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
    第36章
    都說春雨貴如油，昨日后半夜便是下了一場難得的春雨，雨絲風(fēng)片淅淅瀝瀝的直至天亮方歇。
    如今冷陽初霽，薄寒的春風(fēng)夾著晨空彌漫的清新水氣，又?jǐn)y了杏園里的縷縷花香，從半敞著的軒窗中灌入，竟有些蓋過屋子里剛剛點上的熏香。
    女使換過香料便施禮退下，水琴打來熱水，如往常一般伺候著小姐盥洗，梳妝。準(zhǔn)備出門用早饗時，水琴還特意從木施上取了件厚緞的斗篷，給蘇鸞披上。
    雖只是場小小的杏花微雨，可屋外這會兒風(fēng)正冷峭，還是有些侵人肌骨的。
    水琴亦步亦趨的跟在蘇鸞身后，往膳堂去的這一路上，蘇鸞低頭斂眉，神色惛懵。
    轉(zhuǎn)過九曲回廊再有二十來步，便是膳堂的大門。而就在回廊拐角處，蘇鸞的步子悠忽放緩。
    待轉(zhuǎn)過彎兒去，看到不遠(yuǎn)處守在膳堂門外的炎華，蘇鸞驀地駐足。
    水琴也跟著蘇鸞停下，而后萬分不解的望著自家小姐：“小姐，怎么了？”水琴只當(dāng)蘇鸞是突然想起什么忘帶的東西來。
    可蘇鸞沒答她，只是將手扶在拐角的廊柱上。那只手纖細(xì)綿軟，指如蔥根……卻是微微發(fā)著抖！
    此時水琴已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再喚蘇鸞時聲音帶著擔(dān)憂：“小姐，到底怎么了？”
    蘇鸞原是不想嚇?biāo)模扇缃裥闹形非由磉呉矡o個人能商量。遲疑了下，蘇鸞還是低低的開了口：“水琴，你可知昨晚那陣兒鬧騰，是因著隔壁的二公子陸澤禮，在青樓吃花酒時被人給教訓(xùn)了！手指頭都給剁了……”
    蘇鸞倒也不指望水琴能有什么主意，只是想著尋個心里慰藉。畢竟諾大個雍郡王府，水琴是她唯一能推心置腹信任的。
    聽了這話，水琴果真是害怕，兩眼瞪得有如銅鈴般大小！但稍稍一細(xì)思，又覺得此事透著蹊蹺。
    “小姐，二公子是雍郡王的親兒子啊！滿京城里誰敢打他？何況還給剁了手指，這不是誠心要跟郡王府結(jié)下死梁子，不要命了嗎！”
    問完這話，水琴便發(fā)現(xiàn)蘇鸞眼中透著怪異情緒，頓時好似明白了過來，轉(zhuǎn)頭瞥一眼膳堂。
    “該……該不會是那邊兒動的手？”水琴悄悄抬手指了指膳堂的方向。
    蘇鸞眸色篤定的點點頭。
    “小姐，奴婢都想去給世子爺磕個頭了！世子爺褒善貶惡，可真是雷厲風(fēng)行，昨日之仇昨日報，絕不留人到三更！”
    看著水琴認(rèn)真的表情，蘇鸞眉間漫上了一抹愁云……
    其實陸錦珩教訓(xùn)陸澤禮，蘇鸞心中也是一百個高興的。她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更不是圣母轉(zhuǎn)世，陸澤禮昨日那樣欺侮于她，遭了報應(yīng)她拍手叫好！
    只是……每回陸錦珩教訓(xùn)旁人的手段，都有些令人不寒而栗，脊背發(fā)涼。他為什么就不能傳統(tǒng)的或打或殺呢？每回都要搞的這么驚悚，讓人又承恩又畏懼。
    同樣是膽兒小的姑娘家，蘇鸞原以為這種微妙的感覺水琴能懂，卻不想水琴毫不猶豫的就站在了那邊兒。
    “水琴，”蘇鸞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小丫鬟，試圖讓她理解自己的忐忑所在：“你知道閻王爺么？”
    水琴愣了愣，茫然的點點頭：“知道啊。”
    蘇鸞則繼續(xù)言道：“閻王爺審理陰間的大事小情，也是秉著持論公允，褒善貶惡的至正之念。”
    說到這兒，蘇鸞將話鋒一轉(zhuǎn)：“然而他會將那些壞人丟進(jìn)油鍋里炸，炸的外酥里嫩的。還會用鐵勾子拔那些壞人的舌頭……他會用許多許多陰狠的招數(shù)，去懲罰和震懾那些壞人！還有他身邊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各個是勾魂攝魄的好手！他們能將人折磨的生不如死，又將鬼折磨的死不如生！”
    聽著這些，水琴已是被嚇的面色微微發(fā)白，寒毛卓豎。她顫顫巍巍的央浼道：“小姐，大白天的別講這個了……”
    大白天的不講，難道還入了夜再講？那水琴聽著不怕蘇鸞說著也怕啊！
    見水琴已是被嚇破了膽兒，蘇鸞則趁勢問她道：“這樣一個善惡分明，秉公任直的判官，你可愿意靠到他身邊去？”
    “不不不……”水琴圓瞪著雙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終于，蘇鸞的臉上露出了個心滿意足的神情，眼中閃過一道幸福光芒，那種幸福叫做‘被人理解’。
    并非她知恩不報，也并非她不知好歹，實在是陸錦珩每回出手都過于狠毒！死或殘在他手里的，多半都是罪有應(yīng)得的壞人，他也的確是動必緣義。
    然而這些，都不防礙她怕他。
    就在蘇鸞沉浸于這種滿足之中時，耳畔突然有個陰沉沉的聲音貼了過來：“鬼故事講完了？那可以進(jìn)屋用飯了。”
    蘇鸞面色‘唰’的一下變至慘白！無須回頭，只憑那與眾不同的聲音，她便知道貼著她后背而站的人是誰。
    陰影自蘇鸞身后兜頭籠下，水琴只抬了一下眼皮子，便看到比自家小家整整高出一頭的那個高大身影。水琴應(yīng)時打了個激靈，既而就地跪下，深深埋下頭，不敢再抬起。
    蘇鸞試了幾次想要轉(zhuǎn)身行禮，然而那強(qiáng)大的威壓迫阨于她的周身，令她四肢僵麻，如灌冷鉛！
    直到聽見身后響起腳步聲，那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
    蘇鸞這才終于扭轉(zhuǎn)過身子，看到的是一個背影。那背影軒昂偉岸，冷硬蕭肅，只遠(yuǎn)遠(yuǎn)望著，便讓人心下發(fā)虛。
    陸錦珩負(fù)手朝膳堂的門走去，跟在他身后的炎華未能看到主子的臉色，只心下暗暗揣測，世子聽了那話，不知是怒了，還是寒心了？
    昨日蘇姑娘在隔壁受了委屈，世子可是一日也不愿拖，當(dāng)晚便給了二公子一記不小的教訓(xùn)！
    說起來，當(dāng)年二公子摔了先王妃的遺玉，世子也過是狠踹暴揍了一頓，雖說落了沉疾，至少保他四肢健全。不像這次，直接斷了二公子一根手指！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世子這樣做，也是不準(zhǔn)備再給郡王爺留顏面了。
    再說，蘇姑娘將世子比做閻王爺，那他這個近身侍衛(wèi)首領(lǐng)在蘇姑娘眼里，是牛頭？還是馬面？
    炎華暗自游思聯(lián)想，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越發(fā)覺得蘇姑娘是將他們整個侍衛(wèi)營給罵了。
    轉(zhuǎn)身邁過門檻兒時，陸錦珩抬手撩了下袍襟。蘇鸞膽戰(zhàn)心驚的望著他身影進(jìn)屋，腳卻始終抬不起來。
    陸錦珩先前說了要她講完故事進(jìn)屋吃飯……現(xiàn)在調(diào)頭走，等于拿陸錦珩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只怕更會將他得罪的更為徹底。
    遲疑片刻，蘇鸞一閉眼一咬牙，抬腳便往膳堂方向大步走去。邊丟了句話給身后的人：“人都走了，還不快起來。”
    水琴聞聲抬起了頭，臉上掛滿了因驚嚇和委屈而流的淚。驚嚇自不必多說，委屈那是真委屈！
    她先前說了多少恭維世子的話？可世子一句也沒聽見！偏生末了那句‘不不不’讓世子聽了個真切，可那完全是被小姐給帶溝里去了……
    衰。
    水琴匆匆抹了把淚便從地上爬起，跟上自家小姐后，送小姐進(jìn)了膳堂，而后便同炎華一樣駐守于門外。
    兩人一左一右的貼門框杵著，神色各自復(fù)雜。
    蘇鸞進(jìn)屋便見陸錦珩正端坐在膳案旁，半張俊冷的側(cè)顏對著她，兩鬢纓穗平靜垂下。
    漸漸升起的金陽穿過窗桕射入，投在垂纓的白翠珠子上，煜煜粲煥。映的那張俊臉如裹著層瑩白月霜，更顯清絕。
    望著不動聲色的陸錦珩，蘇鸞心下發(fā)慌。糾結(jié)著是該上前浮語虛辭的阿諛一番，以拍馬屁的形式去化解陸錦珩心中氣憤。還是該直接老實的跪下，肯摯真誠的請求個寬宥？
    正躊躇間，就見陸錦珩朝這邊側(cè)了側(cè)臉。睫羽微微籠下，一雙黑眸愈加狹長，語帶揶揄：“不餓？”
    蘇鸞蛾眉微微蹙起，不知這話應(yīng)該怎么答才妥帖。若答餓了，可她剛剛還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這會兒不認(rèn)錯還有臉討吃的？可若是答不餓，又顯得有那么點兒不識抬舉的意思……
    見蘇鸞惆悵半天依舊杵在原地，陸錦珩帶著一絲不耐的回過頭去，“不餓那就再說段兒書。”
    說書？這話顯然是在調(diào)侃她先前說那些鬼故事嚇唬水琴。蘇鸞當(dāng)然不敢再耍弄嘴皮子，只得腆顏上前，走到陸錦珩身旁，諾諾的道：“臣女再也不敢了……”
    蘇鸞只覺得近來自己好似格外的倒霉！但凡言別人是非，一準(zhǔn)兒讓人逮個正著！難怪都說隔墻有耳，果真是處處透著不安全。
    “吃飯吧。”陸錦珩沒再看她，只淡淡的說了三個字。
    蘇鸞心下驀地一喜，這篇就這么輕易的翻過去了？他不罰她，甚至連詰責(zé)都省了。
    陸錦珩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好說話了？
    如今陸錦珩態(tài)度都表了，卻見蘇鸞還不坐下，他抬眸斜了蘇鸞一眼，蘇鸞立馬乖巧坐下。
    陸錦珩抬手去拿玉箸，蘇鸞眼明手快，先一步拿起來雙手送到他手里。
    陸錦珩的目光掃過哪道菜時作了片刻停頓，蘇鸞便立馬用公筷將那菜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整頓飯下來，陸錦珩吃飽了，蘇鸞卻根本沒動兩筷子。
    陸錦珩平素的早饗只會用到七成，今日卻足足用了十成！蘇鸞的殷勤乖巧，的確下飯。
    戰(zhàn)戰(zhàn)兢兢伺候小祖宗似的招呼了一頓飯，蘇鸞發(fā)覺陸錦珩是真的消了氣。她終可安心的拿起自己的一雙玉箸，好好吃了幾口。
    這時陸錦珩取出一封信箋撂在膳案上，他沒多言，蘇鸞卻猜到是蘇家給自己的回信。
    拆開信箋匆匆掃了幾眼，里面多是蘇道北與秦氏對她的不放心。
    秦氏問她扎金針疼不疼，聽說單是頭上就要下個一百來針，問她會不會出血，會不會留疤。
    蘇道北則是叮囑她雍郡王府規(guī)矩森嚴(yán)，凡事要小心謹(jǐn)慎，規(guī)規(guī)矩矩的待在跨院兒里，免得沖撞了府里的貴人。若非有事，最好是連屋也不要出。
    這話，表面是怕蘇鸞沖撞旁人，但蘇鸞明白，蘇道北這是提醒她不要在府里惹上是非。
    說起來，蘇道北對雍郡王府也是熟悉的。畢竟九年前在此做了幾年的西席先生，知道雍郡王府規(guī)矩嚴(yán)明。因著有私塾，又有太醫(yī)常駐，故而也時不時有與郡王府交好的高門，將自家兒女送進(jìn)王府里念書或是看病。
    而這種情況下，郡王爺便會將客人安排在西邊的跨院兒里。
    說到底，爹娘是擔(dān)心她的閨譽。然而蘇鸞明白，自打被擄上山去過了那一夜，她的閨譽就已毀了。如今，也只是希望莫要弄的滿城風(fēng)雨。
    將信折好收起，蘇鸞朝陸錦珩笑笑：“謝世子體諒。”
    陸錦珩不動聲色的睨著她，她臉上的笑意僅流于表面，深處卻是悵惘。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絲疼惜。
    他強(qiáng)留她在府里，原是擔(dān)心她的安危，畢竟她描述的那些劫匪中，有兩人逃去了林子深處，事后如何也搜不到。
    然而賊人不知何日伏法，他打著診治的幌子可以留蘇鸞十幾日，卻不能留她一輩子……
    “你可知，我為何一定要帶你進(jìn)宮？”陸錦珩悠忽開口。
    蘇鸞面上微微一怔，難道他不是因著她手藝粗糙，帶她進(jìn)宮給皇上憶苦思甜的？
    陸錦珩此時的眼神跟語氣，顯然別有深意。蘇鸞與他四目相交，心下愈發(fā)覺得此前愚蠢！她怎么會真的相信他是為了她做菜難吃而送她入宮？
    遭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蘇鸞只覺一顆心如墜冰窖。
    書中的陸錦珩，舉止作為大多與朝堂爭斗有關(guān)，也曾為了一些陰暗目的將美人兒獻(xiàn)進(jìn)宮去。
    難不成，他是想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