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歲的沈宴,已經是青城最有名的事務所里的金牌律師。
他一直都是優秀的,林絳從未懷疑過這一點,只是當林絳坐在他商務氣息滿滿的辦公室里,還是忍不住感嘆。
“你說這要是十年前,我怎么會想到每天運動服的你,現在天天西裝革履呢?更不會想到,房間里全是動漫和籃球的你,有一天辦公室里是清一色的黑白灰。”林絳站在落地窗前感懷人生。
身后的沈宴又給她煮了一杯咖啡:“你大概也不會想到,當初困死都不喝一口咖啡的我,今天會給你煮貓屎吧?”
林絳眼波一轉,表示歲月匆匆。
她這一瞥,著實晃了一下沈宴的眼。
這天兩個人久違地閑聊了一下午。
春節之前,緊趕慢趕,林絳算是把稿子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合同上倒沒有什么大問題,當初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外面漂多久,就簽的短約。
這次春節,爺爺外公都在林絳家里過,林絳在除夕夜那天上午,被徐名娟拉去買菜。
事實證明,林絳不該因一時認慫而屈服在徐名娟的威逼之下。
偌大的菜市場里,徐名娟穿著一身名牌穿梭其中,宛若富太走入基層與民同樂,而跟在后面的林絳,活像富太身邊的女傭,拎著花花綠綠的塑料袋悵然若失。
徐名娟說:“今天多買點,年后沒人出攤了。”
林絳努力擠出一個的微笑。
只見徐名娟站在魚攤前,挑了一袋肥蛤后,又選了一條羅非魚一條黃花魚,老板干脆利落地把魚摔懵,丟進袋子里,稱完重拿給林絳。
那魚在袋子里活蹦亂跳,林絳鼓足了勇氣才接過來,雙手伸著往前走,幾近僵尸。
忽然有人叫她:“林絳?”
林絳轉過身:“成老師,鄭老師。”
徐名娟認出了成老師,忙和她們點頭問好。
“老師,你們也來買菜啊?”林絳笑問。
成老師手上拎著一個紅色的布袋子,聞聲揚了揚:“哦,這不是你鄭老師身體不太好,我領她來拿點中藥,順便買點菜回去。”
林絳看著鄭老師,剛剛成老師叫她,她轉身第一眼看過去,竟差點沒認出來她,她憔悴許多,瘦得脫相,看得人心疼。
“鄭老師,好久不見,你還好嗎?”林絳關心地問。
鄭萍撐著笑:“我挺好的,之前聽你成老師說你回青城了,我一直沒來得及聯系你。”
“是我該主動跟您問好才對。”林絳笑,袋子里的魚還在撲騰。
鄭萍點點頭,像是有些乏,說:“那就好,那阿姨就不打擾你們了,先去買菜了。”
林絳忙說:“好,那你們買完快點回家,這會兒應該堵車。”
徐名娟也笑:“我剛剛在市場東區買了條魚,那邊海鮮什么的也都不錯,你們可以去瞧瞧。”
鄭萍點頭說好。林絳忙叫她注意身體,便道別了。
鄭萍和成老師一走遠,徐名娟就轉身對林絳說:“我看你鄭老師的精神不大好。”
“可能是身子一直沒調理過來吧。”林絳心里嘆氣,又想起那天在醫院和江為風的匆匆一瞥,“之前聽成明昊……就是成老師兒子,說鄭老師之前流過產。”
“真的假的。”徐名娟一愣,轉過身又朝著鄭萍離開的方向看了兩眼,“唉,要不怎么說女人不易呢,我看你老師身體好不好倒是次要,主要是心理上,剛剛看她眼神都無光。”
林絳卻也只能嘆氣,手上提著的魚早不蹦跶了,她心里卻不踏實。
就這么和徐名娟聊了一路回家。
一進門,滿滿的飯香味襲來,心里的那絲憂愁暫時煙散。
這個年家里很熱鬧,盡管林絳已經老大不小了,兩位長輩還是給她包了大紅包。
爺爺從奶奶去世之后身體就不好,年前還做了手術,林絳一直小心照看著,陪他說話。外公閑不住,在廚房和林偉做飯,徐名娟想幫忙,聽那動靜,好像是越幫越忙,被外公嫌棄地轟了出來。
吃完飯之后,爺爺和爸媽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外公便纏著林絳看照片。
這幾年在外面鍛煉著,不僅寫稿,還拍照,攝影技術也練出來了,林絳把自己拍到的極光發給外公,惹得外公一陣羨慕,又說年后要和一群老伙計去大草原,惹得徐名娟擔心地念叨半天。
外面鞭炮聲繁榮,煙花開得熱鬧,屋里一家人歡笑聲不斷,林絳被暖氣哄得臉紅紅的,不厭其煩地聽著大人們講過去的故事,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過了元宵節沒幾天,外公果然就拎包去草原了,林絳便開始著手找工作。
王佳倩給她發了個微信,說城南有家叫“J&J”的攝影工作室正在招人,要她去試試。
林絳本來沒想好究竟是再去試試老本行,還是去做編輯或攝影,但聽完王佳倩介紹,她去官方微博搜了搜這家工作室的作品,看完后就決定投簡歷。
面試通知很快下來,定在3月1日。
“這是我們的張總。”有助理端來一杯水,介紹完面試官后,悄然出門。
“林絳你好。”張益嘉掃了兩眼簡歷。
林絳笑:“您好,張總。”
“你不是專業攝影出身?”張益嘉手指摸著下巴,看著她問。
林絳抿抿唇,笑:“我不是,但我的作品您也看了,我……”
“但我們主要拍人像,你作品里人像不多啊。”張益嘉背靠椅子,皺了皺眉。
林絳心一緊,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這樣吧,我們工作室管攝影師的江總出差了,回頭我把你的作品和簡歷拿給他,你等復試吧,行嗎?”張益嘉問。
林絳點點頭,禮貌出門。
這邊助理敲敲門進來:“張總,林絳是今天上午最后一位來面試的了。”
張益嘉捏了捏眉心,說:“知道了。”
助理又問:“那林絳的面試結果是?”
“pass吧,以后這種不懂人像的,就別約面試了。”張益嘉說。
回到辦公室后,張益嘉掏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怎么著?大草原景色如何啊?”
江為風此刻人在旅舍,面前的新人演員正在化妝,七八個人圍著她忙活,他出去接電話:“怎么,有事嗎?”
“這不是攝影師招新么,你不回來,人我不好定啊。”張益嘉說。
江為風皺了皺眉:“現在定幾個了?”
“目前就定了一個。”張益嘉回。
“行吧,我這邊頂多兩天結束,約復試吧。”
江為風掛斷電話,他正要回屋收拾設備,準備下午開工,有位戴著黃色鴨舌帽的老人叫住他:“小伙子,能不能幫我們拍幾張合影啊?”
江為風順著老人的肩膀往后一看,有四個年紀相仿的老爺子也正樂呵呵看著他。
他點頭說沒問題,幾個老人站到旅舍的招牌前,站得整整齊齊,說:“好了,小伙子拍吧。”
他拍一張,幾個老人便換一個動作,又是比心,又是比耶,像群老少年一樣,等他拍好了拿照片給他們看,一群人都樂得不行,連連說感謝。
江為風只覺得那位戴著黃色鴨舌帽的老人長得親切,多看了兩眼就進屋了,沒想到臨走那天,在多倫湖拍完最后一個景,又遇見他。M.
老人先叫了江為風:“小伙子,你拍得好,能不能替我和我老伴拍一張?”
江為風點頭說行,可是調好相機后,左右看了一圈,也不見有他老伴的身影。
直到老人從包里,拿出一個黑白照相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她生前就想來次大草原,所以啊我這回出來,也帶她來看看風景。”
遠處是大片的綠相連大片的藍,這一處有最干凈純粹的風景,也有最干凈純粹的感情。
江為風明白過來,心里一熱。
江為風從呼倫比爾回青城之后,就忙著團隊擴建的事兒,光攝影師就新招進5名。
人員備齊之后,團隊聚餐。
“江為風微博年前粉絲破了一百萬,這個粉絲量很可以了,我覺得今年夏天可以開線上授課班。”張益嘉在討論攝影班授課的事兒。
顧翔擺擺手:“上個月剛剛敲定和幾家明星工作室的合作,新人剛來還需要老人帶,除了風哥,其他幾個人手上都有活,線下授課班也才剛開,我建議到秋天再說線上攝影班的事。”
顧翔從畢業之后就跟著江為風干,做他的經紀人,主管商務合作和宣發等各種事項。
江為風玩著酒起子,在一旁聽他們說。
張益嘉不樂意了:“現在競爭越來越大,趕早不趕晚,時機就是時間你懂不懂?”
“技術才是我們最大的核心競爭力,求快不出活。現在突然插一個線上課進去,雖說底下還有人能授課,但說句不好聽的,江為風不教學,幾個人來買?但是江為風的檔期已經排到十一假期了,你想累死他啊?”顧翔面無表情,一時間□□味十足。
兩個人爭吵了一番,飯桌上的氣氛越來越不對。
江為風煩躁不已,拿了外套起身:“我有點累,先回了。”
顧翔一看江為風要走,也覺得這頓飯吃得沒勁,便拿了外套跟著江為風出門。
看著一前一后兩個背影消失在門口,張益嘉眼眸一黯。
顧翔叫住江為風:“走那么快干嘛?”
江為風頓足等他:“不在里邊吵架,出來干嘛?”
顧翔癟癟嘴:“害,你走了,我在里面可待不住,你等我會兒,我去上個廁所哈。”
江為風抬腳就走:“車里等你。”
顧翔說“得嘞”,江為風自顧自走去停車場,跨步坐進去后,就伸手掏煙。
這邊還沒找到火機,那頭就有熟悉的身影走過來,在他車旁停下,他心下一動,把車窗搖下一條小縫。
“我還能和誰一起啊,沈宴贏了場大官司,請客唄。”
女生聲音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