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她到學校操場時,廖武居然還在,她心想這人還要再拿那幾本爛書來忽悠人?
操場上人不多,還有幾個老人在閑聊,她走過去看那些收過來的書大多都還是偏向年齡大的孩子,繪本圖畫類的書幾乎沒有。這確實也是現狀,越是小地方越缺低齡閱讀的書本。
袁菲看到她來就一個勁地吐槽廖武。
“你知道他拿了本什么書過來嗎?”
“金瓶梅啊,天了,傻缺才會干的事情。“
她越說聲音越高。
談語冰沒發表評論,叫她聲音小一點,畢竟金瓶梅三個字在普通老百姓耳朵里都是如雷貫耳。
”行了,先整理書,看看有多少能用得到。”
被人當空氣的廖武看到她們在搬書覺得自己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掐滅煙就跟在一群人屁股后面,可惜等了半天也插不上手。
“談老師啊,怎么還親自搬書了,這種粗活,我來!”
一張大方臉上眉毛聳起來,談語冰瞟了一眼他,淡淡出口:“不用了。”
廖武還是橫在她面前,手沒收回去。
“搬到三樓最東邊的房間。”
她把書遞過去,心想那就用用免費勞力吧。
在青城的夏從異常忙碌,連軸轉開了好幾天會,周六在家醒來懵怔了一瞬看到床頭柜上的合照才想起是在家。
手機在床頭連連震了幾聲,應該是微信。
他點開看是那個支教小分隊的群,袁菲在圖片轟炸,看小圖是大家在操場搞什么活動,點開來看大圖是圖書征集,募集到的書也有一些,都堆在課桌上。
活動照片里的人比較雜亂,他就是一眼找到談語冰,還是那件保暖的黑色羽絨服,稱著一張小臉更白。迅速劃過照片,他停在最后一張,一個大個子男人入了鏡,眼睛玩味地盯著前面黑色羽絨服的背影,那個眼神看起來讓人不太舒服。
他認識廖武,剛剛開始建宿舍的時候廖武來做過幾天工,后來就開始使壞還提各種過分要求,被夏從收拾了一頓才消停自己離開。
【廖武怎么會去學校?】
幾乎不在群里說話的人破天荒發了一條消息。
【來捐金瓶梅。】
……
他想想最后還是加上一句:離廖武這種人遠點,別理他。
談語冰到中午才看到微信群里的對話,不知道他怎么會注意到廖武。
【你認識廖武?】
她在群里發了一條,等了兩分鐘沒有消息也就沒管了。
【認識,你注意點,他看你眼神不太對。】
一個小時候他回了私信過來。
【?】
【你看群里最后一張照片】
談語冰這才注意到群里的照片,經他一提醒才突然感覺到如芒在背。
【謝謝提醒】
夏從人已經進了會議室,沒再回過來。
夏從晚上回去的時候稍微早一點,正好可以和奶奶一起吃飯。
今天餐桌上照例是他喜歡的菜,確切地說是他以前喜歡的菜,這些年好像吃什么都味道不太對,又好像吃什么都一樣。
奶奶又給他碗里夾了一個大蝦:“最近這么忙,回家吃飯都沒幾次,多吃點。”
夏從哼笑一聲:“擔心什么,我身體好得很。”
八十多歲的奶奶端著碗嘆了口氣:“就會敷衍我。”
“您看您夾的菜我不都吃完了!”
奶奶拿筷子點虛點了一下他:“我夾的菜你吃,我介紹的姑娘你能去看看嗎?”
夏從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給噎住了,猛得咳嗽一聲,端起旁邊的白水大喝一口,這才認真地看著奶奶:“什么姑娘?”
“孫媳婦唄。”
奶奶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老人家年紀大了心思可還活泛著,還盼著抱個曾孫,來個四世同堂。
夏從伸手貼了貼奶奶額頭,被奶奶嫌棄地揮開了。
奶奶:“沒發燒,你就說去不去吧。”
夏從:“……”
奶奶:“你別這么看著我,等你爸回來你和他交代。”
老人話才落音,門就開了,夏從轉頭一看夏云朗三口之家回來了,后面的小腦袋怯生生地露出來,目不轉睛地瞪著他。
“夏從今天在家吃飯啊。”女主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又朝廚房走去,邊走邊喊,“有沒有多加菜?”
廚房那邊忙不迭地回:“太太,加了菜得。”
梅清語一上桌就看到確實是琳瑯滿目,有幾個菜應該還是老太太親自下廚得。
她眉毛一挑看著洗完手出來的夏云朗:“云朗,我們今天有口福了,媽親自下廚。”
“吃你的飯吧。”男人一聽就聽出弦外之音,你在你媽心目中就是沒有你兒子重要。
夏從沒說話,還在琢磨剛剛奶奶說的相親,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到談語冰的臉,他搖搖頭,快速扒了幾口飯,就放下碗:“你們慢慢吃,我先上樓。”
桌上只有奶奶應聲:“這么快就吃完了?”
老人家還瞪他,責怪他是在逃避相親的事情。
他走到二樓樓梯拐角模糊地聽到夏云朗的聲音:“媽,您都和他說了嗎?”
呵,他心里嘲笑一聲,還真是給他準備了這一出呢。怕是奶奶沒主導這事,是他爸夏總親自安排的,估計又是哪個生意伙伴家的女兒。
夏從猜得沒有錯,也不全對。
晚飯后夏云朗就在書房給他擺出一張照片,端莊的一姑娘穿著學士服,笑得很正式。
夏從把照片推回去:“這誰啊?”
夏云朗:“宋氏宋董的女兒,宋婉麗,剛剛從國外回來,比你小幾歲,算得上很相配。”
“哦,要這么按條件,和我相配的人可多了。”他無所謂地說。
夏云朗沒急著說話,點了一支煙,打火機扔在書桌上啪地一聲。
他彈了彈煙灰才盯著坐在對面的夏從說:“這事你好好考慮,但是別太讓我失望。”
“這么多年我沒怎么干涉過你的事情,你說出國就出國,在國外呆著不回家,這些我都允許,畢竟年輕人是要有自己的氣性。”
“但是你姓夏,有自己的責任。朗新以后還得看你的作為。玩到差不多的年紀該收心了。”
他又敲敲桌子:“這女孩我查過,人算是謙和有禮,沒什么不好的歷史,宋氏這幾年發展很不錯,投資的很多產業都很有前景……”
夏從嗤笑一聲:”哦,合著你前面不管我就是讓我這個時候聽話?”
“你這是給我找老婆,還是給自己找項目合作方?”
夏云朗明顯不悅:“你說什么渾話?我現在用得著還去找個這樣的項目?”
“這還不是為你以后著想,你這么個脾氣,要是沒個人在背后撐一下,幫你鎮住場面,遇到事情怎么收拾?”
“你以為朗新的股東都那么好忽悠?”
“人家一個個狼子野心得很。”
“你拿了建筑大獎又怎么樣,公司的門道你都還沒摸清……”
夏從冷哼一聲:“我又沒說要回朗新。”
“不管你回不回,朗新都是你的。你媽當初留那些股份不就是為了你?”
夏云朗猛吸一口,整個屋子煙霧繚繞。夏從都忍不住嗆了一聲。
一說到周眉新,他又有些泄氣。
朗新建設在建立之初,夏云朗為了寵老婆把股份大頭都寫得周眉新的名字,自己占的股份比她還少20。沒料到他們最后沒走到頭,但是離婚的時候夏云朗很干脆,都聽周眉新的安排。周眉新沒動這些股份,也沒做轉讓,只和他說讓他代持。
但是她意外過世前,立了個遺囑,她名下朗新的股份95由夏從一個人繼承,周眾只有5,并且這個也是由他代持。
其實他一直不能理解媽媽這個安排,她是預感到什么了嗎?
書房沒有聲音,兩人都這么看著面前的煙灰缸。
夏從聽著父親的聲音早已經不如從前那般宏亮清越,如今多了些沙啞和疲憊。
”少抽點吧。”他眼皮輕掀。
夏云朗愣了一秒,仿佛沒想過兒子會這么說話。再開口時語氣軟了下來。
“你媽分那些股份時,是和我商量過得。”
“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周眾的病一直是她心頭放不下的,雖然他也聰明,但是他就算不出事,以后還是會有很多困擾。所以她希望他能不被太多事情打擾。”
“你不一樣,你有這個能力可以做到。”
“去休息吧,自己好好想想。”
夏云朗揮揮手,夏從坐著半響才起身。
門外的偷聽者早就溜回了房間。
梅清語坐在梳妝臺前咬牙切齒,怎么朗新就一定是夏從的?
雖然對夏從回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夏云朗這么清晰地說朗新要交給他,她還是心有不甘。
“如果不能改變,我也得為你多拿一點東西才好。”她自言自語。
夏云朗回房間的時候過了十二點,孩子睡得酣甜,梅清語坐在床上翻一本雜志,聽到開門聲就膩了上來。
她把手塞進夏云朗臂彎和他一起坐在床邊,側臉看過去夏云朗五十多歲的人還是高鼻深眼,臉部線條瘦削,很耐看。
“怎么談這么晚?”她不經意地問。
夏云朗笑了一聲:“你不都聽到了嗎?”
他太了解身邊這個女人,夏從一回來她就精神高度警戒,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