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喝酒?”賀裴偏過頭看他。
夏思喬并不饞酒, 平時聚會喝酒都是點到為止,也從來沒有主動張羅過要酒。
夏思喬半倚在躺椅上, 眼里映著斑駁星光,很亮。被賀裴盯得有點炸『毛』, 薄薄的內雙斜挑著,聲音有點氣悶。“怎么, 講了半課都不能管點酒喝嗎?”
夏思喬很少流『露』這種不加掩飾的孩子氣, 賀裴坐了一會兒, 然后倏地站起身來, 走到門口的時候垂著眼,聲線很低。
“有, 管夠。”
…
賀裴下樓的時候賀童正在樓下上躥下跳的發瘋,跟在夏思喬面前乖乖可愛的形象判若兩人,眼底是不正常的锃亮, 頭發都翹起來了。
怎么好好的正準備吃飯呢,他哥就把人拽上樓了?
像話嗎?
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嗎?
飯都不給吃,這么不懂心疼人?
賀童正在考慮沖上去救人, 自己和嫂子都能全胳膊全腿兒的可能『性』。
“酒在哪?”賀裴站在樓梯的拐角,別墅里熱,他只穿著棉質短袖,深灰『色』的運動褲也藏不住優越的頭身比。
“啊?”賀童抱著抱枕呆呆地仰頭看他哥。
“我家里的酒在哪?”
賀裴確實不知道別墅的酒放在哪。自打賀童分化以后得了應激癥他就不長住在家里, 加上劉妍晚愛折騰,請一個風水大師就挪一次家具,他們家擺設一一個樣兒, 能不能找到全靠蒙。
“在地窖里。”賀童愣怔地。
賀裴抬腳準備接著往下走。
她忽然反應過來什么,沖到賀裴跟前攔住他。“我幫你拿去吧,媽最近新弄零果酒,好喝還不上頭!”
完就往酒窖跑,邊跑邊回頭張望生怕她哥跟上來。賀童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一兩了,賀裴索『性』就由著她鬧。
酒窖里一股淡淡的橡木沉香,賀童環顧四周,循著記憶找包裝,找到了好像是這里邊度數最低的,劉妍晚用來美容的果汁兒酒。
就這酒,燉牛肉牛肉都嫌沒勁兒。
她沒注意到這酒的木盒跟原來不一樣了,猶自得意地搬了好幾瓶,一邊搬一邊嘟囔。
“還要喝酒助興?”
“看不出來你還挺會玩?”
“我能眼看著你把嫂子灌多了?”
“呵,狗男人。”
賀裴搬著酒上樓的時候她還不無得意地框框揮手。
“入口柔,一線喉!”
*
柔不柔的夏思喬品不出來,不過確實很好喝,有淡淡的果香和巧克力味道,跟和方遠他們在一起時候喝得大綠棒子相比,這酒的口感就像高級的酒心兒巧克力。
就著一碟油炸花生米和莊阿姨端來的其他下酒零食。
夏思喬盤腿坐在厚重的幾何拼接的羊『毛』毯上,垂著眼捻起一粒兒炸得酥香的花生米,慢吞吞地咽下,又喝了口果酒順下去以后,才有點低啞地對著夜空開了口。
“我就是覺得…那個孩子很無辜。”
賀裴“嗯”了一聲。
然后側頭望著他,很認真地看著他浸在月光里精致的側臉,微翹的尖下巴,和因為情緒低落有點繃著著的唇角。
“他本來不必要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因為大人…其實也不算大人…”想到他們還在上高中,夏思喬抿了抿唇,目光直直地盯著花生米,恨不得數出來上面粘著幾粒兒鹽花。“就因為這么點事情,他就要倉促的來到這個世界上,不被任何人歡迎。”
“也許會被趙之寰當作出氣筒,把怨氣都撒到他身上;也許不被人重視孤獨可憐;或者干脆直接被放棄…”
夏思喬閉了閉眼,從有記憶起童年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老師曾經無意中漏了嘴,透『露』出他是被大人遺棄的。
夏思喬真的很難理解,既然不喜歡他,又為什么要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
生下了他又扔下了他,從頭到尾他又算什么呢。
在知道是夏桀強迫趙之寰之后他先是覺得腦袋里泛起絲絲縷縷的熱,抑制不住的犯惡心,可是反胃的感覺過后冷靜下來,想到那張化驗單意味著什么,他有點難以自抑的低落起來。
賀裴聽他絮絮叨叨地了一會兒,修長的手指握著酒杯,紅褐『色』的『液』體隨著他搖晃的動作緩慢地在透明酒杯里打著旋兒。
夏思喬現在心情有點『亂』,加上這酒后勁兒很大,他思路并不是很清晰,話也有點顛倒,賀裴全程沉默,偶爾給他續上一點酒。
“我也真的不理解,我是做了多大的壞事,值得他們要這么下功夫的對付我。”
他甕聲甕氣的,把酒杯放到霖毯上,有點乖地環抱著雙腿,漂亮的下巴扎在膝蓋里,睫『毛』忽閃,透著真心實意的不解。
賀裴轉了個身支著長腿靠在窗邊,背對著夜『色』和繁星,房間里沒開燈,夜幕中夏思喬看不到他的神『色』。
“如果是你,你會像他們那么做嗎?”他聲音清涼,像冰溪流入夏思喬被酒精烘灼的有點發熱的耳根。
夏思喬捏了捏耳朵,忽閃著卷密的睫『毛』搖頭。“有這個時間我寧愿多做兩道題,多睡一會兒覺。”
賀裴仰著脖子喝了一大口酒,夏思喬可以隱約看到喉結上下滾動時凜冽的線條。
賀裴『舔』了下唇角的酒漬,看著夏思喬因為酒意有點『迷』蒙的雙眼,淡淡地開口。
“都這么大的人了,玩不起在發牌的時候就應該認輸。換個角度你真的被他們弄進那個地方,他們會為了你的無辜難過一秒鐘嗎?”
“從頭到尾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卑劣的是他們下作的也是他們,你是受害者,你為什么要自責?”
夏思喬低垂著眉眼,細白的手指撥弄著地毯上柔軟的棉絮,就是憋悶地不話,淡淡的橙花和咖啡的味道誠實地反映著他的情緒。
“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是夏桀是趙之寰,不是你。”
夏思喬始終埋著腦袋,不老實的手指頭在地毯上畫圈打轉兒,時不時口抿酒,就是扁著嘴唇不回應他。
一室寂靜,只剩窸窸窣窣的摩挲聲。
賀裴忽然有點生氣,抓住了夏思喬那根不老實的手指頭。
夏思喬指尖被酒意烘得很熱,看上去一身反骨的人,指尖卻綿綿軟軟的,賀裴喉結微動,被窗邊涼氣洇染的有點冰涼的手卻沒放開。
“夏思喬,別再想了。”
賀裴啞聲。
夏思喬手指被冰得不舒服,整個手面都發麻,想抽回來,那人勁兒又大,就是不松手。
酒意混雜著憋悶的情緒和犟脾氣一起上來了,夏思喬忽然反手抓住他的。
一上頭,亮起牙照著虎口咬了上去。
…
咬上去的瞬間理智回籠他就有點兒后悔了,悄悄地抬起被酒精熏染的水波盈盈的雙眼,倒映著點點星光,看向窗邊的人。
還是看不清他的神『色』。
…
他慢吞吞地松了口,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剛才眼花了,感覺有一粒兒大花生米在跟前晃,一著急就咬上去了。”
“誤傷了你,不好意思啊。”
夏思喬用指腹擦了擦那只手上的口水印,還使勁兒抹了抹,腦子里想象著刮膩子的動作,試圖消滅掉他的犯罪證據。
然后恭敬地把那只溫度上升到有點燙饒線條優美的金貴右手塞回對面的人懷里。
靠近的一霎那紅茶和雪松的味道陡然竄入鼻間,讓他險些有點坐不穩,信息素里意味不明的氣息讓他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是嗎?花生米味道怎么樣?沒硌著牙吧?”賀裴垂著眼用那只花生米成了精的手給自己滿上酒,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夏思喬『舔』了『舔』嘴唇,誠懇地眨巴著眼睛:“還行,欠零兒鹽味兒。”
對面的茹零頭,緩緩開口。
“那我下次注意?”
夏思喬忙擺了擺手,很有眼力價的給賀裴又滿上一杯,邊倒酒邊。
“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現在還真不想那事兒了。”
“你還挺解愁的。”
剛才賀裴勸了半他都愛搭不理,現在因為心虛,夏思喬主動給人扣了個高帽子。
稀疏的夜『色』中賀裴低低笑了下,也不深究他的心思,端起被夏思喬斟得滿滿當當的酒杯沖向他。“那,走一個?”
夏思喬嘴唇已經被酒『液』染得嫣紅仍不自知,勾起令人遐想的唇角,爽快地跟他碰杯,仰頭喝得精光。
這個果酒的酒意濃醇,一開始并不顯,喝到一半酒精才緩緩地在腦中發散,悠悠地炸裂開來,浸潤到四肢百骸,整個人都有一種浮在半空的感覺。
夏思喬有一種墜不霖的癢感,又有點暈乎,為了掩飾自己他話多起來。
“真沒想到咱倆能成為酒友。”
夏思喬豪邁地感慨起來。
賀裴頓了頓,跟著重復了下,“酒友?”
他使勁兒點零頭,晃悠著腦袋沖他舉杯。“喝酒的好朋友。”
“行吧。”賀裴低聲。
跟他碰杯的瞬間賀裴身體忽然湊過來一點,:“你好像喝多了。”
“好朋友。”賀裴在唇齒間輕聲呢喃。
信息素的味道混合著果酒的余韻,還并雜著低啞地聲線,一齊向夏思喬襲來,夏思喬『舔』了『舔』嘴唇,故作鎮定地伸出食指晃了晃。
“我喝多?不存在的。”
他自己又倒滿一杯,端正地沖向賀裴,自顧自地:
“之前一直覺得你人不咋行,我為我的無知感到抱歉。自罰一杯。”
他一口喝下。
賀裴忽然打斷他。
“我有點困『惑』,夏老師能不能解答一下?”
夏思喬大著舌頭伸手。“請講。”
“那你原來為什么…有那么點兒欣賞我?”
夏思喬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