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海澤在律所的工作照舊。
只是每次看徐楓露在辦公室來來往往,茶水間關于她的緋聞甚囂塵上,她要他保守的秘密就在他心里咆哮,好幾次都差點脫口而出。
念著每天下班回家她把各種美食往家里帶,企圖封住他的嘴,他又覺得說出來也不道義。
最關鍵是她拿了個殺手锏:想想你的工作!
吃人嘴短啊,說得就是他吧。
【吃飯了。】
【好的】
【進來吃飯。】
【好的】
……
夏從在宿舍前面的槐樹下抽煙,左手拿著手機隨意看微信,點進和談語冰的聊天記錄里,最近都是這樣的對話。好像一夕之間她除了叫他吃飯再沒別的可說得了。
以前也沒有什么可說的,除了聊一聊周眾。談語冰很少說自己的事情。
似乎他也很少和她說自己的事情。
他們算起來也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一點。
他自嘲一笑,手機又彈出一條微信,劃開一看還是叫他吃飯。
自從前幾天他誤闖廚房,談語冰做飯的時候他都盡量在室外,或者外出做其他事情。談語冰也很有默契地避開他,做完飯就發個微信叫他吃飯。
今天中午的飯菜比平時不一樣,多了兩個菜,因為學校來了兩個老師一起吃,陶星和另外一個女老師鐘梅秀。
陶星熟門熟路,和袁菲兩個年紀差不多,沒事經常在一起八卦,比如村里誰家最有錢,誰家里的老婆跑了,誰家今天殺豬……
鐘梅秀年紀也不大,但是已經結婚有孩子了,平時除了上課時間很少看到她影子。
”梅秀姐,你家孩子今天不用管?”
袁菲和誰都能聊上幾句。
“我老公帶出去走親戚了。”
“那敢情好,輕松一下。”
到底是已婚人士,做事很麻利,鐘梅秀包攬了今天的洗碗任務,不僅洗碗,還把灶臺都打掃得干干凈凈。
“鐘老師,過來吃水果。”
談語冰又洗了一碗水果擺在桌上。
“謝謝,”鐘梅秀擦干手,“小談以后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冰姐很好的,誰娶到有福氣。”袁菲變成她粉絲了。
“做飯好吃,長得又美,性格又好,又學富五車……”
談語冰及時打斷:“行了,行了,說得我都要上天了。”
“談老師,聽菲菲說你男朋友挺帥的!”
陶星突然插進來說話。
談語冰拿梨子的手微一頓,她什么時候和袁菲打聽自己的事情?
“你看她把我夸這樣,能信么?”
“菲菲沒說錯,談老師應該好多人追吧?”
“在學校仰慕她的確實很多,但冰姐是冰山美人,一般人靠近不了……”袁菲在學校就活躍,各種小道消息都聽得到。
“我怎么不知道呢?”談語冰好笑。
“當局者迷唄!”
“小談今年多大了?”鐘梅秀笑著問
“二十六。”
陶星驚訝:“二十六了啊,你和梅秀姐只差一歲,你看她孩子都四歲了,你也得抓緊了。”
陶星的話細品起來味道不大對,袁菲這種馬大哈都覺得尷尬,何況談語冰那么心思玲瓏的。
談語冰倒沒說什么,照舊笑笑。
“我看冰姐男朋友對她很上心,每天晚上視頻電話追著打,要結婚分分鐘的事情。”袁菲嘴上在替她找補。
……
起居室和臥室的門沒有關,夏從在看一本建筑學新著,女人們的談話像在演話劇,表面風輕云淡一片和諧,暗里藏鋒,刀光劍影。
他有些好笑,陶星這一天兩天得往這邊宿舍串門這么勤快,前段時間他住在表舅家里,她也是要把表舅家的門檻踏平了。
他暗暗思忖自己哪里表錯情了嗎?
幾個女人聊完出門的時候,他眼都沒抬。
但是陶星突然折回到他書桌旁問:“夏從哥,聽說你畫畫很好看,胡校長正好要開美術課,你能不能來教教?”
“我可能沒時間。”
他沒抬頭,一直在看書。
“哦。”
陶星失望地關上門,一出去就看到袁菲擠眉弄眼的看她。
談語冰看到袁菲一把拽過陶星,附在她耳邊說:“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夏帥哥?”
陶星面色緋紅得點頭。
“喜歡就追,不過他好像很冷。”
“你知道他和談老師什么關系嗎?”陶星吞吞吐吐終于說出來,上次看他給談語冰擋酒就覺得他兩關系不一般。
袁菲一臉莫名其妙:“他們又不是男女朋友,這和你追他有關系嗎?”
“哦。”陶星臉上笑嘻嘻地,吃了個定心丸。
談語冰的房門沒關緊,兩人的談話還是漏了一些進來。
她微怔,沒想到自己成了陶星的假想敵。
深夜夏從刷微信朋友圈看到一條征集和募捐舊圖書的消息,正是住隔壁的談語冰發出來的:
【書中自有顏如玉,
書中自有黃金屋,
可是首先得有書。
為鄉村孩子征集圖書需要您的一臂之力,
如果您家里有看過不需要的書,破損和陳舊都沒有關系,
又或者您是有愛之人,愿意給孩子捐助一本書
請和我們聯系
……】
隨消息發出的還有很多學校照片。
發消息時間就是剛剛,然后一條一模一樣的朋友圈兩秒后又出現在上面,他以為談語冰重新發了,仔細一看名字才發現不對,是蘇海澤發的,下面還多了一行字-女朋友在做的項目,多支持。
徐楓露也看到了,她在下面評論了一條:忠犬男友。
夏從放下手機,揉了揉眉心,電話又響了,號碼沒有名字顯示,但他知道是夏云朗。
”你又去哪里了?怎么聽說你沒在青城?”
夏總每次打電話的語氣都差不多,都是夏從最討厭的興師問罪的架勢。
“我不在青城,你還要聽誰說?”
“哦,您這是日理萬機,又忘記給我派了什么差事了?”
“差事?”夏云朗稍微回憶了一下才想起兩個多月前的事情,“我只是叫你過去海城看看,沒叫你直接住到那里去,你呆那山溝里幾個月要干什么?”
“不是好好給你把學校的事情理一下么?”他不輕不重的回復。
“具體的事情不需要你做,你出個大致方案就行,這還用我教,該修葺的修葺,該重建的重建,一個小學校還要勞煩你這種得國際大獎的建筑師呆上幾個月?正事沒見你這么上心的……”
他最不耐煩聽夏云朗這一套正經的理論,及時打斷:“怎么不可以?你當初捐的這學校也就建了一棟樓,現在倒是能用,但是操場稀爛了,宿舍都沒有,您說要在捐助一下,學校搞好一點,我可沒時間揣測圣意到底是什么程度,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
“行了,”夏云朗也是氣悶,每次都占不了上風,“你先回來一趟,公司的事情你不想參與,但是你畢竟是股東,別不當回事,這次投大學城項目的標你必須來主導。”
“大學城?”
“豐城大學城。”
夏從思考了半響,才對著沒掛斷的電話說:“后天我回來。”
夏云朗這才滿意地掛電話。
夏從定了張從海城出發的機票,后天晚上的紅點航班。
走之前,他從微信上傳了一張圖給談語冰。
她看到圖片的名字是圖書閱覽室,點開一看果然就是他做的小學圖書室的設計圖。
這個圖實在來得太及時了,她正為這個發愁,又不太想麻煩大建筑師,畢竟畫張小圖書室的設計圖實在大材小用。
最關鍵是他拒絕陶星上美術課,太干脆了。
夏從不僅做了設計圖,還為他們選了最合適做圖書室的房間。
他傳完圖片就過來敲門。
談語冰一身臃腫的站在門后,白凈的臉上紅撲撲一團。
她笑著說:“真是及時雨啊,拯救了我的大腦。”
“有事情怎么不和我說?”他看著她的眼睛。
談語冰最怕直視他那雙眼睛,錯開視線:“怕麻煩你啊,看你沒時間。”
“我什么時候說沒時間了?”
談語冰踟躕了一會才說:“……就上次問你上美術課……”
夏從打斷她:“你還記得挺清楚,我就不過隨口一說,也不是對你說的。”
“況且我覺得美術課可以不用上,給他們一支筆孩子就可以畫,而且畫得比大人都好很多,當然大人可能看不懂。”
“……”
“我等會要回青城。”他沒頭沒腦地說一句。
“啊?“談語冰反應過來,“哦,你出來這么久是該回去了。”
夏從只輕輕”嗯“了一聲,門內門外都陷入沉默。
“那……”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都愣住了。
談語冰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頭發往耳邊后面別。
“你先說吧。”夏從開口。
“再見。”她本來想問他是否還會回來。
夏從輕輕一笑:“再見。”
談語冰看著他轉身,嘴唇動了一下又閉上,剛剛被裝滿的心里像是被卸去一半的重量。
走出去兩步他又回頭說:“我回去可能兩個星期,要帶什么過來和我說。”
心又被重新裝滿了。
談語冰露出個笑臉朝他揮揮手:“好,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