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奉天剛到門口,屋內(nèi)的數(shù)人便站了起來,一起向高奉天躬身行禮。.
“列位起來吧!”高奉天泰然受了眾人禮數(shù),當先坐下,溫和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矜持,他心知這些地方豪強多半是些唯力是從,鼠兩端之輩,自己眼下實力虛弱之極,若是表現(xiàn)的過于急切,反而說不定會被他們輕視,還不如讓這些土包子見識一下上官威儀。
那幾人站起身來,高奉天目光掃過,只見他們身材雖然并不高大,但個個筋骨強健,手掌粗壯有力,臉上須凌亂,神情粗魯,和山間的野人一般,身上的衣衫也都是葛麻所制,并無什么區(qū)別,根本無法分辨哪個是周家的嫡子。高奉天轉(zhuǎn)頭對身后的胡利使了個眼色,胡利立刻心領(lǐng)神會,上前一步問道:“不知哪位是周公子?”
“正是在下周虎彪。”一條漢子甕聲甕氣的走出列來,斂衽又對高奉天唱了個肥喏,便站起身來,用好奇的目光看著高奉天。高奉天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只見其滿臉虬髯,體型粗壯,身上只披了件夾衫,可在這寒冬臘月,卻行若無事一般,看他神情形貌,倒好似三十許人一般,便隨口道:“汝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當好生為朝廷效力,方不負平生的意氣。”
那周虎彪聽了此言,不由得一愣,本來粗魯?shù)拿嫒萆下冻隽艘唤z狡黠的笑容,應答道:“草民自當全心全意為呂相公、高判官效命,討滅趙賊。只是在下今年還只有十六而已。”
“十六?”高奉天不由得一愣,不自覺的向身旁的胡利投以質(zhì)詢的目光,卻看到胡利也是一副茫然的神色,才知道這老狐貍也是稀里糊涂,便聽到那周虎彪的聲音:“在下生的老象些,胡須比常人生的多些,上官認錯了也是難怪。”
經(jīng)周虎彪這番提醒,高奉天又仔細打量一番,這才現(xiàn)此人雖然臉上須茂盛,可是臉容卻是年輕的而很,只不過虬髯燕頷,皮膚又比較黝黑,竟然一時間沒看出來,可十六歲就生得這般濃密的胡須,也太夸張了吧!
“汝是多大年紀開始長胡須的?”高奉天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開口問道。
“草民聽父親說,某生下時容貌便頗為丑陋,身上遍生黑毛,七八歲時臉上胡須便與常人無異。”那周虎彪臉上怒色一閃而過,顯然他對自己形貌的這個特殊之處頗為忌諱。
高奉天何等精明,已經(jīng)看出了周虎彪的想法,卻裝作不知,拊掌笑道:“某少時聽市井間傳聞的《風塵三俠》,其中所言的虬髯客也與周君一般無異,還以為那不過是家言,故作奇語愚弄村夫愚婦罷了,卻沒想到造化之奇,又豈是某能夠盡曉的。”
那周虎彪?yún)s未曾聽過這唐傳奇中的名篇,臉上全是茫然之色,高奉天見狀,便將紅拂女于風塵中先識得未曾跡的李衛(wèi)公,后又在旅店中與虬髯客相識,三人意氣相投,結(jié)拜為兄妹,后虬髯客見本朝太宗,意沮而將財貨盡數(shù)贈與李靖,自己孤身一人,飄然出海,十年而為扶余國主之事一一說與眾人聽。這風塵三俠的故事本就瑰麗動人,虬髯客的氣度更是豪邁卓異,高奉天更是口舌便給,一席話下來足足有一刻時間,可屋內(nèi)諸人卻毫無厭倦之態(tài),那周虎彪聽到自己被與故事中虬髯客那等大英雄大豪杰相比擬,先前那點怒氣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臉上滿是仰慕遐想之色,過了許久才談到:“那虬髯客果然是大英雄大豪杰,棄千金如弊屢,只手在海外打下一番基業(yè),便是衛(wèi)公那等人物也未必能與其比肩,為這風塵三俠之倒也是名副其實。”
“不錯,可見這容貌乃是上天給的,上天的心意又豈是我們這些凡人所能妄加猜度的,周君雖然容貌奇異,可又豈知道不是上天讓你做下一番大事業(yè)的。”
周虎彪聽到高奉天這番話,身形不由得一顫,抬起頭看著高奉天,目光中滿是感激之色。他生下來的便形容奇異,父親差點把他當做妖異投生,一刀殺了,多虧母親保護,才活了下來,后來一直不為父親所喜,雖然因為母系那一族實力強大,父親不得已將他立為嫡子,可平時待之極為冷淡,家中奴仆也以妖異待之,他也因此變得性格陰沉倔強,年紀輕輕便拿著刀槍四處劫掠廝殺,練得一身橫練筋骨,自從年前他母親去世之后,他這個嫡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父親一直都在找機會廢去他的嫡子之位,由討其歡心的幼弟取而代之,這番將這個嫡子送到高奉天這里為人質(zhì),也未始沒有去除一個麻煩的想法,周虎彪心里明白,心情自然不會好到那里去,這番聽到高奉天這番開解的話語,其心情可想而知。
高奉天見自己這番話已經(jīng)起到了效果,便有笑著安慰褒獎了眾人幾句,吩咐安排好了他們的飲食,方才轉(zhuǎn)身離去。
趙引弓站在坑旁,一陣陣惡臭飄了過來,讓人聞之欲嘔。數(shù)十名兵卒正有氣無力的往坑里填土,坑里層層疊疊的堆滿了尸,那惡臭便是從那里來的,不遠處幾群野狗正盯著這邊,不是傳來一聲聲低吠,好似是對這邊掩埋它們的食物而表示不滿,自從臺州這一帶戰(zhàn)亂頻繁后,這些野狗吃慣了尸體,早就把人肉當成了它們的食物,一雙雙眼睛都是紅色的,好似鬼魅一般,此時尚是白日,可它們也不怕人,只是在一旁蹲守著,只待那些兵卒們退去,便過來刨開深坑,來啃食這些尸。
“將軍,尸掩埋完了,我們回去吧。”一名校尉走到趙引弓身邊,低聲稟告道。趙引弓看了看那深坑,尸體上面不過覆蓋了薄薄一層土,只怕他們一走,那些野狗三下兩下便能將尸體挖出來,可看看手下兵卒那副面黃肌瘦的模樣,他什么話也沒說,敵龍無只是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離去了,心中滿是煩躁。原來信使離去后,趙引弓為了節(jié)約軍糧,便改一日兩餐為一日一餐,于是軍士們在附近的湖泊河流中撲捉魚蚌之類的補充,這些生冷之物,本就不能多食,一來二去竟然感染了痢疾,軍中傳染,不過數(shù)日功夫,便倒下了近千人,死去的也有三四百人,趙引弓只得將疫病士卒分離出來,防止傳染,并且禁止士卒再去吃魚蚌之類的東西,這些尸體便是剛剛死去的。眾人才離開墓地不遠,便聽到身后傳來一陣陣激烈的野狗撕咬聲,心知那是野狗刨出尸后爭奪撕咬的聲音,眾人心中不由得一涼。
“你帶二十人回去,將那些野狗趕走,那些尸體全部用火葬。”趙引弓停下腳步,沉聲道。
那校尉卻面有難色,道:“將軍,數(shù)百具尸如要全部焚化,所需的木柴可不是小數(shù)呀,眼下軍士疲敝,哪里能再驅(qū)策他們?nèi)タ撤ツ静瘛!?br/>
“那便拿出些小船拆了燒掉便是,反正趙權(quán)來了,便不缺船了。”趙引弓沉吟了片刻,答道。那校尉趕緊躬身領(lǐng)命而去,卻沒有看到趙引弓在說到趙權(quán)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容。
趙引弓回到...[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