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老黃啊,黃老實在家沒?家里有人嗎?出來接一下!”
老黃家三口人正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就聽見大門口有人喊老爸的名字,王子喻好奇的站起來往外瞅,影影約約的瞧見大門口站著兩個人,也不知道是誰。
“你別動了,還是我出去看看吧。”老爸抬手攔住要下地的老媽,麻溜地穿好鞋來到外屋,推開房門一看,原來是村長郭德旺和村會計郭德財,倆人已經跨過柵欄,大模大樣的進院了。
郭德旺和郭德財,名字中都有一個德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親屬關系。
沒錯!他倆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郭德旺是老大,郭德財是老二,倆人的名字合起來就是“旺財”,意思是興旺發財,非常喜慶的名字。
事實上,這哥倆也確實對得起名字,混得都不錯,一個是村長,一個是村會計,村里人都夸他們名字起的好,直到有一天,星爺的《唐伯虎點秋香》在村里放映,當大家看到那只叫“旺財”的狗……忽然覺得跟村長哥倆確實很配,非常貼切。
他倆咋來了呢?難道是郭四海結婚請吃喜酒?還有這郭德財怎么也來了?黃友財心里泛起了合計迎了出去。
雖然一個村住著,但老郭家和老黃家的關系很一般,尤其跟這個郭德財關系不太好。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但也可能是死敵!
郭德財和老叔黃友民是領居,總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周爾復始就容易矛盾升級,從而上升到動手打架的地步。
郭德財和黃友民曾因為兩家小孩兒打架而起過沖突,動過手,結果是當過兵的黃友民略勝一籌,郭德財挨了幾記老拳,吃了點小虧。
郭德財作為村里會計,那在村子里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咽不下這口氣,回家取菜刀要跟黃友民拼命,最后還是村長郭德旺出面調停,平息了兩家這場紛爭。
當時,老爸聞訊趕到現場,為老叔黃友民助陣,雖然站著沒動手,但郭德財連帶著把他也記恨上了,從此郭黃兩家就結上了梁子,自那以后見面都不說話,少有交集。
“我說老黃,來客人了不知道嗎,怎么才出來呀,有你這么待客的嗎,一點禮貌都不懂,真是白活這么大歲數了。”老爸笑臉相迎,卻被郭德財劈頭蓋臉的好一頓埋怨。
郭德財穿著一身藏藍色西服,一雙皮鞋擦的錚亮,腋下夾著手包,梳著大背頭,很有領導派頭,可惜,他再怎么捯飭也掩蓋不了禿頂的硬傷,很好的詮釋了一禿毀所有。
郭德旺,一身深藍色的中山裝,上衣口袋插著一枝鋼筆,干凈利落的短發,臉上蕩漾著平易近人的微笑,雖然服裝造型上比不上郭德財,但勝在有文化氣息,很有村干部的氣質。
“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村長,你們快屋里坐吧。”老爸笑著把他倆請進屋。
郭德財斥嗒完黃友財,一馬當先的走進里屋,結果一看到火炕上站著的王子喻,立馬愣住了,表情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像見了鬼似的往后退一步,差點撞上身后的郭德旺。
“干啥呢這是,一驚一炸的,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穩重一點。”郭德旺扒拉開擋在身前的郭德財,抬眼也看到火炕上的王子喻,訝然之色一閃而過,隨后拽著郭德財坐到炕頭邊上。
“村長來了,喝點白水吧,家里也沒有茶葉,不好意思怠慢了。”王子喻和老媽都聽見了郭德財的話,老媽心情不快,面露不郁之色,但還是把準備好的兩杯白開水放到他倆身前。
“白開水?這玩意淡不拉嘰的,一點味都沒有,誰喝啊,反正我是喝不下去。”郭德財嘴一撇,然后一臉嫌棄的把水杯放到另一邊。
“你不喝我喝,正好也渴了。”老爸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的把一杯水全喝了,臨了還來一句,“舒服。”
郭德旺不愧為村長,見多識廣,察顏觀色的本事一流,眼見老爸老媽神色有異,連忙笑著緩和氣氛,“老黃啊,咱們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過來呢,主要是收下提留款。”
緊接著,郭德旺看了一眼王子喻,話鋒一轉,“你家黃三的事兒,咱們也都聽說了,這孩子能挺過來,那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絕對是有福之人,以后你們兩口子就等著享福吧。”
“你可拉倒吧,天雷都沒劈死他,你想想這孩子命得多硬啊,要我說,你們兩口子要想多活兩天,最好還是早點分開過,要不然還不得被他克死啊!不信的話你……”郭德財對大哥的話嗤之以鼻,很不認同,認真的跟老爸老媽講命理,風水。
“說啥呢你,啥玩意克死不克死的,說這玩意干啥,再說人家老黃也不是短命相啊,這不活的挺好嗎。”村長郭德旺有些氣惱的扒拉一下郭德財,不讓他繼續往下說。
“你扒拉我干啥呀,這事不是明擺著嗎,有啥不讓說的,再說,人家老黃短命不短命的,你能看出來啊,黃才那小子長的多水靈,多帶勁,正值壯年不照樣屎了嗎。”郭德財有些不忿,跟村長郭德旺犟起來了。
“瞎說什么玩意你,啥玩意死了,你看見了?你不沒看著嗎,人家黃才那可是鄉里聞名的大老板,靠山鄉的首富,吉人自有天相,你懂不懂?”村長郭德旺皺著八字眉,回懟道。
“首富能咋地,首富就不能死了?首富不照樣失蹤嗎,這都消失兩個來月了,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他要是沒死早就回家了,還擱著跟我犟啥呀你。”郭德財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跟村長頂牛。
“消失了不代表就死了,常言說的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這尸體還沒見著,你怎么就枉下結論說人死了呢,這不是瞎說八道嗎。”村長郭德旺瞪著眼睛,訓斥道。
“還瞎說八道,那是胡說八道好不好,你瞅瞅你話都不會說了,還跟我死犟,現在說啥都沒用,黃才肯定死了,那是板上釘釘沒跑的事,不信問下老黃,看看他是啥意見。”郭德財嘴角噙著一絲狡黠的笑容,轉頭看向老爸黃友財。
村長郭德旺和郭德財,你一言我一語,一唱一和的遙相呼應,跟說相聲似的,一個捧一個逗,那是越說越興奮,越說越來勁,吐沫腥子橫飛。
王子喻冷眼旁觀,越聽越不對味,這哪是收提留啊,這是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上家里添堵來了!
這倆家伙話中帶刺,夾槍帶棒,還句句離不開一個死字,這是故意往老爸老媽的心口上撒鹽啊?感覺他倆就是過來看笑話的,真是壞透了,不愧叫旺財。
“你們不是來收提留嗎,怎么扯到我大哥了,再說我大哥的事兒也不用別人操心,不嫌累嗎。”看著老爸老媽逐漸哀傷的面容,王子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怒了,立馬站起來開懟。
“嘿,你小子人不大脾氣還不小,我不就是實話實話嗎,咋地,你不樂意啊,哼哼,不樂意也沒招啊,你大哥確實是失蹤了,我也沒瞎編對不對,再說了,我也是他的長輩,我關心關心不行嗎,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還跟我急眼呢,真是沒家教!”郭德財扭身笑嘻嘻的瞅著王子喻,看著黃老實兩口子傷心,他心里頭這個高興,笑容滿面。
“三兒怎么說話呢這是,平時媽都是怎么教育你的,這么大的人一點禮貌都不懂,那跟畜生有什么分別,簡直豬狗不如!”老媽杏目圓睜,指著王子喻大聲訓斥道。
王子喻聽出來了,老媽分明是指桑罵槐,諷刺郭德財連畜生都不如,頓時微微一笑,向村長郭德旺和郭德財鞠躬,乖巧的說道:“郭大叔好,郭二叔好,歡迎你們來咱家坐客,剛才有點急,請別往心里去,別跟小侄一般見識。”說完后倚著窗臺坐下來。
郭德財也不傻,臉上浮現一抹怒容,村長郭德旺也有些不自然,眼見屋內氣氛停滯,連忙笑著打圓場,“大嫂子,你家這孩子可真懂事,也會說話,這方面都隨你了,我看這孩子將來肯定錯不了,你就等著跟他享福吧。”
“呵呵,享福就算了,只要是別跟畜生似的不懂事,我就燒高香了。”兒子被人夸,不管真心還是假意,老媽心里都高興,臉色也由陰轉晴。
“你看看這孩子,懂事,聽話,真是好孩子,現在這樣的孩子難找嘍,像我家那個,老惹事。”村長郭德旺笑瞇瞇的瞅著王子喻說道。
“你家四海是不是明天結婚啊?”老爸很煩村長他倆,希望能早點說正事,早點走人,一聽他說孩子趕緊接茬。
“對,這次過來呢,有兩件事,一呢是請你們明天去我家吃喜酒,二呢,就是收下提留款。”村長郭德旺喝了口水,再次說明了來意。
“吃喜酒,那必須的。”老爸一口答應下來,然后小心的問道:“咱家提留是多錢啊。”
“一口人350,你們家四口人,一共是1400塊錢。”村長郭德旺對答如流。
“1400啊,怎么這么啊,去年不是一口人300嗎,怎么漲價了。”老媽一聽要交這么多錢,立時愁云罩面。
“這個沒辦法,上面讓交多少,咱就收多少,你看這錢,你們家是想啥時候交啊。”村長郭德旺探詢的目光看向老爸。
“緩緩吧,你看咱家現在這個情況,根本沒錢,等過一段我湊一湊,中不?”老爸皺著眉頭,小心翼翼的商量。
“中,這有啥不中的,老黃人品沒的說,絕對信得過,有錢你就給我送去吧。”說到這兒,村長郭德旺站起身來,“那行,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那就先這樣,我們就先過去了哈。”
“郭大叔,郭二叔再見,有空來啊,我這腿腳不好,就不送你們了。”王子喻一看他倆要走心里很高興,這兩煩人精早該走了,找借口不送他們。
“你看這孩子,多懂事,呵呵,黃三有空上我家找你四海哥玩啊。”村長郭德旺回了一句,帶著稍眉搭眼的郭德財走了,老爸相送。
“350,漲這么多,你說說,上哪來錢啊,咋整啊可。”老爸回來后,老媽攤著手沖他抱怨。
“那有啥招啊,人家說多少是多少,你還敢不交啊。”老爸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繼續抽悶煙。
“聽說史三年年都不交,也沒看把人家咋地,凈用咱們錢給他們平坑了。”老媽激動的說道。
農村的提留款,還真是村長說了算,不管交多交少,只要完成鄉里下達的任務就OK,所以村里有人不交錢,有人多交錢,正常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