過來直接道:“主任在查房,叫你去辦公室先吃外賣。”</br> 江焱:“好。”</br> “你們師兄弟感情真好。”一米八的大胖子醫師進門,用文件夾拍了下江焱的后背,開玩笑道,“你在國外待遇那么好,是不是因為主任魅力大才來我們醫院的。”</br> 江焱心里一突,面上不顯,笑道:“那當然是因為師兄待的醫院好啊。”</br> 已經很小心了,但是連大胖子這個直男都說他跟師兄太親近了嗎?</br> 江焱痛定思痛,也不敢跟師兄一個辦公室里吃午飯了,拿了外賣就跑:“科里有事,走了。”</br> 回去之后,打開外賣盒,發現又是他最喜歡吃的排骨煲和煎帶魚。</br> 江焱拍了張照片給聞振銳:“謝謝師兄。”</br> “聽說食堂新開了一個水煮肉窗口,我決定光顧一星期食堂。”</br> 聞振銳:“回來,你把我的餐具也帶走了。”</br> 啊?</br> 江焱挪開外賣盒子看了下,果然看見了兩副筷子勺子,這店家怎么放的?</br> 江焱連忙小跑把一副筷子給聞振銳送過去。</br> 聞振銳看見他把一副餐具遞過來,無奈地笑笑,朝他伸出手:“你還真就只送一雙筷子過來。”</br> 江焱把筷子放他手里:“也有勺子,我回去吃飯了。”</br> “等等。”聞振銳打開外賣盒,將一次性筷子拆了,塞到江焱手里,“酥炸茄盒在我這份里,吃幾塊再走。”</br> 聞振銳的語氣太溫柔,像是哄一個挑食的小朋友。江焱握著筷子,逃跑失敗,只能僵硬地站在聞振銳的辦公桌對面,在對方的注視下,伸手夾了一個茄盒。</br> 茄子中間塞肉裹上雞蛋液和面粉炸到金黃,光是看著就有食欲。</br> 江焱夾了一下,沒夾起來,感覺自己像是第一次在主任面前實操器械的菜鳥醫生,耳垂緊張得發燙。</br> 啊,就是使用筷子而已,蹲蹲一歲半都能用它夾花生米。</br> 江焱暗暗深呼吸,從容地吃了三塊,放下筷子,“真好吃,師兄你點的哪家的外賣?”</br>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外賣單。</br> 聞振銳:“嗯,想吃跟我說就行。”</br> 江焱:“那我走了。”</br> 聞振銳:“嗯。”</br> 江焱從辦公室出來,疾走穿過連廊,意圖讓冷風把臉頰的熱度帶走。</br> 他坐回外科的共用辦公室時,看著自己的外賣,以及筷子。</br> 等等。</br> 他剛才用師兄的筷子吃茄子,那師兄不是沒有筷子了?只能用他用過的?</br> 江焱又看向煎帶魚,想起聞振銳說的“酥炸茄盒在我這份里”,說明兩份外賣不是分別為誰點的,是打算兩人一起吃的。</br> 難怪餐具都放在一個袋子里。</br> 他們應該在一張桌子上,把小菜都擺出來,想吃什么夾什么。</br> 現在他吃了茄盒,師兄卻沒能嘗到煎帶魚。</br> 說不定煎帶魚是師兄想吃的。</br> 自己這匆匆忙忙地辦的什么事兒啊?</br> 面前的煎帶魚也不香了。</br> 江焱愁著臉想,還是要有計劃地偽裝直男,太倉促就會把事情弄糟。</br> 接下來幾天,江焱獨自去吃食堂,水煮魚很香,就是大廚有些重口,江焱吃了一次就回歸快餐窗口。</br> “主任,江焱在那!”</br> 江焱面前落下一個陰影,大胖子醫生叫了一聲,端著盤子坐在他對面,吃的是揚州炒飯和關東煮。</br> 隨后,聞振銳也過來,他點的也是快餐。</br> “師兄,剛下班?”</br> “剛做完一臺手術。”</br> 江焱看了一眼聞振銳的餐盤,今天食堂阿姨有炸帶魚,新鮮酥脆,很是熱門,來晚了就沒有。</br> 他拿的是最后一塊,還沒動。</br> 嚴格來說,他欠師兄一塊帶魚。</br> 要不要給師兄呢?</br> 會不會被胖子揶揄他太黏師兄?</br> 算了算了,心大的直男是不會糾結一塊帶魚的事,他這樣斤斤計較倒顯得特意討好。</br> 多奇怪啊。</br> “關東煮里居然有青菜?!”胖子嫌棄地拎起一串海帶和生菜,放在聞振銳的餐盤上,“不謝。”</br> 說完,他狼吞虎咽地干飯,一口揚州炒飯,一口吃掉半根香腸。</br> 驀地,他發現江焱在看他,“看我干什么?”</br> 江焱心情復雜:“沒有,就覺得你接生的小孩會挑食吧。”</br> 醫生也干體力活,食量極大,三個人都悶頭吃飯,全部完成光盤行動。</br> “我來吧。”</br> 聞振銳把他的餐盤一塊收過來,取他手里的調羹時,干燥溫暖的拇指無意間刮過了江焱虎口。</br> 江焱顫了一顫,借著動作收回手,在膝蓋上使勁搓了搓,把熱度搓跑:“謝謝。”</br> 偽裝直男第一步,不要跟師兄單獨吃飯。</br> 偽裝直男第二步,減少肢體接觸。</br> 往住院部走的時候,一輛運輸車迎面開過來。</br> 聞振銳伸手,似乎想把他往里拉一些,江焱提前警覺,直接走在到了最里面,胖子身邊。</br> 胖子看了看自己兩邊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風靡全院護士的年輕英俊醫生,從未有過的迷茫。</br> 他悲傷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肚子,跟懷孕五六個月差不多,又按在聞振銳肚子上:“操,剛吃完居然也沒有小肚腩!”</br> “明明我們倆同一年進科室,你上手術臺我也上,你下鄉義診我也去,十天里至少有五天都吃一樣的食堂。”</br> “為什么只有我胖了?”胖子大為不解,他對江焱吐槽,“而我們主任摸起來甚至還有八塊腹肌!”</br> 江焱:“……”</br> 謝謝直男,讓我知道聞振銳有八塊腹肌。</br> 下輩子,他要當一個隨心所欲的直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