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變異種&30340;鱗片可是很堅固&30340;, 哪怕是個身強體壯&30340;成年人,也未必能將那鱗片刺穿,你竟然可以一刀捅傷它&30340;爪子。”
領隊士兵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又覺得應該是運氣, 那一刀剛好刺入鱗片間&30340;縫隙也說不一定。
畢竟面前這只是個身形稍顯單薄&30340;少年, 絕對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刺傷變異種。
司機士兵剛才隨便鉆進了一輛車, 現在才匆忙跑回來,啟動車輛,繼續駛向種植園&30340;方向。
領隊士兵對封琛挺感激, 便一反剛才&30340;沉默, 給他講解種植園情況。
“其實你&30340;工作很簡單,種植園里也很安全, 就路上可能會驚險一些。但不是次次都能像剛才那樣遇到變異種,也不是所有變異種都那么兇殘, 有些還是不攻擊人&30340;。”
“既然路上這么危險,為什么不讓人就住在種植園里,非要每天這樣來來去去呢?”高個子男人開口問道。
他剛才被嚇得不清, 現在臉色都有些蒼白,說話也帶著顫音。
領隊士兵沒有回答,只陰沉著臉斜瞟了他一眼, 顯然剛才在被變異種追時, 看見了他想伸手關門。
司機士兵卻不知道這些,一邊開車一邊回道:“晚上可比白天危險多了,因為溫度降低,變異種都出來四處活動。要是種植園晚上也安全&30340;話, 當初為什么要將安置點建造在地下?”
封琛聽著他&30340;話, 想起自己也曾經問過父親這個問題, 為什么要將安置點建造在地下,就在地表不行嗎?
當時父親&30340;回答是,專家建議既然要建造安置點,那么就越穩妥越好,考慮到地面也許會遇到&30340;輻射問題,還是建到地下更好。
封琛當時并不以為然,現在卻覺得將安置點建在地下真是太明智了,雖然地面沒有輻射,但卻防住了和輻射同樣可怕&30340;變異種。
車隊一路往城南行去,封琛視野里突然出現一片綠色。
那是一棟尚未完全垮塌&30340;別墅,整個被綠色藤蔓纏裹住,樓身上還點綴著數朵殷紅&30340;花。
滿目都是廢墟昏黃&30340;色調,突然看見這樣生機勃勃&30340;綠藤,封琛沒覺得好看,只覺得極其詭異,但車內其他幾人卻沒這樣&30340;感覺,指著車窗外激動地大喊:“看啊,還有薔薇,看。”
領隊士兵嘖了一聲:“別激動了,在現在這樣惡劣&30340;環境下,還能活著&30340;植物,除了少部分是&30340;確能抵抗高溫,剩下&30340;大部分都是變異種?!?br/>
“什,什么?這也是變異種?”
“你說呢?你見過普通薔薇在沒水&30340;高溫環境下,還能長這么好?”
車內人都安靜下來,怔怔看著那片綠藤。此時有風吹過,那些花兒在綠葉間微微搖晃,似乎都能聞到花瓣上沁人&30340;清香。
“……這也是變異種嗎?”有人依舊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話音剛落,一只兔子從兩車之間&30340;空隙竄去了街對面。
那看上去就是只普通野兔,膽小無害,可當它停步回頭,對著車隊齜牙時,那兩排白牙竟然如鋼鋸一般。任誰都看得出來,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連皮帶骨都能撕扯下來。
野兔轉身往廢墟里奔去,經過那棟別墅時,一條附在墻上&30340;藤蔓閃電般射出。野兔都來不及掙扎,便被卷住拖入了綠葉深處。
履帶車繼續前行,封琛還好,畢竟他在研究所都見識過這些變異植物&30340;威力,其他幾人明顯還不能適應,臉色都慘白一片。
“那晚林少將在廣場上講話時,你們也見過士兵和這些變異種搏斗&30340;視頻,難道還這么吃驚嗎?”司機士兵哈哈笑了兩聲。
有人失魂落魄地道:“看視頻是一回事,真正遇到是另一回事,這是不一樣&30340;……”
“是啊,只有身在這里,才能真正體會到變異種&30340;可怕?!绷硪蝗烁袊@。
再行進了半個小時后,車隊到了溫控種植園。
種植園就是一片廣袤&30340;土地,被巨大&30340;人工穹頂籠罩其中。制造穹頂&30340;材料很普通,但涂了層銀白色特殊涂料,便能隔阻些許外界氣溫,可以種植耐高溫&30340;玉米大豆。
車隊在大門口停下,領隊士兵笑著拍拍手:“好了,全都下車。”
先到&30340;那一批已經在門口等著,等封琛他們這四十來人也下車后,一起往大門里走去。
“嗨,等等?!鄙砗箜懫痤I隊士兵&30340;聲音。
封琛幾人轉過身后,看見領隊士兵指了下那名高個子男人:“你不用進去了?!?br/>
高個子男人左右看看,驚愕地問:“為什么我不用進去?”
領隊士兵說:“今天種植園&30340;人已經夠了,但是我們清理異種&30340;隊伍還差一個人,你今天就跟著我們去清理異種?!?br/>
“什,什么?我去清理異種?”高個子男人提高了音量,“我為什么要去清理異種?何況憑什么是我,他們為什么不去?”
領隊士兵對其他人揮揮手:“你們快跟上隊伍進種植園?!苯又戕D向高個子男人,沉著臉道:“給你安排什么工作就是什么,不需要問那么多?!?br/>
“我不去,我不清理變異種,我要進種植園工作,我抗議!”高個子男人憤憤然叫道。
領隊士兵聳聳肩:“行吧,那你自己進去吧,我們走了?!闭f完便上了履帶車,大聲命令道:“出發。”
高個子察覺到一絲不妙,回頭看去時,看見種植園&30340;大門正好合上,嚴密得連門縫都看不見一條。
種植園&30340;外壁就像是單面玻璃,只有里面能看到外面。封琛跟在人群里,看那高個子男人砸了會兒門,又在大聲咒罵,最終還是追向了行駛中&30340;車隊。
種植園外面看著還行,但里面卻是完全不同&30340;兩種畫風。
大片田地還沒有翻土,散落著一些粗陋&30340;鐵質工具,諸如鐵锨和鋤頭,還有裝著雜草&30340;竹編大兜。
封琛周圍&30340;人開始小聲嘀咕。
“林少將不是說有種植機械,咱們只需要操作嗎?”
“看到那些鋤頭和鐵锨了嗎?那不就是只需要你親手操作&30340;種植機械?”
“……這不是糊弄人嗎?”
“糊弄就糊弄吧,現在你不擔心回去時遇到變異種,居然還在關心這個。”
……
士兵將他們帶到一塊空地上,輕輕咳嗽了一聲:“是這樣&30340;,雖然我們不缺電力,但機械工具卻需要柴油和汽油。現在是非常時刻,柴油汽油奇缺,所以只能采取比較原生態&30340;耕種方式。不過再過幾天就好了,應該可以從某個農業機構廢墟里,挖出來一些使用電力&30340;機械……”
“……還在糊弄,難怪每天都需要幾百個人來種地,媽&30340;居然用鋤頭,我還是在博物館里看見過這種東西。”挨著封琛&30340;人輕聲抱怨。
士兵最后揮了下手:“好吧,自己去找稱手&30340;工具,今天將這塊地給翻出來?!?br/>
。
顏布布醒來時,發現封琛沒在屋內,便一骨碌翻起來,想去水房找人。直到往頭上套t恤時,他才想起封琛已經離開安置點,穿衣服&30340;動作也就慢慢停了下來。
他就那么讓t恤包著頭,垂頭喪氣地坐了老半天,這才穿好衣褲鞋襪,拿上洗漱用具去水房。
水房里很安靜,只有一個人在洗衣服,顏布布將自己收拾干凈后回到房間,拿上飯盒去飯堂打早飯。
飯堂里一個人也沒有,正在打掃衛生&30340;廚房大媽看見顏布布,驚訝地問:“娃娃,才十點啊,這么早就來打午飯了?再過兩個小時吧?!?br/>
顏布布沒好意思說自己是來打早飯&30340;,便又默默地離開了飯堂。
他回到房間挎上布袋,再抱起封琛給他做&30340;那個比努努,鎖好房門,出了蜂巢大樓。
穿過廣場,他來到出入安置點&30340;升降機旁,在附近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不遠處就有幾臺機器在嗡嗡運作,他抱著比努努看挖土機挖土,只要旁邊&30340;升降機啟動,就騰地站起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升空,再保持仰望&30340;姿勢,等著升降機重新降回地面。
升降機里走出來&30340;人都穿著隔熱服,他將透明頭套下&30340;臉一張張看過去,直到沒有找著他等待&30340;人,才失望地重新坐回石頭上,繼續看挖土機挖土。
到了中午,顏布布回飯堂吃了飯,再次來到升降機旁。
這次他沒有坐在石頭上等待,在升降機旁猶豫片刻后,終于踏了上去,按住了向上行&30340;按鈕。
咣咣幾聲齒輪響,升降機向上攀升。微微搖晃中,顏布布緊緊抱著比努努,從鐵欄縫隙里看著外面。
當蜂巢大樓從視野里消失時,他感覺到身遭空氣熱了起來,像是突然進了熱氣騰騰&30340;澡堂,連眼珠子都有些不適應地發脹。
升降機在終點停下,顏布布走進了通道。他準備就在這里等著,那樣封琛只要一進安置點大門,就能在第一時間看到他。
但通道里實在是太熱了,就這么短短時間,他全身都被汗水濕透,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30340;。他覺得受不了,便又乘坐升降機回去,拿了盆和裝著涼開水&30340;飯盒,重新出門。
他在蜂巢底層&30340;水房打了半盆冷水,顫巍巍地端上升降機,一起上了地表通道。
越是靠近大門便越熱,所以他找了個距離最遠,卻又能看到大門&30340;地方,脫掉鞋,踩進盛著涼水&30340;盆里,再坐了下去。
顏布布就這樣盯著大門,不時端起旁邊&30340;飯盒喝一口涼開水,或者用手撩起一捧水澆到身上。
他覺得這樣就舒服了,同時也為自己&30340;聰明感到竊喜。
唯一不好&30340;就是半個小時后,盆里&30340;水就熱得和周圍空氣一樣,所以必須再回一趟蜂巢換水。
夕陽西下,卻依舊酷熱不減,十幾輛履帶車穿行過荒無人煙&30340;城市,停在了地下安置點入口。
車門打開,跳下來一群身著隔熱服&30340;人,個個看上去都很疲憊。只是他們走向入口大門&30340;腳步飛快,帶著一股就要重返人間&30340;急切。
封琛走在人群后面,只垂眸看著腳下,在大門緩緩開啟時也沒有抬頭。
進了通道,有人突然發出驚呼:“怎么前面有個……有個小孩?那是小孩吧?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媽&30340;別是變異種?”
“你他媽是不是被變異種嚇傻了?這就是人,是個真小孩?!?br/>
封琛雖然沒怎么聽他們&30340;對話,但小孩兩個字還是落入耳中,讓他心頭一跳。
他猛地抬頭往前看去,然后就頓住了腳步。
顏布布剛往頭上澆了一捧水,就覺得眼前陡然明亮,白花花一片刺得他睜不開眼。他瞇起眼睛看向大門方向,卻只聽到說話聲,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正努力眨巴著眼睛,就覺得身體一輕,伴著嘩啦水聲,自己已被抓住后背拎在空中。
“哥哥!”雖然眼睛被刺激得看不見,但他已經知道抓著自己&30340;是誰,欣喜地大喊一聲。
然后他就聽到了封琛&30340;大喝:“快關大門?!?br/>
咣當一聲,大門合上,刺目&30340;光線消失,還沒來得及涌入&30340;熱浪也被擋在了外面。
顏布布已經可以辨認出面前模糊&30340;人影,也聽見封琛&30340;啞聲詢問:“誰讓你到這兒來&30340;?”
這句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他齒縫里蹦出來&30340;,帶著快要壓制不住&30340;怒氣。顏布布心頭一凜,那見著封琛后蓬勃燃起&30340;喜悅之火,也一點一點地被撲滅。
“沒有誰讓我來&30340;,我自己來&30340;。”他小聲回道。
他依舊被封琛拎在空中,手腳和腦袋都沒精打采地懸著,身上一滴滴往下淌著水。
封琛就那么一手拎著他,一手撿起地上&30340;盆和飯盒,大步走向升降機。
身邊經過&30340;人都笑著對封琛說:“看他還挺有辦法,知道端水上來降溫,只是盆子小了點,換個大&30340;還能躺著?!?br/>
“我們家只有小盆子,沒有大盆子?!鳖伈疾继痤^對那人說。
封琛進了升降機才將他放下,開始摘頭盔,脫身上&30340;隔熱服。盡管他穿了隔熱服,全身依舊被汗水浸透,整個人看上去和顏布布一樣,也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30340;。
顏布布視線內已經恢復清晰,但見封琛臉色非常難看,便只試探地去牽他手,眼睛則密切觀察著他&30340;反應。
結果他剛握上封琛&30340;手指,整只手就被無情地甩掉,還撞在了旁邊&30340;鐵欄上。
顏布布手被撞痛了也不敢吭聲,只垂頭喪氣地摸著手背。
出了升降機,封琛大步往蜂巢走,顏布布一路小跑跟著,又進了樓層升降機,到達六十五層后,穿過走廊回房間。
“小帥哥,今天怎么板著個臉,是誰惹你不高興了?”濃妝艷抹&30340;年輕女郎靠在門廊上,笑嘻嘻地問封琛。
封琛頭也不側地繼續往前,顏布布跟在他身后,邊跑邊對那女郎小聲道:“是我,是我?!?br/>
“是你啊,小小帥哥,哈哈哈?!迸砷_心大笑。
到了c68,封琛打開房門,顏布布直接就要往床底鉆,卻被封琛抬腳擋住。
“出去?!狈忤±淅涞卣f。
顏布布直起身,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這個出去是什么意思,封琛又道:“你別跟著我了,就在門口等著,我去把你&30340;東西收拾好,然后找吳管理另外租個房,你自己就住過去。你&30340;信用點卡也帶走,每個月我再分給你一部分信用點,夠你吃喝,只是以后別再和我住在一起了。”
顏布布猶如雷劈般站在原地,臉色逐漸變白,就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卻又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就呆呆看著封琛。
封琛卻沒有看他,從床上利落地翻進屋,打開柜子,將顏布布&30340;換洗衣服取出來,再拿上他毛巾漱口杯和牙刷,一股腦放進空盆里。
顏布布渾身僵硬,只有眼珠子在跟著封琛&30340;動作轉。在看見封琛將他&30340;衣服都放進盆里時,全身開始顫抖,抖得像是站都站不穩。
封琛正在清點顏布布&30340;襪子,就聽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尖銳得像是要刺穿耳膜:“不要——”
封琛手下一頓,慢慢轉向門口,顏布布&30340;眼淚已經涌了出來,又對著他大叫道:“不要把我&30340;東西取出來,放著,放回去?!?br/>
封琛一直憋著那口氣,現在騰地站起身,伸出手指著顏布布,厲聲道:“我昨晚說了很多次,讓你就呆在蜂巢等我,可你偏偏不聽話。你知道通道口有多少度嗎?四十多度快五十度。你再在那里呆下去,就會中暑、休克,如果沒人發現,你就會死在那里。”
封琛眼底也泛著紅,伸出&30340;手指都在發抖,他大步走向門口,翻過床,將裝滿東西&30340;盆遞給顏布布:“拿著,找吳管理去,讓他給你再租個房間?!?br/>
顏布布從沒看見過這樣&30340;封琛,明白他這是當真&30340;,心頭頓時被巨大&30340;恐懼籠罩,牙齒格格打著戰。他將雙手背在身后緊握著,指甲都深陷在掌心里,迭聲尖叫著:“我不拿!我不拿!我不拿!你是要扔掉我嗎?”
“對,我就是要扔掉你?!?br/>
封琛將盆放在地上,轉身就往屋內走,顏布布猛地沖上前,從后面緊摟著他&30340;腰,嘶聲嚎啕:“哥哥,求你不要扔掉我,我錯了,我改,不要扔掉我,我錯了,你打我一頓吧,我不該不聽話……”
他哭得那么傷心,張嘴喘氣閉著眼睛,額頭上滲著冷汗,兩條胳膊緊緊摟住封琛&30340;腰,力氣竟然是前所未有&30340;大。
封琛沉默地站著,胸脯卻在急促起伏,顏布布繼續聲嘶力竭地哭喊:“我只有你了,哥哥,我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扔掉我。啊嗚嘣嘎阿達嗚西亞……啊嗚嘣嘎阿達烏西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