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靳翀兩人坐上馬車進宮時, 在外鬼混一夜的齊崢才剛回到伯府,一進門就被田氏逮個正著。
“你還知道回來?知不知道昨晚府里出事了?”
田氏見兒子衣衫緊皺,還沾滿了胭脂風塵的模樣,不用想就能猜到他昨夜去哪了, 頓時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被親娘怒斥齊崢卻也不急, 反而嬉皮笑臉的說道, “娘您先別急著罵, 知道我昨晚跟誰一起喝酒嗎?”
“誰?”田氏皺了皺眉,暫時按捺下怒火問。
“兵部侍郎嚴大人的兒子。”齊崢一臉得意的說道。
這個嚴宇城向來眼高于頂, 從前沒少給他閉門羹吃,昨夜才好不容易找著機會搭上線的。
“嚴宇城?”田氏聽是這個人,臉色稍稍好看一些。
嚴宇城雖然是個京都紈绔,背后卻不止一個兵部侍郎這么簡單, 而是丞相跟三皇子。
這人有權有勢,手里還有一堆能生錢的買賣,就看嚴宇城身邊那群世家公子,哪個不是跟他混得風生水起。
如果兒子真能搭上他,跟嚴宇城合伙做點什么, 伯府以后的開銷也不用愁了,更重要的是, 還能以此鞏固跟瑞王府的關系。
“怎么樣娘,我是不是很有遠見?!饼R崢笑得滿臉邀功。
昨晚為了跟嚴宇城說上話, 他在醉夢樓可是撒下大把銀子, 等把娘哄高興了,還得跟她報銷回來才行。
不過還別說, 嚴宇城那幫人是真會玩, 昨晚可讓他大開了眼界。想想以后跟著他們夜夜笙歌, 那才是人生樂事,他娘還不能攔著,齊崢越想心里越得意。
田氏雖覺得不錯,可此刻卻也沒什么心情,揉了揉額頭說道,“昨夜府里燒著了,你知道嗎?”
“回來的路上有聽到消息,是哪個院著火了?”齊崢有些不以為然,反正燒了重新修整一番便是。
“是你爹的庫房,如今伯府大半家當都沒了,也就你還有心思在外頭廝混。”田氏有氣無力的說道。
她如今是越來越后悔,早知道就該把齊玥暗中處理了,而不是這樣把人放出去,總覺得以后會是個麻煩,就比如昨晚這場大火。
“娘你說庫房?”齊崢聽聞大驚失色,這才知道事情嚴重了。
沒了齊玥不能再指望林家送銀錢來,伯府今后所有開銷,都只能靠他爹庫房的積蓄,昨夜竟然燒了。
那以后府里哪還有銀錢可花用,他還想著今夜繼續去醉夢樓逍遙快活呢。
齊崢的好心情被這個消息瞬間撲滅,咬牙切齒道,“府里養了那么多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著火了也沒發現嗎?這事娘報官了沒有?可有查出什么原因?”
“官府的人已經來過了,只是庫房里被燒毀嚴重,他們暫時也查問不出什么。”田氏越想頭越痛。
“該不會是沒認真查吧,要不娘親給我點銀兩,我去找嚴少出面幫忙打點一下,說不定能叫他們上心些,快些找到真兇?!饼R崢提議道。
田氏卻擺了擺手,“嚴宇城這個人哪是那么好請動的,府里剩的銀子還得省著花用,如今當務之急,是趕快去衙門把莊子跟鋪子的地契補辦齊了。”
趁丈夫還沒下朝回來,先讓兒子去把事情辦了,等地契到了她手里,齊銘文想要就得找她商量。
現在府里好幾個小妾,以后開銷肯定越來越緊,她得給自己和兒子留點東西。
“娘親說的是,我即刻往衙門走一趟,不過要讓這些人干活,銀兩還是少不了?!饼R崢有些為難的看著她道。
田氏也知道規矩,讓劉嬤嬤到自己私庫拿了些銀兩出來給齊崢。她本來就那點嫁妝,之前為了臉面還給齊玥貼了一些,剩下的都得用在刀刃上了。
只是等齊崢到了衙門,錢也花了關系也打點好了,卻被告知那些田莊與店鋪,全是登基在林家名下的,還得讓林家老爺寫下買賣契約才行。
這下齊崢的臉色難看得徹底,又不能沖衙門的人發火,轉頭怒氣沖沖的殺到林府,結果卻被林俊豪一頓太極打了回去。
“林家人怎么說?”田氏看兒子空手而歸,修得精致的柳眉險些擰在一起。
“林俊豪說林家老爺出門談生意去了,得等他回來再說?!饼R崢一想到林俊豪那副狡猾又惺惺作態的嘴臉,讓他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就憋屈得厲害。
田氏哪里不知,林家這是在拖延時間,氣得渾身發抖,“果然是那個小賤人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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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攜內子齊玥,參見皇上,謝皇上隆恩?!?br/>
慶康帝剛下早朝,就看到等在御書房門外的兩人,臉上開懷笑道,“免禮,平身吧。”
陸靳翀與齊玥同謝恩起身,慶康帝打量著二人,見永安伯長子眉清目朗,舉止端莊,這才滿意的笑了。
“你們兩個來得倒早,跟朕進來吧。”
陸靳翀道了一聲“是”,攜齊玥跟隨在后走進御書房。
慶康帝在雕龍榻上坐下,眼睛卻又看向齊玥,臉上笑容多了幾分深意,“齊伯府長子倒是不俗,若不是許給靳翀,定是伯府世子的不二人選,朕也不能虧待了你,你想要什么都能與朕提?!?br/>
聽到皇上特地向他問話,齊玥連忙行禮回道,“圣上謬贊,下臣愧不敢當,當初進宮與少將軍相見,乃下臣之幸,這樁婚事下臣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有其他奢求?!?br/>
上次被召進宮時,齊玥也沒機會見到皇上,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圣,心里不免有些緊張。只是他習慣了偽裝淡定,這才不易讓人察覺罷了。
慶康帝聽到他的回答,神情這才稍有緩和,語氣也從深沉變為調侃,“哦,當真如此嗎?”
“下臣以前便常聽人說起少將軍,早已心生仰慕,所以當父親詢問時,不曾猶豫便答應了,所幸少將軍亦不嫌棄,一直待下臣很好?!饼R玥聲音清潤,語調平緩的說道。
身為男兒卻偷偷心悅另一個男子,這種話從齊玥口中說出來,竟是那樣自然又順理成章,不會叫人生出不適。
可陸靳翀的心情卻不住下沉,為了不讓皇上多心,齊玥竟要如此貶低自己。
慶康帝聽了以后倒是想起,秋狝時這二人就經常膩歪在一起,看稚子們玩蹴鞠,頓時信了幾分,“那你沒想過當世子嗎?”
“回皇上,爵位乃祖上榮耀,傳給齊家兒孫是為了銘記祖宗才德與皇恩浩蕩,下臣早已謹記在心,當不當世子也無差別?!饼R玥謙卑的回答道。
皇上見他應對從容,倒是對這個伯府長子有些贊賞,“別跪著了,賜座?!?br/>
“謝皇上?!饼R玥知道這關過了,心里暗松口氣。
陸靳翀看他跪了這么一會,早就心疼了,此時也伸手牽了齊玥一把。
慶康帝將兩人舉動看在眼里,這般親密不似作假,笑著打趣,“你倒是會疼人?!?br/>
“讓皇上見笑了。”陸靳翀看了齊玥一眼,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慶康帝嘆了口氣,難得說了一句心里話,“你們不怨朕便好,剛才朕說的話依舊有效,今后想要什么盡管跟朕提,定不會虧待你們二人?!?br/>
“皇上言重了,齊玥很好,這或許就是天賜良緣吧?!标懡堈f這話時,倒是發自內心的。
慶康帝聽了這才釋然,又想到昨夜本是要帶慧妃去喝喜酒的,結果因為珍貴妃身體抱恙,讓她錯過弟弟的婚宴,心里覺得虧欠。
“昨日朕有事耽誤,慧妃也沒能前去觀禮,待會你們去一趟昭華宮中,與你長姐好好聚聚,也讓她見一見弟媳?!?br/>
聽到皇上竟然松口,讓他去后宮與長姐相聚,陸靳翀心里訝異,趕忙起身謝恩。
齊玥見他得償所愿,眼里也多了幾分笑意。
之后兩人又陪皇上在御書房里聊了一會,既沒有提到朝政,更新提到邊疆之事,只是純屬嘮嘮家常。
直到陸靳翀兩人準備離開時,慶康帝才突然說了一句,“昨夜永安伯府走水,你們可知曉了?”
陸靳翀聽到這話心里終于明白,皇上這是在懷疑他,或者說懷疑齊玥,所以剛剛那番就是為了試探,還好齊玥答得滴水不漏。
和齊玥對視一眼,陸靳翀才開口說道,“回皇上,微臣今早給爹娘敬了茶便直接入宮,倒還不曾聽到消息,不知岳丈與岳母如何了?”
慶康帝沒看出什么,這才擺了擺手,“應當沒什么大礙。”
…
從御書房里出來,又有宮人領著他們前去昭華宮,宮里人多嘴雜,陸靳翀與齊玥兩人一路無言,誰都沒有提到伯府失火的事。
等走到昭華宮外院,宮人才開口說道,“陸少將軍先在此等候片刻,容奴才進去通報一聲?!?br/>
“有勞公公了?!标懡堫h首。
宮人走后齊玥的目光卻落在滿院花卉里,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陸靳翀喚了幾聲,他才終于聽見。
“怎么了?”齊玥方才沒聽清他說了什么。
“怎看得如此失神,喜歡這里的花嗎?若是喜歡回去把院子也種上?!标懡埡眯Φ恼f道。
“沒有,我就隨便看看?!饼R玥垂下眉眼,抿了抿唇說道。
正好這時宮人出來通傳,說慧妃娘娘請他們入內,陸靳翀轉移了視線,倒沒注意齊玥的反應。