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露估計是怕燈籠大了太亮引來人,所以拎來的小燈籠還真很小,就能照到腳尖的情況,再加上風過影搖到處都是沙沙的聲響影響判斷,以至于等她們發現有人在時,已經在藥地中心退不出去了
比起曉雨曉露認出那爬滿藤草的亭子里的人的驚懼,蕭如玥反倒鎮定下來了。只要對方是個人,就沒啥好怕的,更何況還是個“熟人”
那個冰凍死尸爹!
這樣夜黑風高的相遇,蕭如玥確實驚愕,可蕭云軒卻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說,他就是那副死人樣,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何況不過是看到她而已。
曉雨曉露本能就要跪下行禮,卻被蕭如玥攔住了:“先等等,我去看看。”
“六”
看到蕭如玥拎著小燈籠就往亭子去,曉雨曉露頓時嚇得三魂飛了六魄,張嘴伸手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更因駭于不遠外那股無形的威懾力而斷了聲,邁不開腿追上去
蕭如玥拎著小燈籠進了亭子,圍著蕭云軒轉了兩圈,期間父女兩半聲交談都沒有,甚至蕭云軒一動不動好像根本沒察覺有人在身邊晃似得。
氣氛。說不出的詭異,讓人毛骨悚然!
“沒事,他根本看不見我們!”
蕭如玥若無其事的從亭子出來,笑著對曉雨曉露道:“這世上有一種病叫夜游癥,是指人在熟睡中突然爬起來無意識的活動,而后又回去睡下,醒后對期間的活動一無所知他大概就是夢游到這兒來的!”
“別怕,只要不驚醒他,他自然睡醒后根本不知道這回事,我們該干嘛還干嘛,別理他!”語氣非常篤定。
蕭云軒:“”
曉雨曉露:(°△°|||)
不過,蕭如玥說得再篤定,哪怕是真的,曉雨曉露也還是怕得要命,哆嗦著不停的勸這膽大包天的小主子快走,可蕭如玥哪肯?
“嘖,怕什么?他若真是看得見,怎么一點反應沒有?曉露,好好拿燈籠,你這么抖我都瞧不清了。”蕭如玥如此道。
“再說了,他看到又怎樣?這塊地雖然姓蕭,可藥材卻是我娘種的,我不但姓蕭還是我娘的親生女兒,橫豎怎么算,這塊地里長的藥材我都有份,他還能把我怎樣?”蕭如玥很是理直氣壯。
蕭云軒:“”
曉雨曉露飆淚,卻也不能強拖著蕭如玥走,只能祈禱大老爺真的有那啥病,沒看見她們沒看見她們沒看見
這時,蕭云軒忽然動了,卻只是起身,直接走出亭子走出藥地。
曉雨曉露一呆,難道大老爺真的有那啥病,看不見她們?頓時相擁,慶幸而泣。卻沒留意,蕭如玥嘴角翹了翹
后來,遇上好幾次這樣相同的情形后,曉雨曉露真的誤以為蕭大老爺有“夢游癥”!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次日,知府家的圓臉媽媽又來了,名義是上次邀請蕭如玥,可人沒到但那么貴重的禮物卻到了,有些過意不去云云
端木芳兒聞報,也沒多問,笑著直接便讓徐媽媽給那媽媽指個領路丫鬟。
蕭如月剛還在桂香院,不免撇嘴鄙夷:“這秦小姐消息可真快,這么就急著來討好六姐了?就不怕五姐知道了不舒坦?”
端木芳兒抿唇而笑,拉過近來積壓了諸多情緒的蕭如月,輕聲細語道:“傻丫頭,你是你爹的女兒蕭家的嫡小姐,血脈切不斷,誰也否認不了,何必跟人去爭這眼前一時的榮寵?月兒,想要把別人踩在腳下,你就要學會忍,學著把眼光放長遠,放寬”
蕭如月呆了呆,大概懂是那么個意思,可懂跟做是兩回事,卻,不知為何,看著母親那溫柔而篤定的神情,竟就被動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端木芳兒滿意的笑了,揉揉她的發,意味深長道:“等會兒,你便會知道,耐得住性子的好處”
這回給知府家圓臉媽媽領路的丫鬟叫翡翠,眉開眼笑的十分討喜,也不似上次的珊瑚那么寡言,一路十分禮貌的直讓圓臉媽媽“小心些走”“慢著點”,倒是讓圓臉媽媽以為她領得慢,是翡翠看在她有些年紀的份上禮貌而為,也沒多想,更不好開口讓快些。
內東院中庭花園,到紫竹院的必經之路。
知府家的圓臉媽媽遠遠就看到園中有個人挽著小籃子采花瓣,身邊竟連個武婢丫鬟都沒帶。
那圓臉媽媽倒是認出那人的模樣,卻實在分不清到底是五小姐還是六小姐,不禁低聲問領路的丫鬟翡翠。
“媽媽有所不知,我們家六小姐最近迷上了煮花茶,可眼下都快入冬了,許多花都落了,所以她平日里沒事就這么挽著小籃子滿院的四處采花瓣,也與五小姐不同,除了曉雨曉露兩個武婢外,六小姐不喜歡帶別的丫鬟隨行。”翡翠低聲解釋:“這位是六小姐準錯不了,至于曉雨曉露嘛,估計是被吩咐去取什么了吧。”
雖然翡翠很篤定,可當真靠近過去,還是張望了周圍,才又小心翼翼試探般的開口:“六小姐怎地一人在這兒?曉雨曉露兩位姐姐怎么不在身邊侍候著?”
“曉雨去了茅房,曉露回去取披風了,也就一會兒的事,不打緊。”正采花的人兒笑著抬起頭來,看到翡翠身后的圓臉媽媽,有些訝異,卻也沒問,只是淺笑著點了個頭,便又低下頭去繼續采沒被入骨的秋風卷落的花瓣了。
翡翠轉頭,給圓臉媽媽一個“看吧,我就說”的眼神,而后對采花的人兒道:“六小姐,這位知府大人家的媽媽,是奉秦小姐的命給您送信的。”
采花的人兒聞聲一定,抬起頭看向圓臉媽媽,而后又掃了一眼翡翠,才笑著對圓臉媽媽道:“媽媽請到亭子里坐,翡翠姐姐,能不能麻煩你沏壺茶來?”
圓臉媽媽一直仔細瞧著眼前這人兒的反應,覺得她真沒五小姐那股子清高氣,聲音似乎也更輕柔一些,對下人也十分親切,更是在知道自己是知府家來的后,有些緊張的故作輕松掩飾
總總跡象,讓圓臉媽媽都覺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六小姐蕭如玥!
待翡翠走了之后,那圓臉媽媽確定四下無人,才掏出一封信來遞給眼前的“六小姐”,道:“信已送到,奴婢就告辭了。”
“多謝媽媽。”那“六小姐”起身來送,還塞給圓臉媽媽五兩銀子。
圓臉媽媽笑著謝了,而后就看到一個小丫鬟路過,“六小姐”招招手讓那小丫鬟過來后吩咐:“幫我送送這位媽媽。”
人才轉身,“六小姐”便急著開了信看,更讓那圓臉媽媽不疑有他,放心走了,卻不知道,沒多久,畫錦畫帛卻從暗處走了出來。
蕭如雪面色怪異的把信疊好,轉身回嬌園去,也不忘吩咐一聲:“隨便找個小丫鬟去給翡翠說一聲,那媽媽已經走了,讓她不用送茶了。”
畫帛領命而去。
一切看似神不知鬼不覺,卻終究是沒逃過暗處的另一雙眼,更不可能知道,這事沒多久,便到了桂香院某人耳里,變成實例教材
不過,本該知道的當事人蕭如玥,卻完全不知情,所以,才對蕭如雪忽然開始熱衷養鳥,隔三差五就從外面買幾只鳥回來有所注意卻并沒在意,何況,她也有她的事要忙答應塔娜的糧草,總得想辦法買了運去!
想了想,蕭如玥把這事交給了丑姑去辦,以采買她學做糕點時用到的特別材料為由出的門,跟端木芳兒一說就得允了,還慷慨的說日后她想去哪里都只要派人去說一聲就行,不用征詢同意才去做。
這么大的餡餅肯定是要接住滴,之后餡餅下面的陷阱嘛,蕭如玥是沒興趣去猜有多深。反正她敢回來,那個冰凍死尸爹都敢挑釁,還怕什么嗎?
不過,事情卻沒有蕭如玥想的那么順利
根據曉露回來的抱怨,蕭如玥得知丑姑確實認真辦著這事而沒有什么怪異的舉動,也知道今年天氣順,南北的收成很好,糧草容易找價格也不高,可送糧草的馬隊,卻多是一聽說是到草原北部克吉烈族去,就搖頭不肯,要么就是喊著天價!
丑姑說她們畢竟才來通城沒多久,諸事不熟悉,又不能報上蕭家的名號,貿然就定下來只怕被騙要吃暗虧,可見她真的很謹慎。
蕭如玥為此發愁時,夜三也低聲詢問蕭云軒的意思:“爺,您看要不要幫幫六小姐?”
倘若克吉烈族過冬的糧草問題解決了,也就暫時不會想著四處搶掠,否則,難保他們不會跟其他兩族為糧草而打殺起來,又把蕭家扯進去!
反正,草原安寧,對誰都是有好處的
可,蕭云軒卻抿唇,不語!
然,事總有湊巧,就在蕭如玥糾結著要不要親自出門的時候,卻有一只白爪大雕追著一只個頭偏小的雀鷹飛進府里內東院來。
雀鷹也是猛禽,可跟那白爪大雕一比,簡直小得可憐上,戰力更是差一大截,全程被那白爪大雕戲弄般又拍又踩又啄,遍體鱗傷的狼狽逃竄進嬌園。
那白爪大雕似有人的聰慧靈性一般,本是要追那雀鷹進嬌園的,可忽聞一聲女子驚呼后,半空一旋竟就退了出去,倒也不走,嬌園上空盤旋著似要等那雀鷹,不想,竟有兩名武婢帶弓箭從屋里出來,見它就射。
那白爪大雕粗嘎難聽的高叫了兩聲,卻竟沒有振翅逃走,反而躲過兩箭翻飛撲向畫錦畫帛來。
畫錦畫帛在草原上也是見過這么大的草原雕,卻是真沒見過這般兇猛的,不但靈敏會躲箭,還半點不怕人的迎面就撲了上來,速度之快,更是前所未見,她們的箭根本追不到它!
畫帛兩箭射空,徹底慌了,手一抖第三支箭掉在了地上,再看那雕就要撲到,那雪白鋒利的大爪子正對準她的雙眼,不禁丟弓尖叫著跌退
“畫帛!”
眼看雕爪就要抓上畫帛,那么有力的爪子一抓,勢必要將畫帛眼珠剜出來,畫錦大驚失色,顧不得許多,棄箭甩弓,用盡全力拼著一搏,就狠狠沖那雕砸了過去。
可那雕真是詭異得緊,竟忽一沉身低空盤旋著轉個彎就反撲了過來,不但避開了弓,讓弓砸到了畫帛,還殺了畫錦一個措手不及,轉頭逃跑。
好在,這么大的響動驚到了內院的其他人,不斷有人聞聲趕來。
似也知道情況不妙,那雕只掠過時狠狠踩了畫錦腦袋,生生抓破她的頭皮抓散她的發而已,就飛走了,等人趕來時,早不見了它的蹤影!
而,眾人都以為已經離開了的某雕,正在紫竹院里的紫竹根下那堆石頭中,一動不動的假裝自己也是一塊石頭。
可,它再裝,它也是只雕,是只巨大的猛禽,蓋不住飛進來時那拍打翅膀的聲音!
蕭如玥根據拍翅聲隱約能判斷出進院的飛禽的大小,不免奇怪怎么會有那么大的鳥類飛進宅子里來,好奇之下出來看看。
倒是沒一下就找到那藏在竹根下隱在石堆里的大雕,反而是那大雕先看到了她,拍翅就沖了出來。
突兀的聲響嚇了曉雨曉露一跳,而后就驚見一只大雕從紫竹叢里向蕭如玥撲飛而來,大驚抽刀
“爪白?”一眼看到那雕醒目的白爪,蕭如玥驚愕,脫口而出。
如是回應她一般,那雕粗嘎的叫了聲,側身一旋便避開了曉雨曉露的刀劍,滑進院里的八角亭去。
“六小”見蕭如玥竟要跟過去,曉雨大驚,卻不想蕭如玥竟吩咐她:“去,把準備做湯的那塊牛肉拿來。曉露,收起你的刀。”
“六小姐”
“快去快去。”蕭如玥趕啰嗦的曉雨,快步走向亭子,見那雕站在亭中的石桌上。
那毛色,那白爪,那傲慢的樣子,分明就是爪白!
可爪白怎么到這里來了?
蕭如玥頓了一下,吩咐曉露:“去打聽打聽,家里是不是來了什么客人!別太明顯了!”
曉露點頭,二話不說就退了出去,讓急的火燒屁股似得找肉來的曉雨差點沒氣得暈倒。她怎么就放心六小姐跟那么大一只猛禽呆著?她不知道那雕一爪子就能硬生生撕下人的一大塊血肉來?
本在屋里給蕭如玥縫著冬襖的丑姑也從屋里走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急忘的還是怎地,手里還捏著繡花針
“爪白?你是爪白吧?你怎么會在這?”也許混了個臉熟,可蕭如玥也沒忘了這貨是吃肉的,靠近時自然保持謹慎。
“六小姐,肉”曉雨盡可能的壓低壓滿著聲音。
“它很聰明的,攻擊性也很強,你可千萬別嚇到它,在這等著。”蕭如玥伸手向后接了肉:“放心,它認得我”大概!
曉雨哪肯,執意要跟,不想亭里的爪白盯著她就忽的展開翅膀聳起頸背的毛大叫一聲,似在警告。
“看到沒有,它不喜歡你進入它的領地。”蕭如玥說道,硬扯過裝肉的盤子:“放心,沒事的,它不會傷害我的”大概!
曉雨咬牙,豁出去了,停下來,手卻慢慢,慢慢的摸向暗器,蓄勢待發狀,冷汗簌簌濕了一背。
蕭如玥終于進了亭子,把肉遞到爪白面前:“來,請你吃的。”她不太確定它是不是真的能聽懂,或者到底餓不餓,但為了表示善意,她說得很慢很輕。
脖子一伸,爪白就把那塊肉叼到石桌去了,快得讓人咋舌。也像沒將蕭如玥放在眼里似得,低頭就猛吃它的肉。
“爪白?你怎么會在這?你主人也住通城嗎?”
蕭如玥不停的慢慢跟爪白說話,一點一點的靠過去,到桌邊時,一直不理她的爪白忽的抬起頭來猛的張開它那巨大的翅膀,樣子愈發顯得猙獰兇狠,只是沒有高聲難聽的大叫,似乎只是嚇她,可
它倒是沒把蕭如玥嚇到,反而嚇得曉雨手一抖就甩出兩枚柳葉飛刀來!
“沒事沒事”
爪白剛要為曉雨的無禮炸毛,蕭如玥的手就落上了它的背,而后就見銀光一閃叮叮兩聲,曉雨的兩枚柳葉飛刀被她的短刀削斷在地。
曉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看看被斬斷在地的柳葉飛刀,又看看蕭如玥,再看看飛刀,又看看蕭如玥不停的重復直到頭暈。
一定是她看錯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六小姐怎么會怎么會
“沒事沒事,你繼續吃肉。”蕭如玥笑著輕拍了拍爪白的背,在石椅上坐下,那把削鐵如泥的短刀卻并沒有收回去。
爪白竟然也認得她那把短刀似得,鷹眼一動不動的警惕的盯著刀,小退了兩步,伸爪,把肉勾了過去,再退直到桌邊。
這貨智商不是普通的高!
想起爪白那可愛的主子,蕭如玥嘴角不禁翹起,余光瞥見丑姑正繞過耳房往后面去,估計是那些媽媽和丫鬟聽到了動靜,要到前面來,她是去擋。
“六小姐。”
曉露這時候回來了,曉雨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怕她驚嚇到了爪白,趕緊出聲:“曉露,慢一點。”
急匆匆的曉露聽話一頓,慢了下來。
這么快就回來,蕭如玥免不了驚訝:“怎么這么快?”
“嘿嘿,根本不用打聽,外面都鬧開了,說是一只大雕啄傷五小姐最喜歡那只雀鷹還一路追進了嬌園,畫錦畫帛就拿箭射它,可惜那雕沒射著,反而還傷了畫錦逃走了。”曉露邊笑邊說,
蕭如玥挑眉,看向爪白,笑道:“五姐的愛寵哪招你惹你了?”
爪白低頭吃肉,沒空沒空。
猛然想到了什么,蕭如玥命曉雨把筆墨和紙拿來,唰唰寫下幾個字,吹干折起卷成小卷,扯下綁在自己頭上的發帶綁住小卷,走向爪白。
“爪白,幫姐姐個忙”
半夜時分,鳳國京都,一抹黑影從高空俯滑入武王府,落在某王院里,不理會暗處聞聲冒出的人影,兀自熟門熟路的從通風的窗縫擠進一間亮著豆點燭光的房子去。
冒出來的人影,又縮回了暗處。
“嘎嘎。”
爪白猶似在說“我回來了”一樣的叫了兩聲,不見半空穩穩躺在一根細繩上的人有所反應,干脆就拍翅飛踩上他胸口去,踩啊踩,踩啊踩
“你有完沒完?你不睡我可”皇甫煜無奈,終于開口,睜眼,就看到一只白爪子在那抖啊抖,用力的想甩掉什么東西。
發帶?!還綁著什么
皇甫煜挑眉,伸手去給它解綁在它腿上的粉色發帶:“你今天被抓住了?”
爪白嘎嘎叫了幾聲,像在申辯,惹得已經解下發帶正展開小卷字條的皇甫煜笑出聲來:“這該不會是投訴你今日惡行的”
話沒說完,入目的“小玉哥哥”四字驚他一個不穩,從細繩上掉了下來,砰!
皇甫煜狼狽摔在地上,可第一反卻是把那字條在放近眼前再確認一遍
“王爺!”
幾道黑影立即出現窗下門外,下一刻就要闖進來。
“我沒事,都給我回去睡覺!”
皇甫煜忙道,卻一動不動躺在摔下來的地方,死死盯著那張字條那四個字,而后,轉眸看向還掛在虎口的那根粉色發帶。
這世上,會這么呼他還絕對搞錯字的,也就只有她!
有一瞬,嘴角翹起,但很快被糾結掩蓋,再轉眸看字條,就見“小玉哥哥”四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這~蠢~鳥~,哪哪不去,怎么偏生就到她那兒去了”
牙縫里擠出的幽冷低聲讓細繩上的爪白警鈴頓響,張翅欲逃,那白皙漂亮的大手卻已落上了它脖子
蕭如玥做了個好夢,笑醒了。
丑姑卻被她的笑聲嚇醒,睜眼她很好的坐在床上,才松了口氣,一個呼吸的時間便換上了溫和的笑臉:“這是怎么了?”
“做夢了,夢到個傻瓜!”蕭如玥咧嘴,笑著下床穿衣,以手為梳攏了個馬尾,綁好,開始做準備運動。
丑姑驚愕,直盯著她嘴角那抹笑。張嘴,又收住,而后才道:“今天我再去打聽打聽馬隊的事吧。”
“今天不去,先等等消息。”
疊被的丑姑再愕,扭頭,蕭如玥已經小跑著出門去了。
等消息?什么消息?難道是那只雕?
丑姑神色古怪起來。
蕭如玥等啊等,左等又右等,卻直到日掛西山,也不見爪白兄的鬼影冒泡。
“難道他并不住通城?”
“難道那只雕并不是爪白,只是恰好長了白爪?”
蕭如玥的嘀咕,曉雨沒聽清,不禁問:“六小姐,您說什么?”
“我說,讓丫鬟去桂香院說一聲,我忽然間頭暈目眩很不舒服,想不去福臨苑吃飯了。”躺在窗邊軟塌上的蕭如玥捂額,虛弱狀。
你是不想去陪那些人吃飯吧
丑姑嘴角扯了扯,曉雨嘴角直接抽搐,曉露最干脆,呵呵笑出聲來。發現只有她一個人笑時,趕緊閉上嘴,卻控制不住的面部肌肉狂抽。
“萬一夫人讓大夫來看怎么辦?”曉雨蹙眉,在她看來,蕭如玥已經明顯見好了。
“怕什么?別的不敢說,可這身子亂七八糟的毛病卻絕對不少!”都十四歲多了,尼瑪的姨媽大人還沒到訪過,能好到哪去!
縱是丑姑和曉雨曉露都知道蕭如玥以前吃了不少苦,可她那理直氣壯的語氣,還是讓三人一陣無語后,才升起憐惜。
端木芳兒果然找了大夫來,把脈后搖頭晃腦說了半天,總之就是虛,要補,這也要補那也要補,統統要補!
反正坑的不是自己的錢,吃了還是進自己肚子,蕭如玥才懶得去看那大夫洋洋灑灑寫了多少名貴滋補品,也免了去福臨苑“打太極”。
不過,她沒去福臨苑,福臨苑給她預備的藥膳卻還是送了過來。
蕭如玥吃得正香,有只她拳頭大小的鳥落在房外窗邊,從窗縫擠進房來,嘰嘰喳喳的在那里拍翅亂跳。
“這鳥怎么”
曉雨想伸手開窗把鳥趕出去,卻被蕭如玥喊住:“等等。”聲落人也到了。
小心伸手靠近那鳥,見它沒飛走,不禁眉開眼笑起來,輕抓起,抽出細繩綁在鳥腿上的小竹管里的小紙卷,吩咐道:“姑姑。拿些米粒給這鳥兒吃。”
丑姑很快取來一些米粒,撒在窗上,蕭如玥把小鳥放在旁邊,它便不客氣的吃了起來。
展開小紙卷你還真不怕我是壞人?
巴掌大小一張紙,孤零零就寫了九個蠅頭小字,十分清秀,倒真是字如其人蕭如玥抿唇而笑,吩咐曉雨看著那只鳥,轉身就去寫字條。
不多久,小鳥離開紫竹院出了蕭家,直奔通城一間偏靜不起眼的小客棧。
某間房中,半空懸了一根細繩,繩上躺了一個人。
“馬隊?”
喃喃了聲,皇甫煜繼續往下看,大致明白內容后發現最后一句字體特別小,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寫上去的。
微側身,借了借窗外透進來的微光,定睛一眼,竟是【發帶不還了?】
俊臉,噌的就開出了紅云
蕭如玥還以為,回信至少也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不想,她才從準備開始做制定的晚間練習,那小鳥就又來了,十分熟練的從窗縫擠進房來,喳喳亂叫。
她真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把這些腦容量并不大的小動物訓得這么“懂事”
邊吩咐丑姑準備紙筆,邊取下小字條,展開一看,不是普通的簡潔【有!小字:斷了。】
乍一看有點沒頭沒腦,可蕭如玥卻清明得很,不禁噗哧一下笑出聲來,眼也沒抬的接過丑姑遞來的紙筆。
刷刷幾筆【明日午時,城南醉香,丑婦魁婢。小字:賠!】
小字條隨鳥兒離府。
“姑姑,有話直說便是。”撐著做完一百個仰臥起坐,蕭如玥必須稍做休息才能動,便趁空隙忽然開口。
丑姑沒抬頭,一針一線繼續仔細的繡著手中蕭如玥的貼身新衣:“總覺得那少年不像牛馬販子家能養出的公子哥兒,也出現得太巧人性險惡,六小姐還是謹慎些的好。”
蕭如玥靠墻,翻身倒立,冷不丁就想起那天在河邊,被她一撲嚇退的大男孩的狼狽模樣,笑:“降生時,所有人都是身子光溜溜腦子空蕩蕩,慢慢,才分出了好人壞人誰知道他最后長成哪種,反正,至少眼下他不會害我那就夠了!”
丑姑呆住,應不上話。
“姑姑”蕭如玥隨口般笑問:“你會一直這么陪我嗎?”
似沒料到她會忽然這么一問,丑姑愣怔了下,而后杏眸一柔,輕聲肯定:“當然。”
嘴角一翹,蕭如玥笑。
一夜,鳥兒沒再來鉆窗,蕭如玥睡得很好,照時起床照常練習,例行到桂香院給端木芳兒請安,福臨苑那邊,老太太擺架子不明說,她也干脆裝糊涂
不去!
女紅師傅陶師傅三十多歲,是個耐心脾氣,似乎擔心蕭如玥一竅不通聽不懂記不住最后不肯學,著實費了一番心思的把內容盡可能講得簡單有趣,又找了許多繡品來給她觀賞。
蕭如玥倒挺給面子,還算學得認真。
“聽說六姐琴彈得很好。”
童稚軟聲,引蕭如玥看向那個每天準時早陶師傅一腳進紫竹院,又唯獨只有今天沒跟著陶師傅一起離開的孩子,蕭如鳶。
挑眉:“你跟十四妹處得不錯嘛”
小臉微暈,蕭如鳶低下頭去,聲音也低了不少:“十四姐從來都很照顧鳶兒。”
照顧?額,那畫面還真是難以想象蕭如玥默默。
等不到蕭如玥出聲,蕭如鳶不得不再開口:“十四姐已經好幾天沒撫琴了”看著蕭如玥,小心翼翼道:“六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希望的,是爹去看她才對吧!”蕭如玥淡淡一句,卻讓蕭如鳶瞪大了眼,滿臉寫著“你怎么知道”!
那么明擺的事,瞎子都看得出來吧,不過“爹會撫琴?”為毛那畫面,更難想象呢?
“當然會,而且”
蕭如鳶第一次露出那么明媚的笑臉,卻不知為何,轉瞬又暗了下去,恢復那超脫她年齡的沉靜:“不過,我們也只聽過一次,而十四姐,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學琴的。”
蕭如玥挑眉:“你們看到什么了?”應該是聽覺視覺都震撼到了,才讓人犯那種傻沖動吧
“當時年紀還很小,具體也記不大清了,只知道很美,很美很美”回憶的表情,竟有些陶醉。
蕭如玥詫異,不禁想象,卻是出來一幅死尸奏曲鬼魅舞的森冷畫面嘴角抽搐。
那種畫面,到底哪美了?
始終等不到蕭如玥的話,蕭如鳶豁出去了:“六姐,你能不能去看看十四姐?”
蕭如玥卻不答反問:“奇怪,你們一起看到的吧?為什么十四為此學了撫琴,你卻反而專了女紅呢?”
蕭如鳶一愣,驚愕的看著蕭如玥,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鳶兒也學了一陣,可惜實在沒有學琴的天賦。”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頭收拾東西,有點緊張的怕被看出什么似得。
蕭如玥挑眉,倒也沒攔她,含糊的應了她會去看蕭如云,便讓曉雨送她出門了。
這孩子固然有些古怪,可只要不礙事,她也懶得去理會。
丑姑和曉露出門后,蕭如玥才帶曉雨去的桂香院,不過端木芳兒并不在,她順理成章留了個口信。
按走的方向,曉雨起初還以為是要去觀景樓,畢竟蕭如鳶早上還那么拜托了,卻不料她竟是要去外院!
“六小姐”
“挺直腰桿目視前方廢話少說!”蕭如玥淡淡說著,邁出映月泮橋廊,跨進外院,直接就往外書房去。
遠遠看到蕭如玥,夜三還以為是蕭如雪,可一看她身后的曉雨,頓時愣住了,回過神來想進書房去通報一聲,卻被喊住了。
“夜三叔。”蕭如玥來到夜三跟前,淺笑吟吟就伸手去推門:“真是辛苦您了。”門一開,旁若無人走了進去。
夜三瞠目結舌。曉雨面色發白不敢跟。蕭云軒抬頭
“您忙,不用管我。”蕭如玥微笑得體,卻直接走向蕭云軒身后那一排排大書柜。
猶似熟悉一般走走停停轉了一圈,第二圈路上順手就拖了擺在一邊的小梯子,兀自爬上爬下拿了幾本書,若無其事的抱著走出來:“過兩天還你。”
不出所料,回應她的,是一片靜默,只是她不知道,她和曉雨走了之后
蕭云軒忽然喃喃:“竟然一步都沒錯”
夜三站得有些遠,沒聽清,不由靠過來:“爺有什么吩咐?”
“那孩子,記性驚人”
夜三微愣后似想到了什么,倏地扭頭看向一排排擺滿書籍的書架,面色怪異起來。
這里,是歷代當家的書房,收集了古今內外五花八門各類書籍,少說也有十余萬冊,因為歷代當家性格不同喜好不同,擺放各有習慣,因而除了賬冊統一區域外,每一代當家都有固定擺放自己收集的書籍的區域,出于尊敬,歷代也不會去破壞上代的擺放秩序,以至于年代一長久,堆積如山的書籍就出現了井井有條的亂!
就是專司負責收拾書房的管事,想從這么一個大書庫里找出歷代收集的同類書籍,也得花不少時間,可剛才六小姐,第一次到外書房也只走馬觀花似得逛了一圈,卻好像所有書籍都是她擺放似得,第二圈找起書來一停就是一取,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易
這等記性,哪叫驚人,簡直嚇人!
蕭如玥到外書院“借書”的消息,很快傳開,丑姑和曉露回來時,就聽到好幾次下人低聲議論,隱約還有“庵堂”之類的。
丑姑面色微微有些陰晴不定,但很快又斂了去,和曉露快步走回紫竹院。
“沒瞧見上次那個少年,來的是個二十六七的青年男子,挺干練的模樣,曬得很黑倒像做馬隊一行的,本地口音,還帶了昨天那只小鳥,因為鳥腿上還綁著那根小竹管所以認得出來,那男子瞧見我跟曉雨就走了過來,直接問我們是不是要運糧草,還說是有人介紹他來的,我們應是之后,他就說大致情況已經了解,雖說運的又不是貴重物品,可畢竟路程不近而且對象是克吉烈族,按理說價格不低,可因為是熟人介紹的,所以可以算我們優惠一點,只收兩百兩”
丑姑匯報得很仔細:“我說得回來問問主子的意思,他也沒有表現不耐不悅,只說讓我們盡快決定,不然他們接了別人的活兒就抽不出人手幫我們運了。還有,臨分手時,他給了我這個,說是那位朋友托交給您的。”
說著,遞過來一只巴掌大小,款式普通但挺鼓的米色小布袋。
蕭如玥接過打開,一愣后,噗哧就噴笑出聲來。里面裝的竟是十幾條新發帶,除了黑,紅粉黃綠藍紫倒是什么顏色都有。
這時,窗外有異響,而后就有只鳥熟門熟路從窗縫擠了進來。
“他倒是把時間算得剛剛好。”
蕭如玥笑著準備走過去抱那只乖鳥取字條,卻不想它反而像已經認識了她似得,主動向她飛了過來,圍著她飛了一圈,停在她手上。
不但蕭如玥呆了呆,其他三人都有些傻眼了。
“下次見他,真要跟他學學怎么訓的鳥。”蕭如玥喃喃道,帶著乖鳥來到窗邊,也不管它是不是真懂人話,就說:“來,你現在這吃米粒。”
因為想著這乖鳥可能還會來,所以事先就放了一小盅米粒在窗邊,那乖鳥真是乖,見了米粒就跳下去吃起來。
展開字條,好像憋不出別的內容似得,就干癟癟兩個字【已賠!】
倒真是他的風格
可一想有可能這兩個字他都憋了許久,蕭如玥忍不住又是一陣噴笑,搞得曉雨曉露莫名其妙,丑姑起先還面色怪異,可看著看著,就不由表情一軟,露出笑意。
雖然不知道那位少年的底細,可難得有人能讓她笑得這么開心,就是以前懷慈庵那位華衣公子也不曾讓她這樣笑過
“曉雨,紙筆!”
通城一間不起眼的小客棧里,皇甫煜正忙著在一只兩指粗細長三寸左右的小竹筒面上雕刻著什么,信差乖鳥就回來了,喳喳叫得歡快的落在他肩頭,撒嬌似的直用小腦袋蹭他脖子。
“知道你乖了”
輕笑著,白皙漂亮的指獎勵一般輕輕撫了撫乖鳥的小腦袋,才去取鳥腿上小竹管夾著的字條。
“主子,明天是十五,現在不馬上動身的話只怕趕不及”
門外,白易的輕聲提醒,讓房里的皇甫煜緩緩飛揚的唇角一定,笑意漸散。
定定看著才展開一半的小紙條一會,慢慢重新卷起,裝進那只雕刻了隱約可見婀娜人形的小竹筒里,蓋上,起身步去開門。
梁上的爪白和桌上那只乖鳥,立即飛落他肩頭
蕭府,外書房。
“爺”
夜三神色凝重匆匆進門,湊近蕭云軒低語:“神鷹鏢局接了六小姐那筆買賣,而且只收兩百兩”
蕭云軒抬頭:“誰交涉的?”
“神鷹鏢局那邊是鏢局的少主,六小姐這邊則是那個女人”夜三眉頭更緊了:“難道神鷹鏢局和其背后十分神秘的神風門,都是董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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