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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9章 洛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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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079章 洛抿 ===
    === 第079章洛抿 ===
    他是不光彩。
    當初是楚頌連同他說, 請了二嬸去東昌侯府提親,他很少見楚頌連眼中對一件事情的期盼神色, 他愣了良久沒有說話, 只笑了笑。
    后來在書房練字的時候,他罕見出神,墨跡染透了紙張都渾然不覺。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 整個人又怔了許久……
    他近來總會想起譚云。
    想起早前譚云失足從樹上摔下來, 他路過接住,其實不算接住, 是譚云摔下來的時候正好將他撲倒, 沒有傷太重, 頭卻磕在一側的石頭上, 后腦勺都磕出了血。
    他當時是有些擔心, “譚云!”
    譚云緩緩轉眸看他, 整個人似是都懵懵的,到眼下,他還記得她當時眸間的氤氳, 怔怔看著他, 唇間輕輕顫了顫的模樣, 似是難以置信一般喚了聲, “頌平……”
    那日風很暖, 他也有些怔住。
    尤其是,她口中喚得那聲熟悉又親厚的“頌平”……
    他其實自幼就同譚云認識。
    東昌侯府是祖母的娘家, 東昌侯府同建安侯府慣來走得近。
    他同譚云的年紀相仿, 但他喜靜, 譚云好動,小時候便玩不到一處去。能同譚云能玩到一處去的, 是同樣精力旺盛的楚頌連和葉亭風。
    今日的譚云不似早前的譚云。
    他皺了皺眉頭,第一個反應,是她摔傷了頭。
    她也確實摸了摸后腦勺喊疼。
    等看到手中血跡時,她整個人似是都不怎么好,也動彈不了,臉色嚇得慘白,一臉可憐兮兮看著他……
    他也是才頭一回知曉,譚云暈血。
    暈血,便頭發暈,兩腿發軟。
    鬼使神差,是他將她背回去的。
    他不想旁人知曉,她應當也是。
    所以他也同她說,放心吧,他口風緊。
    她沒有吱聲。
    等他走出去了許久,他忽然莫名駐足,回頭時,見譚云站在苑中的梔子樹下,看著一樹梔子花出神……
    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安靜了?
    他多在朝中隨太傅和父親學習朝中之事,其實在府中的時日不多。
    他與譚云之間的交集更不多。
    但這一次,他忽然覺得,譚云仿佛不大一樣了……
    他說不出來有多不一樣,因為他早前與她不熟絡。
    只是此后,再遇上譚云,他會不由多掃兩眼,會想起她看著他喚的一聲頌平,還有摸著后腦勺的血跡,嚇得不怎么敢動彈的模樣,再有,他背她回府外時,她全程很安靜,除了一直在看他,他想不出旁的理由……
    譚云摔傷頭的事情,很快在府中傳開。
    譚云是東昌侯和侯夫人唯一的女兒,東昌侯和侯夫人看得比譚源和譚孝還要金貴。他當時想,既在東昌侯府做客,禮數上,他也應當去看看……
    他去的時候,楚頌連在。
    他并不意外。
    楚頌連是二房庶出的兒子,但二房沒有嫡子,楚頌連記在二嬸名下做二房嫡子。
    楚頌連再爭氣,祖母也不喜歡。
    祖母不喜歡二叔房中的洛姨娘,也不喜歡楚頌連和楚洛兄妹二人。楚頌連即便掛著嫡子身份,但在祖母眼中也不受待見,只是祖母不好拂了二房顏面。
    二嬸的娘家葉家在兵部任職,在軍中人脈頗廣,因為二嬸的緣故,楚頌連從小同葉家的子弟走動親近,連帶著同旁的軍中子弟走動頻繁,與建安侯府一脈的關系反倒不親近。但東昌侯府是軍侯府,所以楚頌連和葉亭風從小就能同譚云玩到一處去。
    眼下,在房中,見譚云的頭用紗布包扎著,應當摔得有些重。
    他眸間微訝。
    一側的婢女小心翼翼說,小姐摔傷了頭,好些事情要反應好些時候……
    他意外,他分明記得,她那日親厚地喚了他一聲“頌平”。但轉念,那時候他背著譚云,譚云不怎么說話,應當也是婢女說的,摔傷了頭,要反應好些時候。
    楚頌連同她一處說話,他鮮有仔細得聽著,認真看著他們兩人,心中微妙得起了變化。
    但因為看得認真,見楚頌連同她在一處說話的時候,譚云是想專注得聽,只是時不時就眉頭皺起,仿佛因為楚頌連說得跳躍,她正吃力得努力消化吸收著,但楚頌連問起來的時候,她還會禮貌笑笑回應。那幅模樣,楚頌平頭一回覺得好笑……
    二嬸有信來,楚頌連半途出去。
    他踱步上前,淡聲問起,頭還疼嗎?
    譚云看了看他,恢復了懨懨有些沒有精神,說了句,真疼……
    他覺得,她先前同楚頌連說了許久的話,都不如同他這一句來得真實,該懨懨沒有精神就是沒有精神,該頭疼便是疼,不像方才在楚頌連面前,整個人似是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戒著。
    他低眉笑笑。
    二嬸的信將楚頌連召回了京中。
    他那時卻在東昌侯府呆了一個月。
    他既在東昌侯府,便時常會與譚云遇見。
    他想,便能更常遇見……
    他遇到過譚云在苑中煮茶,結果將茶鍋整個煮翻,自己嚇一跳的時候,他是想忍住笑,最后還是沒忍住。
    他也遇到過她以為周圍沒人,在內湖邊上臨水照影,或淡然,或小心翼翼,或浮夸得做出各種對著湖面笑,皺眉,甚至吐舌頭的表情,他笑不可抑。
    他還遇到過譚云在苑中看書,最后書掉地上了都渾然不覺的場景,他走近時,才見她哪里是在看書,根本是在專心致志得打著瞌睡,他走近的時候,她嚇一跳,口中應激,聽著呢沒睡著,他好笑,看她的熟練程度應當也不是頭一次了,她嬌嗔,怎么走路都不帶聲的。
    他看她,心底莫名發現,他似是越發想同她一處。
    在任何時候。
    他眸間微滯。
    臨離開東昌侯府的時候,他與譚源一處說話,正好遇到侯夫人在同府中下人置氣,應是府中下人不得力,打碎了侯夫人喜歡的古瓷。侯夫人正在氣頭上,他與譚源都不好勸。
    譚云來的時候,溫和朝侯夫人道起,她今日才同賀媽媽說,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贈她歲歲平安幾個字,想來是個吉兆。
    侯夫人一愣,忽然就止住不說話了,想來應是應景。
    他低眉笑笑,還有顆七竅玲瓏心……
    離開坊州時,譚源給他踐行。
    也沒有旁人在,就他和譚源,譚孝,還有譚云幾人。
    他與譚源說著朝中和軍中的事,譚孝是心思都不在一處,坐一會兒就到處瞄時機離開,譚云沒怎么說話,一直看著窗外,緩緩喝著果子酒。
    他同譚源說著話,余光不時看她。
    她應當沒怎么聽他二人說話,同往常一樣,有些懨懨。
    后來譚孝借故離開,許久都未折回,譚源怕他又闖禍,出去尋人,就剩了他和譚云兩人在一處。
    許是飲了酒,她臉頰稍許嫣紅。
    他莫名開口,果子酒也醉人。
    “哦。”她輕聲,然后又悠悠喝了一杯,目光在街上的車水馬龍里,沒轉眸看他。
    他許是也借著酒意,才問了放在往常,一定不會說的一句話,“你同二弟也是話這般少嗎?還是同我?”
    問出來,他心中又覺有些失了分寸。
    不想,她轉眸看他,眸間沾染了醉意,淡聲道,“你喝的是醋嗎?”
    他怔住,以為聽錯。
    譚源正揪了譚孝回來,譚孝一臉惱火模樣,但譚源真會揍他,譚孝不敢吭聲。
    閣間內,便依舊只有他和譚源說話的聲音。
    他心猿意馬,余光瞥向譚云時,見她喝有些醉了,他腦海中都是她先前那句話,再無旁的。
    ……
    思緒間,筆下的墨跡已將紙張染透。
    楚頌連雖是二嬸名下的掛名嫡子,但都曉二嬸待楚頌連極好,而二嬸背后是葉家,楚頌連同葉家走得近,東昌侯府不會拒絕這門親事……
    他又莫名想起她問他的那句“你喝的是醋嗎”,他心中似是打翻了五味雜成。
    楚頌連喜歡譚云,他知曉。
    他也知道,譚云同楚頌連和葉亭風幼時關系便好……
    二嬸去東昌侯府提親,侯夫人定然不會拒絕。
    譚云……應當也不會……
    但想到她同楚頌連一處,他心中莫名嫉妒,且吃味……
    他也知曉這么做不光彩,但還是求了祖母,他想娶譚云。
    祖母慣來疼他,祖母開口,建安侯府求娶譚云的人變成了他。
    后來他同楚頌連的關系也降到冰點……
    他早前同楚頌連的關系就不近,但從此以后,頻生沖突,旁中旁人并不知曉其中的緣故,只知曉是楚頌連同他過不去,祖母和府中自然都是維護他的,去但因為他是建安侯世子,也只因為,他是建安侯世子,他說什么,做什么都應當是對的……
    楚頌連和祖母的關系也一度鬧得很僵,置氣離家。
    那是最初的幾年。
    再往后,楚頌連就很少在家中了,不見面,也不再同他沖突,只是偶爾見面,亦如同陌生人。
    葉家同各處駐軍關系都很好,他是聽說楚頌連從幾年前開始就同葉亭風一道,在各處駐軍中呆過,從軍中最底層的士兵做起,一直做到軍中不小官階過。憑葉家在軍中的關系,他其實不用如此,但是楚頌連從小就不服輸,也比旁人都有主見和韌性……
    楚頌連同他走上了全然不同的兩條路。
    他一直以為,許是很久楚頌連才會在朝中嶄露頭角,卻沒想到因為楚洛的緣故,楚頌連做到了禁軍左前衛副使。
    但陛下心思慣來通透,要用楚頌連,一定查過楚頌連。
    若楚頌連是個扶不上墻的,陛下不會將他送到這個位置。
    這些年,楚頌連在軍中應當得了不少贊許。
    他是沒想過,不過朝夕之間,長房被削了爵位,他從建安侯世子變回了一介白衣……
    他輕捏眉心。
    ***
    “爹?”楚頌連喚到第三聲上,楚逢臨才回過神來。
    “爹精神不是很好?”楚頌連問。
    楚逢臨才掩了眸間情緒,淡聲道,“這幾日楚家出事,有些失眠,精神不大好,休息幾日就好……”
    楚頌連微微斂目,沒有再接話。
    他明顯見父親臉色煞白。
    不是口中所謂的精神不好,就是煞白。
    父親沒說實話。
    父親很少操心建安侯府的事,有建安侯在,二房和三房慣來都是陪襯。三叔會心生不甘,絞盡腦汁想在京中混出些名堂來,所以才會有往寧王送歌姬這樣的事情出來。
    但爹不同。
    自他記事起,爹的性子就很寡淡。
    在家中讀書也好,行醫也好,做的都是自己喜歡的事,很少過問過府中的事。
    祖母早前就說爹不務正業,尤其不喜歡爹看醫書。
    但爹本就是風輕云淡的性子,祖母說祖母的,他做他的。
    后來爹納了娘入門,娘會同爹一道探討醫書上的事,在他印象中,爹同娘在一處的時候,神色似是都是清揚的,也多歡聲笑語。
    他那時尚年幼,后來才知道,在祖母眼中,爹本就在歧途里,娘將爹越帶越深。
    祖母不喜歡娘最根本的原因就在這里。
    后來娘親在生楚洛的時候險些沒挺過去,后來不到三四年就過世。
    娘親過世后,爹終日守著他和楚洛,不做旁的事情。
    祖母當時是對侯夫人說,為個妾氏弄成這幅模樣,對個妾氏的孩子照看得這么緊。
    所以祖母自幼時起就不喜歡楚洛。
    祖母跟前,楚洛和旁的孩子都不同,沒少挨過祖母身邊老媽媽的板子。
    打得看起來不重,其實卻疼那種。
    爹精通醫術,怎么會看不明白?
    爹心疼楚洛,也找過祖母理論,但爹一理論,祖母往往變本加厲,覺得爹的心思都在楚洛身上,而爹越忤逆祖母,越讓祖母下不來臺,祖母便將氣都撒在楚洛身上。
    鬧得最厲害的一次,爹說要分家,祖母都愣住。
    當時那件事情在家中鬧得很大。
    他當時都以為收不了場,二房會分家。
    但后來不知道什么緣故,分家的事在爹這里忽得不了了之。
    爹就似生了什么顧忌一般,沒有再提楚洛的事,又似是與祖母妥協,答應祖母納妾,也沒再提過分家的事,楚洛的事情上,爹不像早前一樣處處護著楚洛,但祖母也沒讓人再打楚洛手板子或罰跪,只是,整個府中都知曉祖母不喜歡楚洛,陽奉陰違……
    后來母親回了府中。
    他掛到母親名下做嫡子,旁人也會因為他的緣故對楚洛稍好些。
    但爹,似是從那次鬧過分家之后,便很少再府中做過聲。
    他知曉爹是關心楚洛的。
    他也有一次同爹提過楚洛的婚事,但爹一直是說,楚洛的婚事先不急……
    后來源湖遇事,家中都以為楚洛沒了,爹在苑中獨自坐了兩日,一句話沒說。
    后來他才聽母親說起,爹其實在祖母跟前推了楚洛不少婚事,否則,楚洛的婚事也不會一直拖到眼下也沒有動靜。
    他其實有些猜不透父親的心思。
    再后來,寧王之亂,他才知曉陛下同楚洛的關系……
    原來陛下是一直護著楚洛的。
    而后陛下召楚洛入宮侍寢,責令楚家分家,休沐三日后,早朝上流放了三叔一房,削了長房的爵位,唯獨二房獨善其身,他接任禁軍左前衛副使一職,陛下又封了楚洛做成明殿秉筆侍書,其實未同之后的中宮……
    母親雖不說,卻是心中出了口氣的。
    但是父親自當日陛下帶了楚洛入宮起,每日在家中多是這幅模樣……
    楚洛如今有陛下護著,父親應當安心才是。
    他說不出哪里不對……
    當下,楚逢臨輕聲朝他道,“去看看你祖母,讓人備好了藥材,是早前搜的山參。”
    楚頌連應好。
    看著楚頌連離開背影,楚逢臨忽覺白駒過隙,連哥兒都長這么大了,他依稀還記得他和楚洛剛出生的樣子……
    再一分神,楚逢臨想起很早之前遇到洛抿的時候。她懷中藏著一個嬰兒,她慌張驚恐得護著懷中的嬰兒,似是怕有什么閃失,她想要帶懷中嬰兒離京,他認得她,他早前見過她,應當是個醫女,他送的她出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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