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天窗的一縷陽光照在王垂閉的眼眸上,溫暖的熱令他瞬間有了知覺。
驚覺身旁無人,怎么可能!
昨夜妺喜明明陪著他,還跟他說了很多話,怎么現在無一點跡象可尋?
王黯然握住手里不復存在的余溫,難道是思念過度產生的幻覺,還是……王自我解嘲地苦笑,她怎么可能會來,就算會,又怎么可能說出那些話,她那么愛伊尹,這么久了都不曾改變過。
“妺喜,這一切只是夢嗎……”王嘆惋,閉目悵然,如果是夢,為什么感覺會那么真切?
突然有士卒開了牢門將他架起望外推,他大為疑惑剛想問個明白,抬頭只見有夏的幾個大臣正在外頭似在等他。
士卒不客氣地將王推給他們:“去!滾回你們夏營里去!”
王對于他們的傲慢無禮惱羞成怒,正要發作,被大臣們攔住:“大王先隨臣等回營,從長計議。”
回到夏營,王先做了番清理,換掉了破敗襤褸的衣裳,簡單擦拭了臉上的塵埃和血跡。他記得自己被商軍傷得很重,可如今身上雖然傷痕累累,體內卻并無半點受傷的痛感,反而行動自如與常人無異,這是怎么回事?
“孤為何忽然無故被成湯釋放了?”王想讓身邊的謀臣們給他個說法。
“啟稟大王,商湯并非無故大赦,而是已經昭告天下,正式向有夏宣戰,”臣子拜言曰,“十日之后與大王在鳴條將有一場決戰。”
“鳴條……決戰……”王心里別有一番滋味,成湯既然稱之為決戰,可見他必勝的信念是何等堅決,“成湯是想讓天下人看到我有夏被商族取代是天經地義了?”
“臣認為大王當務之急是立即返回夏都整頓軍隊,做好充足的準備應戰,好在鳴條一戰中反敗為勝!”
“整頓軍隊……”王干笑得苦澀,“孤還有什么軍隊可言……”
“夏都王宮還有千余騎訓練有素的衛軍,仍愿誓死效忠大王和有夏,不到最后一刻我有夏絕不向商湯投降稱臣!”
狂沙飛橫,寒風蕭瑟,王帶著有夏剩余的殘兵敗將返回夏都斟鄩的途中,步伐沉重。
王回首,看到身后傷殘的將士,有拄著拐杖艱難行走的,還有三三兩兩相互攙扶的,蹣跚前行,滿身的血跡和污穢,慘狀不堪入目。
昔日策馬馳騁浩浩蕩蕩而來,今日卻潰不成軍兵敗如山倒。隊伍里無人出聲,卻無人不清楚夏王敗了,輸得徹底,面對驍勇善戰的商軍,夏王軍隊根本不堪一擊。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凝重沉郁的,前途茫茫,不知迎接他們的將是什么。
終于回了久違的夏都,宮門緩緩打開的聲音聽來死氣沉沉,像極了為他們而唱的哀鳴。
步入宮廷,一路過眼的皆是頹傷之景,王宮怎如遭了強盜洗劫一般,一片狼藉。亦不見什么人,宮人聽說夏王在商營兵敗,還被俘虜,都認為有夏沒什么指望了,還不收拾了趁早逃命。
王眸色迷離,暗淡無光,望著眾叛親離的殘酷場面,瞬間失了過往的威嚴莊重,滿心的千瘡百孔,沉默無言,那便是王所殘存的最后的高傲。
“你還在發什么愣!”傾宮之內也不平靜,若琰匆匆忙忙地塞了一個包袱給若琬,“我們沒時間了!”
“姐姐,這樣好么……”若琬不安地攥著手里的包袱,“不聲不響地就走?”
“難道你還想留在宮里等死么!”若琰氣急敗壞地呵斥她,“大王被商湯囚禁估計是活不成了,有夏也亡了……商湯的軍隊打到宮里來我們都會沒命!”
“可是……”若琬躊躇不定,她就是不能像姐姐那樣逃得心安理得。
“別可是了!”若琰已經相當不耐煩,忙著收拾手上的行李,“現在都什么時候了!”
“就算逃……我們又能逃去哪里……”若琬想著她們未知的前途命運,雙目凄然。
“先出去再想辦法,總之我是片刻都不想再待在這里!”
“喵……”何處傳出凄厲的貓叫,姐妹二人不禁背脊發涼。
“貓……”若琬已是害怕得渾身發抖,貓對她而言總有著揮之不去的夢魘。
第二聲貓叫劃破死寂的同時,已有一團絨毛物撲向還未回神的若琰,隨著若琰的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若琰的如花面容上霎時多了一道血紅的抓痕,可嘆昔日如花美靨,一朝毀盡。
若琰尋著痛處捂住臉悲痛地哀嚎,這一幕看得若琬觸目驚心。
她轉眼望著剛從若琰身上躍下的貓,它此刻也正目露兇光地瞪她,警戒地豎起全身的絨毛就要向她襲擊。
“妺喜的貓……”若琬驚心認出了那是瑤臺險些傷了她的貓,它的眼透盡了對她的恨意,對妺喜卻是忠心不二的溫順。
“她回來了……”若琬驚惶地后退,提著包袱拔腿奔出傾宮,“她回來了……”
那只擺脫不掉的貓,不知不覺將她追入了夏王的晅旸宮。
她正驚魂未定地頻頻回頭張望是否甩掉了它,不小心與什么人撞了滿懷。
抬首一看更是愕然:“大王?!”
王犀利的目光掃過她驚慌失措的臉,最后震驚地定格于她手里的包袱:“你……你拿著行李想干什么!”
“我……”若琬平時再伶牙俐齒此刻也心慌得吞吞吐吐了。
“你要逃走?”王瞪她的眼神令她恐懼,“連你們都要背叛孤!”
“大王……臣妾……”
“你們這群貪生怕死的賤人!”不等她解釋,王的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孤輝煌的時候你們甜言蜜語百般討好,現在孤大勢已去你們就想著保全自己的性命要緊,你們只知道貪圖榮華富貴,孤現在就要你死!”
王的手越來越緊,喘不過氣的若琬本能地掙扎和反抗,可哪里比得過他手上的勁。
“大王,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